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心等待即可。」
「最多不過十數日罷。」
孤高者如是說道，話語中透著令人極度不適的自信……那是一種近乎於傲慢的無禮。
聽上去非常欠揍。
但在場的魘界主宰們並不在意。
孤高者若是不傲慢，那才叫奇怪。
亡語者轉身離去，「既然如此，那我便等你的好消息。」
說罷，祂化作了一陣無形的陰風，消失在虛無之間。
天空中翻湧的血海與呼啦啦作響的紙橋也退了回去。
「一萬年都等過來了，再等上區區十數日又能如何，左右不過打個盹兒的時間。」
「孤高者，有什麼要幫忙的招呼一聲便是。」
「……」
眾主宰紛紛離開了無盡海，等待孤高者的破陣之法。
無盡海岸旁便只剩下了紅娘子和陸辰，以及海中沉浮的無盡魘族軍團。
漆黑的海岸上，
腐朽陰涼的海風吹拂。
紅娘子緩步走到陸辰身旁，「無盡海，是血海的，領地，不方便。」
「你在這，我回去。」
「不熟悉的，讓李三去做。」
說罷，紅娘子和她的花轎也隨著一陣陰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著裝喜慶，帶著紅帽子的精瘦中年人。
而此人，正是古村中的送親領頭，一位陸地神仙級的大魘。
他此刻正懵逼的看著周圍，好似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兒。
直到看到眼前這身著黑色羽翼長袍，如一棵蒼槐般立著，顯著一種傲慢孤高之氣的身影時，他才渾身一激靈，身體瞬間繃直了！
這這這，這種獨特的氣息……
媽耶！
我看到了什麼！？
居然是新的主宰！！
魘界竟然又誕生了一位至高主宰！？
「小小小……小的李三，拜見冕下！」
李三當即對著陸辰做五體投地狀，模樣要多恭敬有多恭敬。
那不恭敬也不行啊！
別看他李三說起來是個高高在上的六境陸地神仙。
可要跟主宰這種超然的存在相比，他算個毛的神仙。
可別顯擺了。
區區六境，還神仙呢。
這都是以前那些沖不上七境的人給自己臉上貼金，非得叫個陸地神仙的別稱，去碰瓷人家仙神。
他李三可碰不起，自己還想多活兩年呢。
「起來吧。」
「是！多謝冕下！」
李三遵法旨起身後，彎著腰便侯著。
「不知冕下召見小的，是有何要事？」
「但凡小的知曉的，必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凡小的能做的，刀山火海，萬死不辭！」
「……」
看著眼前李三鞍前馬後的模樣。
陸辰一時間有些不適應。
到底是他們大虞的陸地神仙太少了。
他見得也太少了。
「紅娘子說你做事細心。」
「也熟悉魘界各地。」
「有件事，我要你去辦。」
聽到紅娘子三個字，李三立時會意。
原來是那位冕下的意思。
這麼說來，新主宰也是他們自己人啊。
魘界的保守派勢力終於要增強擴張了嗎？
心裡這般想著，李三連忙低頭哈腰，「是！」
「冕下您儘管吩咐。」
陸辰說道，「我要摧毀青天大陣。」
「尚需要一些特殊的坐標。」
「你便去跑一趟收集各地的虛空之氣，並帶領那裡的魘族軍團做好進攻各地缺口，侵蝕地核的準備。」
「……」
聞言，李三先是愣了愣。
隨後……
啊？
他眼睛突的瞪了瞪，略有些不敢置信的看了一眼孤高者，隨後反應過來，又趕緊移開目光。
他收回剛才那句話。
這位不是他們保守派的。
這得是比亡語者更激進的毀滅派啊！
一來就要摧毀青天大陣，還要動員魘族再次侵蝕地核。
大動靜！大動作！
這可真是……妙啊！
李三心中一盪，隨後便是愈發熱烈起來，「謹遵冕下法旨！冕下放心交給李三便是！」
「必不讓冕下失望！」
這些年身在紅娘子一派，李三的日子過得實在太平靜了些，這讓他也有了一顆進取的心！
偶爾也想做一些波瀾起伏的事。
但奈何自家這一派的主宰著實太保守了些，除了婚姻嫁娶這檔子事，其他的祂是根本不過問，也不去管。
讓他有勁兒無處使。
現在好了，有主宰親自找他做事！
而且還是一位全新的主宰！
新主宰，祂意味著新的機會，新的派系！
在祂這兒，多的是機會。
此次他若是把事情辦得漂亮了，在新主宰這兒留了名。
那將來如何，還用得著操心嗎？
不過話又說回來……
需要特殊的坐標來摧毀青天大陣。
可什麼樣的對於青天大陣而言，才能算得上特殊呢？
李三又琢磨著，新主宰的任務似乎不太好搞啊。
這時，陸辰一指點在了李三眉心之處，留下了一枚黑白兩色的印記。
「你只需依照我的吩咐，動員魘界侵蝕地核便是。」
「其他的，這枚印記自會指引你布置相應法陣。」
末了，陸辰又加上一句，「先去魘界偷渡人間發生最多最密集的地方。」
哦，懂了！
布置法陣，以陣破陣！
李三會意。
「是！」
他立即動力滿滿的拜別孤高者，前往了自己印象中的那幾個位置。
目視李三離去。
無盡海岸上，陸辰的嘴角微微上揚。
快了！
隨後，他便轉身踏入了無盡海，消失在無盡海深處。
……
大虞。
陸辰的本體忽的睜開了眼。
眼中那黑白的日月愈發明亮璀璨。
這一趟去魘界。
除了找到青天大陣在外部的漏洞外，沒想到還有意外收穫。
「陸家，明皇血脈麼……」
紅娘子猜測，明皇是陸家始祖，所以天命才會青睞陸家。
這大概率是真的吧。
因為陸辰能夠確定一點，那就是生死魔瞳和青天不易訣的確是出身同源！
隨著這些日子以來，陸辰對生死魔瞳精進，他的確越來越能感受到生死魔瞳和青天不易訣之間有著某種特殊的相性，十分合拍。
尤其是他的魔瞳境界達到了第七層後。
那種合拍的融洽感便愈發強烈。
甚至隱隱給了陸辰一種錯覺。
那就是：青天不易訣和生死魔瞳本為一體！
只是被人以巧妙的手段給拆分成了兩部分。
而其拆分的分界線，或者說依據便是……
血脈！
世人皆知。
青天不易訣乃是陸家皇族的鎮族秘傳神功。
普天之下，只有陸家人能夠修煉。
凡是會青天不易訣的，一定是陸家血脈！
為什麼呢？
難道就沒有人想過外傳？想過偷學，或者失竊等等？
當然不會。
因為這玩意兒真就是認人的！
青天不易訣，只認陸家血脈！
外人就算拿到也練不了，上面的經文只對陸家人有用，外人強練只會走火入魔。
青天不易訣，可以說是他們陸家人的專屬，這是血脈里決定的！
而生死魔瞳就不一樣了。
生死魔瞳不論血脈，只要你悟性夠高，資質夠硬，那就可以放心的練。
如此，原本一體的它們就以此分為了兩脈。
一脈，僅陸家人可練。
另一脈，天下人皆可練。
能用上這種指定性的分法……
明皇，或者說將這本無上妙法一拆為二的那個人，大概率是陸家的始祖無疑了。
但，為什麼呢？
始祖為什麼要把好好的一本無上妙法給拆了？
「……」
想了想，沒什麼確定性的頭緒。
索性，也不想了。
陸辰對這方面比較佛系，並不是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有這白費腦筋的時間，還不如多看幾本書。
何況，始祖為什麼拆了它。
等到他的生死魔瞳到達第九層，將兩本功法徹底融為一體，屆時答案自會揭曉。
不急。
他現在真正該急的是打通無盡海，以它為缺口瓦解青天大陣！
在他距離天道之境只剩下了一兩年的日子裡。
這大概是他還能品嘗到的唯一具備些挑戰性的項目了。
於是……
鏡州城。
陸辰的聲音浮現在了洛楓腦海中。
「接下來幾天，魘界的入侵會比以往強烈些。」
「但無需緊張，加強鎮魘司各大巡夜小隊的力度便可，其他的，一切照舊。」
「另外，清單上的材料儘快收集齊全。」
「缺的東西，就去皇城調。」
「孤有大用。」
說罷，一張散發著清麗光輝的紙卷突然憑空出現，輕飄飄的落在了洛楓面前。
其上，一個個散發著迷濛青光的字體正在不斷浮現，映射。
「……」
「誒。」
見此，洛楓嘆了口氣。
自從鏡州大戰後，自家這位太子表弟表現得是越來越不像人了。
每一次的手段都能更新他的認知。
這不，連傳個話都跟仙神降旨似的。
以前好歹還讓侍衛引個路，喚他去召見。
看來，魘族的出世，終於是讓祂認真起來了。
「我們也得抓緊跟上殿下的步伐啊！」
洛楓深呼吸一口氣，隨後大手一批，將鎮魘司都各項預算和規模再次擴大推進。
有煉神訣這樣的絕世神功在手，不多利用起來都對不起太子殿下的創造！
魘族入侵會強烈是嗎？
強烈好啊！
只要別搞鏡州大戰那種級別的大魘。
你小鬼來多少。
我人族，吃多少！
……
初雪。
霜花紛飛。
那光禿禿的樹枝丫叉上，都掛上了一層薄薄的銀裝。
黑衣僧人空鏡身著單薄的僧衣，孤零零的端坐在大樹下，手裡握著一隻凍傷的鳥兒。
「……你也被他們拋棄在雪天裡了麼。」
空鏡撫摸著鳥兒的羽毛，雙眼放空，好似自言自語的說道。
這一刻的他，竟有些無處依靠的迷茫。
而在空鏡的撫摸下，不過片刻，那原本瑟縮的鳥兒便恢復了生機，再一次生龍活虎。
空鏡便攤開掌心，「去吧，小心些。」
「下一次，你可不會再遇上貧僧了。」
空鏡放飛小鳥。
便踏著地上的薄雪，朝著遠處的一間寺院走去。
看著那間寺院，他放空的眼神逐漸聚焦，眼中的迷茫重新被某種堅定的意念取代。
但片刻，又渙散了。
寺院裡的那個祂，終究不是真正的祂。
自己這樣做，只是單純在泄恨罷了。
又有什麼用呢？
可能傷到祂半分？
「……」
空鏡心下默默的嘆了口氣。
再看那間寺院，便又覺得索然無味了。
「既然覺得無聊了，不妨來做一些有意義的事。」
獨特的清冷之聲在空鏡腦海里響起。
「太子殿下有令，小僧怎敢拒之。」
「但說無妨。」
空蕩蕩的雪地里，空鏡駐足停留。
寒天臘月中，唯有他的孤影在自言自語。
「孤做了個有意思的陣法。」
「如果順利的話，應該能打通無盡海，再次削弱青天大陣。」
「屆時，你或許能去後方那真正的人族世界，真正的與他理論上一番。」
聞言，空鏡愣了愣。
打通無盡海？
削弱青天大陣？
不是，是小僧陷入了夢境嗎？
這大虞的太子嘴裡怎麼說著魘界主宰的話？
他有些不敢置信。
「小僧若是沒聽錯，太子的意思是，要打通無盡海，連接魘界，放出裡面的無數魘獸？」
「你沒聽錯。」
「……太子近來可是遇到了什麼讓人氣憤的事？還請冷靜，三思！」
「另外，小僧也有一套清心之法，可助太子平復心緒。」
「和尚，孤不喜歡說笑。」
「……」
這……為什麼啊？
空鏡很迷。
他現在甚至懷疑陸辰到底是不是姓陸。
你家始祖為了保護人間，付出了一切締造青天大陣。
陸家歷代皇帝也為此前赴後繼，拼了命的維持大陣延續。
你倒好，你要滅了它！
這青天大陣活著，是影響你心情了嗎？
「孤創了一套陰陽顛倒兩儀陣，此陣可借世界的陰陽失衡來衝擊青天大陣的內核。」
「能使大陣內部出現短暫的波動，令其紊亂。」
「此陣需要兩位高手，分別占據陰陽陣眼。」
「最危險的陰眼，交給孤。」
「你只需站在安全的陽眼上，響應孤的陣法共振即可。」
陸辰的天資悟性，空鏡不曾懷疑。
這位可是能在大陣壓制下成道，並創出『掌心三寸是人間』這般大神通的絕世妖孽。
弄出一個能動搖青天大陣的陰陽顛倒兩儀陣，也沒什麼奇怪的。
他甚至懷疑陸辰是物盡其用，知道他在人間才量身訂做的兩儀陣。
要是再來一個『空鏡』，他拿出來的說不定就是三才陣了。
而連這種離譜陣法都弄了出來。
毫無疑問，陸辰他是來真的！
他真要拆了青天大陣！
「……」
你和亡語者祂們，到底誰才是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