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陽城城牆上。
城主楊玄雷身披大髦,手捧茶杯,遙望城內。
他自然也是被城中驚人的血氣驚到,這才登上城樓。
看著城中那被血霧包圍的宅院,神情若有所思。
「這趙家不愧是青陽城地頭蛇,連請的魔人都開了七脈,當真是下了血本。」
「林家這邊終究還是弱些,當日感應的那位氣息也不過二三脈的樣子。」
「看來今日……」
嘶溜!
楊玄雷神色平靜的嘬了一口杯中溫熱的茶水,沒有絲毫慌張。
倒是通往城牆的台階,傳來一陣拉風箱般的喘氣聲,沒過多久誅邪衙門劉主事身影出現在了城頭上。
環顧一圈,看到熟悉的身影,他驚慌失措的呼喊:
「楊城主!楊城主!不好啦!」
「林趙兩家又打起來了,看這個架勢,趙家這次請來的魔頭不弱啊!」
「……」
楊玄雷對一驚一乍的聲音頗有些無語,頭也不回的淡淡道:
「打就讓他們打唄,慌什麼?這一場打完,城裡至少得太平一陣子,不剛好隨了你的願?」
「嘿……嘿!那倒也是!」
劉主事扶著城牆大喘氣,這一路跑來可累的他不輕。
不過楊玄雷的話,讓他忐忑的心緩了不少。
喘了好一會,劉主事又搓著手,帶著不好意思表情問道:
「楊城主,那您說今夜這架勢,這倆家誰會贏?」
楊玄雷笑了一下,知道劉主事這趟跑來,這句話才是正事。
「就這架勢,趙家輸不了。」
他輕酌茶水後,緩緩吐出一口氣。
「就算請的這位魔人死了,趙家那位出城訪友的老傢伙也有通脈境九脈的實力,隨時回來,這林家隨時可滅。」
「那就是趙家必贏!」劉主事手掌拍在城牆上,心裡有了底。
這下知道該給誰家備上慶賀之禮。
「但這樣未免也太無趣了。」
楊玄雷搖搖頭,一句話,將劉主事準備告辭要說的話都咽進肚子裡。
他小心翼翼問道:「難不成這林家還有翻盤的機會?」
「世事難料,誰能保證林家今夜一定是輸呢?」
楊玄雷搖頭道:「不過不管誰贏你還是別備賀禮了,畢竟一家剛死了兒子,另一家嘛……」
「這個我是知道的,主要還是為了心裡有個底,別鬧個底朝天到時候不好收場。」
劉主事嘿嘿笑著,隨楊玄雷一齊看向城中紅色霧氣之處。
約莫過了一會他就找了個託詞要溜,卻被楊玄雷叫住。
「順道幫我在你們賭桌上押林家三千兩銀子。」
「好嘞!我一早也是這麼想的。」劉主事應了一聲,便蹬蹬蹬的跑下城頭。
……
越靠近林家宅院,血紅色霧氣越發濃郁。
但沒有太久,安靜的霧氣開始翻湧,猶如沸騰之水。
稍時,有身影衝破霧障,出現在林家宅院之中。
呼!呼!呼!
林長風喘著粗氣,渾身肌膚顯現異樣的紫色,顯然是中了瘴毒。
緩了三兩息,他近乎閉過氣的軀體這才恢復過來些許力氣,發白的眼睛終於可以視物。
可在看清眼前場景時,他頓時目眥欲裂,血淚順著眼角流下,悲痛湧上心頭,近乎暈厥過去。
只見石階上,是數十個頭顱層層疊疊放起,壘成高台。
有陪伴林長風二十多年的武師,有一直照顧他的下人。
這些人是陪了林家二十載甚至更長的年頭。
但這些人如今都死了。
「啊啊啊啊啊!」
林長風發出悽厲的悲鳴,拔出腰間的佩刀,直指石階上紅衣魔人。
他身軀在不斷顫抖,但這並非害怕。
而是來自通脈境魔人的血障不僅僅損壞了他的肌膚,他的五臟也已被毒素侵蝕。
瘀血堆積,骨頭酥麻,經脈堵塞。
他拔刀都已經是費盡全力。
而且石階上的魔人所展現的氣勢,讓林長風自知不可匹敵。
但,內壯境的他,
依舊悍然拔刀!
霧氣再次翻湧,又是一道身影衝出,站在林長風身側。
是林岳。
他的境界高一些,所以狀態比起林長風要稍微要好上許多。
在看清眼前場景,以及石階上那宛若山嶽,高不可攀的氣勢。
他亦是無畏的悍然拔刀。
父子倆人沒有說話,手中長刀直指魔人,雖然皆是在通脈境強者的氣勢下身子不斷顫抖,但眼神中抱著視死如歸,並不打算苟活。
然而下一秒,霧中再次翻騰,一雙皙白的手掌從中探出,按在父子倆的肩膀上,讓蓄勢待發的兩人動彈不得。
「你們有勇氣不錯,但光憑這個可還不夠。」
身後沙啞的聲音響起,讓林岳先是一愣。
他回過頭去,就看到了自己肩上骨節分明的手掌。
再往後看。
就見紅霧在在斗篷上緩緩消散,惡鬼的面容從霧中緩慢探出。
他頓時腦子一炸。
這怎麼看都不像是好人啊?!
而在他身側的林長風,聽到這道聲音後,無力的垂下手中的兵刃,毒素的侵蝕下,終於是堅持不住,頹廢的坐在地上。
他知道,對方說的是實事。
勇氣,也確實改變不了什麼!
「這裡交給我就行。」
沈淵邁過兩人,並不打算照顧誰的情緒,都特麼大男人,這點道理還要細說?
而在石階高處,血骨也終於是不再無所事事的摳指甲,眼神興奮的看向來人,也是最後的對手。
「血骨。」
血骨先是自我介紹道,自報名諱並不是處於同門的禮貌,而是想讓眼前的同門知道,是葬身誰腹,好讓對方死個明白。
「批話真多。」沈淵淡漠回應,手中烏茫已是斬出。
血骨:「……」
「好生不懂禮貌的傢伙!」
遇到同門的興致全無,血骨面容霎那間布滿暴戾。
雖說不是出於禮貌自報姓名,但講究一個有來有往,交手前互相一番說辭還是有必要的。
面對咬來的烏茫,血骨大手一揮,袖袍鼓盪。
茫茫血影從空空蕩蕩的袖袍間湧出,化作一條條赤煉長蛇,纏向沈淵手中的烏茫,脖頸以及腰眼命脈。
端的是狠辣無比。
沈淵眼眸清冷,手中通體幽黑的橫刀如臂使指,腕部轉動,刀刃便精準無誤的斬在每一條赤蛇的七寸之處。
爐火純青的伏波刀法,不但刀法精準,更是帶著連綿不盡的刀勢,在斬盡長蛇之餘,方向不改的咬向血骨的脖頸。
「好刀法!」
血蛇被盡數破掉,血骨不氣不怒,也認為對方有傲氣的資格。
看著高超精湛的刀法,讚嘆之餘,血骨雙臂輕揮,水袖輕舞,柔弱的袖袍迎上剛猛無匹的烏茫,竟是有螳臂當車之勢。
「你也看看我的……」
「聒噪。」沈淵依舊冷漠回應,將血骨要說的話都卡在喉嚨。
瞬間,血骨的臉竟是紅了。
被憋得。
「你給我死!」這次他真的生氣了。
打生打死是手底下的本事,怎麼還不興讓人嘴上說兩句?
輕舞的水袖猛地暴漲開來,如兩條森蚺大蟒,靈活無比的穿過沈淵腰身,將他狠狠束縛起來。
另一隻則纏繞住沈淵手臂,接著只是一揮,沈淵手中兵刃被單薄的水袖打出火星點點,蠻橫的力道將他手中刀刃振飛,落入十丈開外。
「也不過如此嘛!穿的倒是裝神弄鬼的,讓我看看你的真面目!」
一擊得逞,血骨從容的將水袖束縛住的沈淵拽到身前。
在將對方徹底斬殺前,他決定看看對方鬼頭面具下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