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傍晚，陳雲起班上正在舉行所謂的晚會。
一群人坐在一間階梯教室里，時不時交頭接耳，少數女生已經抱在一起哭成一團，黑板旁的大屏幕正依次放著他們從高一到現在的所有照片。
每個人都能看見自己當初那青澀的模樣，一時居然有些陌生。
一轉眼三年就過去了。
外面走廊喧鬧聲不斷，每逢這時候都有一群人把所有書本卷子從這裡扔下去，漫天紙張像雪一樣灑下，紛紛揚揚。
兄妹倆的班主任是個外表很嚴肅的中年女性，明令禁止了這種活動，於是便有了這場晚會。
陳雲起剛想捂住耳朵，班主任又緩步上前，輕輕把門關好，噪音旋即便被隔絕在外。
她低頭看了眼手機，突然嘆息道：「體育老師本來要過來給你們彈鋼琴的，突然發高燒去醫院了……這下白搬過來了，也沒用上。」
「體育老師有沒生病的時候嗎？」坐在旁邊陳暮雪小聲嘀咕，她如今看到體育課就默認是班主任來上數學。
「這次是真的……也只有這次是真的。」班主任笑著說。
陳暮雪捂住嘴巴不吭聲，側頭就看到江楠正眼角含笑的看她。
兩秒後她就親自否認了這個猜測，畢竟她哥就坐在旁邊來著。
班主任頓了頓，抬眸掃視一圈，目光停留在江楠臉上，輕聲問道：「江楠同學要上台表演一下嗎？」
她從柳妍朋友圈看過江楠拿各種獎項的視頻和照片，看到江楠的一瞬間就想起這丫頭是會的。
看那架勢還比體育老師強得多。
「我靠她還會這個？！」
「江楠快去呀！」旁邊幾名男生起鬨。
江楠沒搭理。
「哼，作死。」陳暮雪自言自語道，「咱姐上去表演一下拿腿劈木板他就老實了。」
階梯教室里安靜片刻，江楠突然從座位上起身，而後緩步走到台前。
陳暮雪呆呆地張開嘴巴：「不是……咱姐怎麼真上去了？」
坐在旁邊的陳雲起忍不住瞥她一眼。
這人嘟嘟囔囔半天，把他心裡話全說完了……
什麼嘴替。
江楠今天沒穿校服，穿著一身白色長裙，烏黑靚麗的長髮灑在身後，整個人看起來清冷優雅。
她在鋼琴前緩緩坐下，伸手甩了下長發，修長好看的手指緩緩落到琴鍵上面。
思來想去，她選了一首《夢中的婚禮》。
悠揚的前奏響起，周圍頓時鴉雀無聲，不少人眼睛都瞪直了。
對這年紀的人來說，這麼漂亮的女孩子，突然坐到台前彈起鋼琴。
殺傷力驚人。
一首曲子下來，掌聲四起，好多人的眼神中充滿了驚詫，仿佛今天才重新認識面前這個少女。
班主任目光從眾人臉上一一掃過，不禁苦笑了一下。
這一身雪白長裙的女孩，和前面陳暮雪那高高的馬尾，不知又驚艷了多少人的青春。
陳雲起跟著鼓了鼓掌，然後又重新趴回桌上，莫名有點酸唧唧的。
……
「好聽嗎？」
晚會結束後，江楠坐到他面前桌子上，自顧自地道：「從一年級學鋼琴到現在，這應該是我彈的最多的曲子。」
陳雲起輕輕點頭，「好聽。」
「那你怎麼興致不太高？」江楠轉頭看他，因為坐的比較高，她必須微垂著頭才能跟他對視。
陳雲起不自覺別開視線，他想不通自己心裡為什麼煩躁躁的。看剛才起鬨的那幾個男生也愈發不順眼。
「我興致不夠高嗎？」
「不夠。」江楠搖了搖頭，沉吟道：「至少，對我來說不夠。」
「為什麼？」
「蠢弟弟，當然是因為……」
他正疑惑著，江楠又伸出手，指尖在他額頭上輕點一下。
「這其實是我彈給你一個人聽的。」
「……」
見蠢弟弟愣在那，江楠輕嘆口氣，慢慢地俯身下來：「身為高中生的姐姐明天可就絕版了，你都不知道好好珍惜……」
陳雲起甚至能感受到她呼出來的氣息，下意識後退些許，有些疑惑地小聲嘟囔：「我每天都有好好珍惜啊。」
江楠既高興又生氣，最後只能朝他握了握拳頭，從桌上下去，頭也不回的朝門外走。
「我回家了！」
……
當晚。
陳路突然感覺倆孩子像是彼此換了種性格。
眼看著明天就高考了，從小到大一直偷懶的陳雲起回來就鑽進房間沒出過門，反而陳暮雪一直趴在沙發上刷手機。
他看了看梁芷柔在廚房忙碌的身影，笑著朝女兒道：「你哥都鑽書里了，你倒是挺放鬆。」
「我準備了三年，不差這一會兒。」陳暮雪頭也不抬，指尖從手機上一划一划，「都過了能努力的時候了，就算緊張也是折磨自己，還不如玩的開心點。」
陳路恍惚片刻，總覺得他以前好像說過這種話。
這閨女的確是隨自己多一點，只有眉眼隨了梁芷柔，可惜小丫頭明明長得這麼好看，一天天老沒精打采的……
某種方面來說也算一種魅力吧，這屬性放二次元絕對一堆死宅喜歡。
陳暮雪低頭看手機，看見個擼貓視頻，她長按片刻，選擇「減少此類推薦」，面無表情地繼續刷。
然後她就刷到了《歷屆第一個跑出校門的學生》，每逢高考前夕，往年各種各樣的採訪視頻就會重新再火一次。
前面倒還好，發現一道熟悉的身影后陳暮雪又突然愣住。
這不是她姑姑嗎！雖然年紀還很小，但她一眼就認出來了。
「爸！你看！」陳暮雪差點從沙發上蹦起來，「我姑姑！」
陳路神色不變，連頭都懶得歪，「我看什麼看，我當時在現場。」
哪怕已經過去這麼多年，想起來還是有點腦溢血。明明他只是個負責接送國寶的，都要連帶著一起被王曉霞劈頭蓋臉一頓罵。
他平淡的反應絲毫沒影響到陳暮雪激動的心情，她把陳陌從考場躥出來的那段回放了無數遍。
好像挺有意思啊……
「爸，我能不能跟姑姑學一下？」
老陳家能有兩個因為第一個出考場上新聞的人，想想就好玩。
「不建議學。」陳路看都沒看她一眼，只是沉聲說道，「提前交卷影響身高的。」
陳暮雪想不通，「為什麼？提前交卷怎麼會……」
「因為我會把你腿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