陳暮雪早早就在心裡認定了一件事——
媽媽是世界上最溫柔的人。
對他們有用不完的耐心,說話永遠細聲細語,甚至從來沒發過脾氣。
這就是她為什麼苦苦哀求梁芷柔參加這次家長會,因為她有可能活下來。
家長會當天。
「媽,為什麼我沒上過興趣班?」
走在路上,陳暮雪突然想起這茬。
江楠姐姐從小到大都很忙的樣子,最近幾天甚至沒空陪他們出來玩。可她假期除了寫寫作業以外,根本閒的沒事做。
「因為你沒說過你想學呀。」梁芷柔以為陳暮雪在抱怨,連忙問道:「你想學什麼?媽媽這就給你報名。」
「我什麼都不想學!」
陳暮雪連連擺手,讓她像江楠那樣還不如殺了她。
梁芷柔拿食指輕輕點了一下陳暮雪的額頭,淺笑道:「和你爸一樣懶。」
「我想學畫畫!」陳雲起走在前面,突然轉身。
「媽媽教你,好不好?」
「嗯嗯。」
「雲起長大了想學美術?」梁芷柔好奇問道,如果是想畫插畫,她教自己兒子還是綽綽有餘的,甚至可以很自信的說絕大多數人都沒媽媽厲害。
但如果是水彩或者油畫那種美術,她就不太教的來了。
「我長大了想……」
陳雲起沉吟片刻,撓撓臉頰沒好意思說。
陳暮雪看著哥哥在那支支吾吾,突然像看穿一切似的,揚起下巴輕哼一聲。
……
為了讓家長和學生都能過來,班主任特意跟學校申請了一間階梯教室,沒用多久,教室里便坐的滿滿當當。
出於好奇,陳雲起拔著脖子左右瞧了瞧,和之前一樣,大部分同學都是媽媽陪同,只有極少數是爸爸或者爺爺奶奶。
他媽媽果然是全場最漂亮的,看著跟其他人都不在一個年齡段。
雖然媽媽比那些沒考好的學生還緊張就是了……
再看看姐姐那邊。
陳雲起轉頭看過去,才發現江楠也在看這裡。
兩人視線相對,江楠表情淡定的看他片刻,突然轉頭看向黑板。
然後他就看到柳妍乾媽正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陳雲起整個人莫名一哆嗦,連忙把腦袋別開。
柳妍:「??」
這小子怎麼回事,她笑起來有這麼嚇人嗎?
察覺到柳妍在看這邊,梁芷柔朝柳妍輕輕擺了擺手,算是打了招呼。她深呼吸兩下,這才抬頭看向講台。
班主任是個看起來三四十歲的中年婦女,一身黑色正裝,戴著方框眼鏡,看起來有點嚴肅的樣子。
簡單講了幾句話,然後就是不知道哪裡來的專家上台演講,滿嘴你們家長有多不容易,看起來像是什麼感恩教育,還要邊聽邊給家長寫信。
梁芷柔聽得一愣一愣,目光逐漸變得呆滯。
發現周圍好多家長和學生都哭的稀里嘩啦之後,她更茫然了。
她明明是那麼愛哭的一個人,此刻居然顯得有點格格不入。
和無動於衷的兒子女兒對視片刻,她還是決定低頭問一下陳路這到底啥情況。
梁芷柔:居然有人在演講哦,好多人都在哭。
陳路:看著吧,馬上就賣書了。
陳路:咱孩子沒哭吧?
梁芷柔:沒有,他倆在旁邊剪刀石頭布呢,輸了要被拍一下手……雲起一直輸,倒是快被打哭了。
陳路:看來他倆沒那麼愚蠢。
真抽象,他上學時候就有這事,等他孩子上學居然還有。
和陳路一樣,陳暮雪覺得這種活動就很弱智,上台演講的那個所謂的專家更弱智。
嗚嗚渣渣的,像個小丑。
偏偏一群人還真能被說哭,然後哭著說什麼要發憤圖強,到明天該不好好學習還是不好好學習。
想了想,她決定把信寫的簡單一點。
畢竟寫太長媽媽看著也費勁。
過了一會兒,梁芷柔終於等到自己期待良久的東西。
看著躺在桌面上的信封,她連忙深呼吸幾下。
這可是她女兒長這麼大,給她寫的第一封信。
哼,她要把這信帶回去給陳路看,讓他好好羨慕羨慕。
做好心理準備,梁芷柔才將碎發撩回耳後,小心翼翼的打開。
[給家長的一封信]
下面用很工整漂亮的字體寫著一行話:
[媽,您稍微盯著看一會,別讓老師發現我啥都沒寫。]
「……」
梁芷柔抿了抿嘴,突然比其他家長更想哭。
好在陳雲起寫的很認真,算是稍稍撫平了她受傷的心。
另一邊,柳妍看著獎狀,伸手摸了摸江楠的頭:「第二名也很棒,想要什麼獎勵?」
江楠垂眸沉默一會兒,最終只是緩緩搖頭。
其實,她想休息……
真的好累。
家長會開完,梁芷柔發現並沒有什麼上台演講的環節,不過這正合她意。
剛打算走,班主任突然又單獨把她和倆孩子留了下來。
「之前一直是倆孩子他爸來呢。」班主任面帶淺笑。
梁芷柔將兩張獎狀收進包里,輕輕點頭。
就在她還在心裡合計老師如果夸孩子,自己應該說什麼的時候。
班主任臉上笑意突然收斂了些許,她推了推眼鏡,又氣又笑道:「暮雪提前跟你說了吧,她逃課這事。」
「……啊?」
逃課?
我是來接受表揚的呀。
梁芷柔整個人都愣在那裡,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孩子、我孩子沒告訴我還有這事啊……
……
傻憨憨負重前行的時候,家裡拉著窗簾,黑漆漆一片,投影儀上正放著《一條狗的使命》。
陳大師正喝著可樂看電影。
歲月靜好。
中午。
陳路看完電影,伸手捏了捏多多爪子上的肉球。
「多多,有空多運動運動,爭取活的久一點,再替我帶帶孫子。」
他自言自語般說著,語氣有些失落。
這傻貓最近越來越不愛動彈了。
「喵~」
「你不會走的,對吧?」
多多眯起眼睛笑了笑,心說兩腳獸真是脆弱。
放心吧放心吧,我記得你們所有人的氣味,一定還能再撿到你們的。
聽到多多輕聲應著,陳路先是一愣,旋即輕輕笑笑,繼續在它背上慢慢輕撫。
朝夕相處十幾年,他心情好不好,多多真的一眼就看得出。
也不知道傻憨憨家長會開得咋樣了,半天沒回消息。
正想著,房門終於被緩緩打開。
他躺在沙發上抬頭,就見梁芷柔眼眶微紅,跟受氣包一樣努著嘴巴。
陳暮雪屁顛屁顛跟在她身後,「媽,我知道錯了~」
「我,我三分鐘內都不想跟你說話。」梁芷柔委屈道,「媽媽這麼相信你,你居然騙我……」
跟你爸一個樣。
陳暮雪笑著晃了晃她的胳膊,「不嘛~媽媽最好了。」
梁芷柔低頭看著陳暮雪,只是伸手輕輕揉了揉女兒的臉蛋,給她小嘴捏成小小的o型,甚至都沒捨得用力。
三十多歲的人了,依舊沒學會生氣。
然後她便快步走到沙發前面,一下子撲進陳路懷裡。
「怎麼了?」陳路連忙拍拍梁芷柔的背,「不是去領獎狀,接受表揚的嗎?」
「領獎狀是不假,暮雪這次考了第一,雲起第四……」梁芷柔語氣委委屈屈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來,「可我本來都準備好聽老師誇他倆了,結果班主任又跟我說,雲起和暮雪逃課。」
陳路愣了愣,連忙安慰道:「這不是考了第一嘛,逃個課也不是不可以接受,我小時候為了裝病還天天倒著甩溫度計呢。」
「我,我還沒說完……」
梁芷柔吸了吸鼻子,三十年來頭一次一口氣說這麼多話:
「他們上數學課的時候,數學老師臨時有事,就讓暮雪去喊語文或者英語老師過來幫忙上一節課。」
「人家老師也說了,要是倆老師都沒空,就讓暮雪盯一節自習,她臨時留點作業。」
「你猜你女兒怎麼做的?她問都沒問就把體育老師喊來,帶著全班出去上了節體育!」
「要不是他們不知道數學老師和體育老師其實是對夫妻,這事就讓她瞞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