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章 棺木
酒店大廳
血氣瀰漫開,空氣里游弋著如海草般的黑紅血線。
陰冷的濕氣,浸濕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脊背。
錢、吳幾人聚在一起。
而背著漢陽造長槍的兵痞們,則是縮在了另一側,此刻正惶恐不安,瑟瑟發抖之中。
宋仁回頭,向縮在兵痞們之中的那位副官招了招手,道:「過來。」
副官見狀,嚇得雙腿直打擺子,像是走出了魔性的舞步,顫巍巍的一點點挪過來。
宋仁皺了下眉,呵斥道:「我沒想要你的命,麻利點!」
副官聽後,如同觸電一樣,啪的一下挺直腰杆:「是!」
快走來到宋仁的跟前。
隨後又突然的彎下腰,恢復了一臉的諂媚表情:「道長,可是有何吩咐小的?」
「……」宋仁:「我蠻喜歡你桀驁不馴的樣子,你恢復一下。」
副官聞言,咳嗽一聲,又挺起身來,道:「道長,可是有何貴幹啊?」
說完,再次彎腰,討好道:「您看,這樣行嗎?」
宋仁:「……你們這支部隊有多少兵馬?」
副官如實道:「約在萬數有餘,但裝備槍炮,且時常鍛鍊者,大概在三千人上下,而精銳部隊約莫只有一千來人了。」
宋仁沒說話。
他估摸著,對方口中的一千精銳,大概也就是山溝里的水貨吧。
好在宋仁也沒指望這幫烏合之眾去上陣殺敵。
稍微考慮一下,隨後抬頭:「我需要抽調約五百有餘的工兵與後勤部隊,你可做的安排?」
副官聞言,連連點頭。
在這種時候,若是否定自己的價值,怕不是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更何況,現在大帥已經翹了辮子。
作為副官的自己,自然是要站出來承擔一些責任。
最起碼,大帥豪宅里的幾位美貌大嫂,是要好好去照顧照顧的。
宋仁則對其他事情沒有興趣。
只要不耽擱自己的事情,他可以給予一些寬容。
……
在副官向宋仁詳細交代,這支湘系軍閥部隊的內部狀況時。
錢、吳兩人始終有些忐忑不安。
阿發和盜墓賊旺財也小心翼翼的跟在一旁:「師傅,那位會不會等會說完之後,把咱們也給咔嚓掉啊?」
畢竟,剛剛那風光無限的曹大帥,可是在他們的眼皮底下,被擰斷了脖子。
尤其是那對雙生厲鬼,現在還安靜的守在兩側呢。
這雙鬼帶來的壓迫感,近乎肉眼可見一般,實在太過強烈。
錢、吳對視一眼,等到宋仁那裡似乎已經談完的時候,錢真人主動上前,試探性開口:「道友?」
宋仁轉過頭來。
錢真人:「咳咳,是這樣的。既然此間事情已經了結了,我等也不便過多叨擾下去,想著便來先行告辭一聲。」
宋仁點頭:「可以,你們走吧。」
錢真人聞言,心底大大的鬆了口氣。
最壞的結果沒有出現。
於是,一行人麻溜的開始收拾東西,準備開溜。
不過,錢真人卻停頓一下,有些為難的指著不遠處的殭屍,滿臉尷尬道:「道友,這東西是我們師徒承接下來的顧客,不知——」
宋仁擺手:「帶走帶走。」
他這次的主要任務圍繞的是盜墓。
至於殭屍也好,道士也罷,對他的意義,都不如成建制的軍閥苦力們來的順手些。
那八字極陰的殭屍,雖然潛力還行,但實力於他來說,還是有些太水了,宋仁瞧不上眼。
讓他們帶走也是無妨。
不過——
宋仁指著吳真人,道:「你,留下。」
吳真人愣了愣,指著自己的鼻子:「嗯?你是在和我說話?」
宋仁揚眉:「道友,你講話一向這麼囂張?」
吳真人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忙道:「不是,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是,你是要讓我留下?」
宋仁:「這三個字很難理解嗎?」
「……」吳真人抿了抿乾澀的嘴唇,但還是問道:「我能問一下,是為什麼嗎?」
宋仁:「我看你有些眼緣,想同你交個朋友。」
吳真人:「……」
宋仁:「怎麼,你是不想嗎?」
吳真人訕笑一聲:「道友,我這人一向老老實實,很少與人交朋——」
嘩啦!
成隊列的長槍手,齊刷刷的舉起槍桿,一整排的槍口直勾勾的對準了吳真人。
吳真人額頭直冒冷汗,到嘴邊的話也只能臨時變卦:「能與道友相識,實乃榮幸之至。」
宋仁也不再多說。
他選擇留下吳真人,不過是為了之後的瓶山古墓,多找上一個適合的領路人而已。
畢竟是幾百人的工兵與後勤部隊。
宋仁不喜歡到了大墓之後,還要分出過多精力,去關注其他方面。
吳真人的腦子雖然有點直,但手段與能力都還不錯,外加心性也夠野的。
到時候說不得,可以幫忙處理一些事情。
……
錢真人和弟子阿發,帶上殭屍之後,連夜告辭離開。
盜墓小賊旺財,連同半人半屍的九姨太倩文,也都跟著一起開溜的。
酒店這裡實在太危險了,多留一秒,他們都要擔心自己的腦袋。
宋仁對這幫人選擇了大開綠燈,一概放行。
只是強留下了吳真人一個而已。
剩下的大半夜時間,宋仁在幫著副官整頓這支雜牌部隊。
不過,與其說整頓,不如說是鎮壓或者血洗才更加合適。
在這支雜牌部隊裡,隨著曹大帥之死而足以冒頭的幾個山頭派系,在一夜之間,被宋仁清理了一個遍。
最後,他又將部隊裡的濫竽充數者,也全部遣散。
將整個雜牌軍,暫時維持在了二千五百餘人。
可即便是如此,後勤倉房內的物資、財貨之類,也還是有些捉襟見肘。
除了必備保留的一些物資以外,就再難去支撐數百人翻山掘墓的後勤工作了。
只能說,這幫兵痞們,以往從來都是及時行樂的作風。
只要缺錢少錢,就要去各大縣城裡搜刮一番,等有錢了就繼續快活。
比起卸嶺扶持的那幾支軍閥,這支雜牌軍顯然更業餘一些。
現在,錢少又缺乏行動物資怎麼辦?
宋仁選擇最簡單直白的辦法。
鬥地主。
反正他也準備去一趟任家鎮,向九叔索要一面趁手的羅盤。
因此,任家鎮那位遠近聞名的首富任老爺。
怎麼說也該去拜訪一下。
……
隔日清晨,再次上路
宋仁的身邊跟著背著包袱的吳真人。
這種免費勞動力,不用白不用。
除此之外,還有副官率領的百餘人精銳部隊,也跟隨左右。
從寧遠鎮離開,繞過一條山路之後,再往前行出不遠,就能見到任家鎮的影子了。
只是,尚未進入踏足到城鎮的範圍,就先於半路之上,遇到了一隊苦力正在抬著一具剛剛出土的棺木下山。
遠遠的雙方就撞在了一起。
苦力村夫們面對背槍的兵痞,自是主動退避三舍。
宋仁起初也沒去在意,但雙方的隊列快要擦肩而過時,他卻突然頓住了腳步,回頭:「副官。」
「有!」
「去問問,那是哪家的棺槨?」
「是!」
副官喚來兩名部下,簡單吩咐一番。
兩名部下立即背著槍,攔住了準備下山的苦力們。
很快就傳回消息。
那棺材是任家鎮的任老爺之先父,任威勇的棺槨。
據說是任老爺這幾日準備起棺遷葬,吩咐人手將棺槨先暫時寄放在義莊裡面。
待到找出了新的風水寶穴,再重新將之入殮。
聞言,宋仁也不走了。
這任老太爺既然都在這裡了,想必九叔應該也不遠了吧。
或者說那位任老爺,說不定也在這附近。
宋仁吩咐副官安排人手去附近轉一轉。
若是見到了任老爺,就將人請過來。
而他則是來到了任老太爺的棺槨前。
附近的苦力們面面相覷,攝於這些兵痞們的槍桿,也根本不敢阻攔。
宋仁扒開棺材蓋,棺槨之中是已經有些皮膚褶皺、發福的任老太爺。
迭放在胸前的雙手,已經長出了青紫色的長長指甲。
旁邊的吳真人見狀,頓時驚訝道:「哇,剛出土的,竟然這麼快就要屍變了?」
宋仁合上了棺材蓋,道:「只是被人做了局而已。」
這任老太爺的安葬之地,本是上好的蜻蜓點水寶穴。
但葬法卻是以白灰蓋頂,直接破了寶穴的風水格局,同時方位方面也有一些細微問題。
最終將穴位上的風水改吉為煞,幾十年間,儼然是養煞成屍了。
既然在這裡見到了,那就沒什麼好說的。
宋仁對副官道:「去找些干樹枝來,將這棺槨就地火葬吧。」
副官:「是!」
旁邊的苦力們聽到後,頓時齊刷刷的變了臉色。
這幫當兵的混蛋,強行攔下了他們也就算了,竟然還要將已死的任老太爺直接火葬了。
這怎麼行!
其中一名領頭的忍不住上前一步:「大人——」
副官也熟悉了一些宋仁的風格,因此不等對方說完,朝天直接開了一發空槍。
嘭!
槍響聲,驚起了林間的好些鳥兒。
領頭那人也愣了下。
副官向苦力們喝道:「全部都有,退後!」
苦力們一時悚然,面對著那一挺挺的漢陽造長槍,已經嚇得齊齊跪倒下去,再也不敢吭聲了。
很快,就地取材的兵痞們就撿來了不少的樹枝,架起大大的柴堆。
而準備開棺將屍體抬上去時,卻再被宋仁阻攔:
「無需開棺,將整個棺槨一起燒了吧。」
眼下雖是白日,但山野中的光線暗淡,林間茂密,照不進多少陽光。
若是開棺的話,難免會提前屍變的,到時又要耽擱時間。
索性就連帶著棺材一起燒掉就好。
只不過,這棺材才剛剛架上柴堆,遠處就傳來了焦躁的呵斥聲:
「誰人這麼大膽,竟敢火燒家父!」
稍遠的山路上
一行人數十人,正急匆匆的抬著竹椅,向著這裡小跑著趕過來。
十餘名苦力全力扛著兩頂竹椅。
上面一個坐著撐黃傘的任老爺,一個則是坐著撐紅傘的任婷婷。
其後,還跟著十幾人著軍裝的保安隊成員。
數十人急匆匆趕來,任老爺急的從竹椅上跳下來。
衝著明顯是領頭的宋仁和副官方向,語氣很是不滿道:
「你們究竟是什麼人,不僅攔下家父的棺槨,甚至還要火燒家父,這是何道理,如此行事,還有沒有王法了!」
宋仁並未講話。
副官便主動站出來,指著架在上面的棺材道:「這裡面的是你爹?」
任老爺臉色一黑,這話怎麼這麼難聽。
但面對這幫兵痞,在這種荒郊野嶺里,他也不想觸了霉頭,只黑著臉點點頭。
副官見狀,立即道:「哼,你爹他有悖人倫,乃是十惡不赦的危險分子。」
任老爺愣了愣。
家父都死了幾十年了,你現在卻告訴我,躺在棺材裡的他莫名其妙就成了危險分子?
混蛋啊,你還能編一個更扯的理由嗎?
然而,副官卻一副理所當然:
「大人已經說了,你爹這是即將屍變。其私自復活便是有悖人倫,屍變之後為禍人間,更是大惡不赦之罪。」
任老爺:「……」
好傢夥,是我小瞧你們這幫兵匪的無恥啊!
任老爺氣的臉色漲黑。
旁的闖過來一名靚麗少女,任婷婷到底是國外歸來的,語氣上帶著更多的不忿:
「可笑,封建迷信那一套早就過時了。」
「先不說,你們如此污衊我爺爺之事。單單是你們將還未發生的莫須有罪名栽贓下來,就太沒道理了!」
副官見到任婷婷,卻是眼前一亮:「小妹妹,你——」
可調侃的話還沒說完,就感覺背後一抹森涼的目光落下來了。
一瞬間,副官快速收斂神色。
差點忘了還有一位爺在呢。
他根本不敢在宋仁面前亂來,甚至連多餘的廢話都不敢多說第二句了。
宋仁挑動眉梢,直言道:「廢話那麼多,將棺材直接燒了!」
任老爺登時面色一急:「我看誰敢!!!」
緊隨其後,任家鎮的保安隊也齊刷刷的沖了上來。
隊長阿威帶頭,全員架起漢陽造長槍。
阿威隊長表現的很勇,尚未衝進來,就已經大喊道:
「我不管你們是那支部隊,但我警告你們。」
「在我阿威的地盤,誰也不能亂來,不然的話,就別怪我對他不客氣了!」
而在更後面的山道上。
九叔在收拾完墓地的祭台後,正慢慢悠悠的走下山來。
遠遠的,他也注意到前方之處,似是有些不大對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