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念緩緩舒出一口濁氣。
她看著小核心一雙清澈的眼睛盯著她。
大概因為沒有親自經歷被背叛，被分屍然後被那些鬣狗一樣的人，貪婪的撲在自己的身體上，啃噬自己身體的一幕。
所以他現在的心情很平和。
甚至因為遇到殷念，還覺得有點開心。
殷念不知道。
是不是因為這次的分屍，才讓幼小的天地核心在心中重下了一顆腐化的種子。
曾經混沌藤和母樹都說過。
神必須消除消化那些因為被自己的子民背刺，傷害所帶來的負面情緒。
因為要消耗這些情緒。
所以混沌藤才會誕生，天地核心一直在努力自救，不，應該說他還是想救那些人。
那些貪婪，自私，滿是野心，永遠不知道滿足的人。
像是母親一樣包容著他們，直到自己病入膏肓。
想到這裡。
殷念慢慢蹲下身，平視面前的小核心。
她單膝跪地。
聲音溫和：「我想讓他們知道。」
「哪怕是吃了神的血肉。」
「也並不能讓他們增長多少實力。」
她的血肉和神的當然不同。
雖然能量豐富。
但也僅此而已了。
更何況這是她的精神體幻身，效果還要再查點。
「我借用了一點你的本源力量，這會讓他們分不清那是我，還是你。」
「他們現在或許欣喜若狂，覺得自己馬上就要突破了。」
「可過個十天半月，就會知道，那僅僅只是一道好一點的補品罷了。」
「完全不值得背負性命去搶奪。」
殷念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摸摸他的腦袋。
但手在半空又頓住。
「我的時間不多了。」
「也沒辦法為你做更多的事情。」
「但我想努力一次。」
「這是老天給我的機會。」
殷念聲音有些發顫。
大概是因為今天的天氣很冷。
她穿的單薄，小核心更單薄，但其實他們兩個都不是會因為一件衣服而瑟瑟發抖的人。
「我什麼都不能為你做。」
「哪怕你以後再一次遇到我……我也什麼都沒辦法為你做。」
「甚至我還會有點討厭你。」
「但是至少這一次。」
「這一場災，我想，我可以替你擋了。」
殷念不知道，那些人的計謀在沒有她的時間線里，是不是成功了。
成功之後，食髓知味。
漫長的捕殺，真的會因為它是神而停止嗎？
她覺得不會的。
當然，天地核心會有辦法整治他們的。
興許天地核心後面散於無形，就是因為這些人做了什麼。
逼得他不得不創造出一個又一個的『神明』來替自己做事。
它害怕。
所以要躲在自己造出來的一個又一個神明背後。
也興許是它厭倦了這些貪得無厭的人。
不想面對他們。
索性散於無形。
她從一開始就以為天地核心就是無形的，而母樹他們也是這樣告訴他。
可現在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小孩兒。
明確的讓殷念意識到。
自己以前所知道的事情，未必就是真相。
可能真相就藏在漫長的，腐爛的時光里。
藏在它孤立無援的那些歲月里。
無人問津。
無人在意。
她都不清楚，但又想要儘可能的規避。
若是這一次的問題是癥結所在。
那就從這裡開始改變。
會不會混沌藤就不會出現。
未來就不會有那麼多人承受那麼辛苦的事情。
這種改變是巨大的，但都是好的那一面。
她願意去嘗試。
至於那點痛苦，殷念不在意，她又不是承受不起。
小核心眼睛亮亮的看著殷念。
他聽完了殷念說的話，感受到殷念說這些話都是發自內心的，是真誠的氣味。
他壓著興奮的意味，挺著有些鼓起來的小肚子，一臉高興但是又不想讓別人知道他很高興的樣子，努力控制著自己表情結果不知道自己控制失敗。
「還說你不喜歡我。」
「行了，別說了。」
「我知道你是我最忠實的信徒了。」
「不過既然這樣，那你就不要再受傷啦。」
他朝著殷念伸出手，「我可以治好你。」
「而且我看你好像沒有肉身？」
他歪著頭，「雖然有點辛苦，還有點耗費能量。」
「但是看在你那麼辛苦的保護我的份上，我可以幫你凝一具肉身。」
殷念看著他伸出來的那隻肉乎乎的小手。
突然露出了一個笑容，只是那笑容看起來有點像哭，還哭的有點丑。
小核心挑眉，「你，你笑什麼？」
「沒什麼，就是覺得母樹也好，阿狸他們也好，不愧是你創造出來的『孩子』，也是，你創造出來的『孩子』怎麼可能和你不像呢。」
他的小胖手『嗖』的一下收回去了。
一臉詫異又緊張的看著殷念，說話都說不利落了，「你你你，你胡說什麼！」
小核心大嗓門，「我沒有孩子！」
「我是天地意識，我不會生孩子的！」
「而且，而且我是男人……嗯女人也不錯，我是什麼人來著？」
他自己都給饒進去了，「總之，我沒有小孩兒，你不要胡說八道！」
殷念盤腿坐在地上，聽見這話忍不住眯起眼睛。
「我說的可不是你現在。」
「是你未來。」
她存心要逗他，「你以後會生很多很多小孩兒～」
「遍地都是你的寶寶。」
「你看你的肚子這麼大！」她用手拍了拍他小西瓜的一樣的肚皮，「一看就可能生了。」
殷念說完就等著他跳起來打自己。
都做好心理準備了。
誰曾想，小孩兒呆呆的看著他，那瞪大的圓溜溜眼睛很快就蓄滿了淚水。
眼睛本來就紅，這一紅，看起來更觸目驚心了。
一雙眼睛愣是爆發了四行淚，直接飈射在了殷念臉上。
殷念：「……」
「哇！！！！」
小核心喉嚨里暴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哭喊聲，「我不要！」
「我不能生的！」
「我沒有小孩！」
這回換成殷念傻眼了。
她沒想到他這麼不經逗啊。
「不是，我騙你的。」殷念急了，抹掉臉上的水漬，靠近過去拉他藕節一樣的手，「你沒有小孩兒，真的，你自己還是個小孩兒呢！」
可誰知道這麼說了，不僅沒能把破防的小核心哄好。
反倒是讓他更加崩潰了。
「你之前說的都是真的，我能感覺到，你現在說的才是哄我的，我是天地規則，你騙人的還是真的，我難道感覺不出來嗎！」
「你說謊的時候心跳聲很大你知道嗎！」
殷念：「……」那我還真不知道，我都是面不改色的說謊，看來還得練練。
小核心哭的那叫一個天崩地裂。
殷念在旁邊手足無措。
正一籌莫展之時。
小核心突然就閉上了嘴巴，「等會兒。」
「有很多小孩兒，那我把他們養大了，是不是我就不用管那些人了？」
他兩頰都苦腫了。
此刻顧著一張臉努力的思考。
「也不是不行！」
「說不定我確實能生呢，只是和你們這些人的方式不一樣罷了。」
殷念：「……」
不愧是神。
在意的不是生孩子本身，情緒那叫一個收放自如。
他擦掉了自己臉上淚痕，今夜月圓，月光柔和明亮。
不需要蠟燭和別的光源，殷念都能清楚的看見他臉上每一個生動的神情。
「那你真的是從未來的時空來的？」
天地核心初誕。
對人的感知正是最強的時候。
他的雙眼明亮，尚未被那些醜陋的，負面的情緒腐蝕。
殷念所認識的那個會朝著她漬水的天地核心，好像沒有現在的小核心靈敏。
看來這漫長的歲月里，他失去的不只是明面上那些。
就像是一顆枯萎的花。
一點點事回去了對外的一切感知。
「所以你才沒有肉身啊。」小核心繞著她走了兩圈。
很奇怪，明明現在的小核心沒有腐化的他帶來的壓迫感強，他更矮小，實力也沒有那麼強，被月圓之夜一影響，更是讓殷念生不出緊張感。
但很詭異的。
站在他面前，被這雙乾淨的眼睛平靜的盯著。
殷念竟然生出一種被他看透了的錯覺。
就好像，不管接下來小核心嘴裡吐出什麼話，她都不該為此感到吃驚一樣。
「如果是未來的我，帶著只有神魂的你，付出一些代價，撕裂時空，帶你來到這裡。」
他一邊說一邊點頭，「確實是有可能的。」
「畢竟我很強嘛。」
「但是那樣對我的傷害挺大的。」
「不是一樁划算的買賣。」
要說怎麼是神呢。
前一秒他還像是一個孩子一樣哇哇大哭。
現在就能冷靜的分析自己的局勢。
他繞著殷念走了一圈。
「另一個我呢？」
「他帶你來這裡，是為了什麼？」
小核心那雙紅色的眼瞳在黑夜中一閃一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