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黑屋審判
提利昂和傷病員們坐在馬車裡,仔細審視著馬車前後隊伍里的騎手們,他們來自長城十九個城堡,人員混雜。守夜人兄弟在裡面只占了很少一部分,主要兵力是國王第一戰團的一部,其次北境的人馬,然後是河間和谷地的部分人手,最後才是布拉佛斯傭兵和守夜人。
儘管提利昂把事鬧大,搞出了動靜,但已經走過了臨時的營地,想到現場勘探已經不可能。而這第一批都是韋賽里斯國王口中的「有功之人」,即便波文·馬爾錫有想幫提利昂徹查的念頭,也很難替提利昂把他懷疑的人都糾集起來。
何況提利昂是個「蘭尼斯特」,身份在國王、史塔克這裡都算得上敏感,所以主事的波文在反覆確認提利昂沒法指出「兇手」後,選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安排幾個守夜人輕傷員照看他的安全事情便不了了之。
而獵狗的一番話也讓提利昂更加認清現狀,想查到是誰要謀害他,他只能靠自己。於是他審視自我價值後,選擇以東海望的布拉佛斯傭兵和守夜人為自己的背靠依仗,他們再怎麼算也有過命的交情。
提利昂直接厚著臉皮向布拉佛斯指揮官討要了幾個傭兵兄弟為自己保駕護航。提利昂是傭兵和守夜人交流的窗口,協調人,所以布拉佛斯傭兵倒也很樂意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
自那之後,行軍一點點靠近臨冬城,中間又休息過數次,再也沒發生過謀害的事情。倒是因為提利昂那一場鬧事,休息時營區的巡邏變得緊湊了許多。
就這麼一路無事,隊伍抵達臨冬城。
行軍隊伍的火把綿長而密集,臨冬城老遠就能看到抵近的隊伍並派出騎手出城迎接。
因為此前的戰鬥,臨冬城的北大門和西大門已經徹底堵死,所以騎手帶著隊伍從東方繞了一個大圈,才從防禦嚴密的避冬市鎮穿過,最終從東部大門進入。
代理城主珊莎帶著一大群臨冬城的主事者親自迎接。
提利昂看到珊莎站在城門的模樣,就連忙尷尬的收回視線躲在馬車裡不動了。他在君臨泰溫掌權期間和珊莎結過婚,儘管婚姻隨著提利昂以弒君罪被流放長城而告終.
說起來,喬佛里的死還跟珊莎有關.
提利昂莫名想:總不能是珊莎·史塔克要取他的性命?可當天又是艾莉亞·史塔克救下的他。
毒殺喬佛里雖然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但現在已經是坦格利安王朝,誰還會管喬佛里怎麼死的,珊莎難道還在為喬佛里的事滅口?
提利昂仔細想了想,認為那小姑娘腦子應該沒病。
他正胡思亂想,載著從長城傷員們的一列列馬車經過城堡大門,經過互相寒暄的各地權貴們。
忽然,提利昂聽到一陣熟悉的沙啞聲線。
「噢,諸位大人風塵僕僕,臨冬城已經備好了宴席和房間.」
小指頭,培提爾·貝里席?
原諒提利昂的消息不靈便,他在長城長夜中戰鬥了兩年多,雖然也聽說過史塔克光復北境的事情,知道史塔克兩姐妹借到了谷地兵馬。但從沒有人提到過這裡面還有小指頭的事。
長城自進入長夜後,非指揮官的守軍消息尤其閉塞,東海望處於邊緣,海上消息斷絕後就只有黑城堡一條消息渠道。
別看東海望只離黑城堡五十里格,可兩邊的消息也非常不通暢,除了緊急軍情和一些大的軍事決意會議,東海望幾乎與世隔絕。如果沒有軍令調配,軍隊的普通守軍根本出不了城堡,這兩年下來,提利昂就連附近東海望幾座城堡都沒去過。異鬼幾次攻擊,來東海望的援軍里也很少有北境兵馬或谷地兵馬,提利昂根本無從得知臨冬城的實際情況。
提利昂都快忘了,他曾因為小指頭給凱特琳的假消息被抓到鷹巢城.
提利昂莫名在想,當初他回到君臨擔任代理首相之時,怎麼就能輕易放過小指頭,簡單盤問都沒有,就放過對方了呢?
很快,他想起來,當初他拿著泰溫的信奔赴君臨。毫無根基的提利昂選擇左右逢源,忙著從瑟曦和喬佛里手裡取過權力,忙著和君臨大臣們爭奪主導權。
出於拉攏政治協助者的目的,他放下和小指頭當面對質匕首的心思.那時他在君臨忙得連軸轉,逐漸忘記了那回事。而等他掌控君臨局勢時,小指頭已經不知何時搭上了泰溫,轉而成功完成一項危險任務——南下找提利爾家族求和,然後被泰溫封為赫倫堡伯爵,再後來就是前往谷地
仔細想想,小指頭是怎麼搭上史塔克的呢?珊莎又是怎麼從君臨喬佛里死亡現場逃到谷地的呢?
然後,現在,小指頭已經搭上了史塔克,也就等於是搭上了坦格利安
嘶~
小指頭有充足的動機和理由對提利昂下殺手。
提利昂意識到,因為他是個聰明人——這點他自己在心裡自我評價可並不謙虛,而小指頭顯然也這麼認為,所以他對小指頭的威脅大到難以想像。
提利昂在君臨擔任首相期間接觸過的消息足夠多,再仔細復盤,他經歷的幾次大事件都隱隱和小指頭有交集。
在察覺到小指頭在臨冬城的一瞬間,提利昂就窺見了一張陰謀交織的密網,而網的那一頭,是隱藏幕後的小指頭培提爾·貝里席。
謀害他的兇手是誰尚不清楚,但幕後主使提利昂已經有了最大的懷疑對象。
緊接著,提利昂開始想,小指頭是為了掩蓋什麼秘密,致使自己在他那裡非死不可?
他開始思索像小指頭這樣的「聰明人」,會為了什麼用最失分寸的暗殺來處理問題。提利昂忽然想到,坦格利安國王非常討厭暗殺這種不榮譽的活動,因為曾經被黑白之院的無面者殺手刺殺,甚至親手毀掉了黑白之院。這樣的事情暴露顯然不可能在坦格利安那邊的政治場上得到什麼好名聲,所以是什麼秘密值得小指頭這麼做?
提利昂想了很多,但他能想到的多數事情都是捕風捉影,缺乏實據。
不過提利昂從來不是坐以待斃的人,他思索片刻,有了想法,決定打草驚蛇。
就這麼片刻思索後,提利昂掀開馬車的一角,臉上堆砌起玩味的表情,主動高聲打起招呼:「培提爾大人,果真是你?在這樣的冰天雪地里能見到老朋友,真是令人歡喜。」
提利昂的腦袋從馬車裡露出,他的半邊耳朵纏著綁帶,臉上的疤痕在火光映照下顯得有些猙獰。
小指頭聽到聲音不由一愣,轉頭看到提利昂,表情很快恢復了臉上堆笑的親切模樣,眉毛一揚:「噢,蘭尼斯特閣下,好久不見。真想不到會在這裡碰見您。您怎麼在傷員隊伍里,莫非是在長城英勇負了傷?」
「異鬼可傷不到我。」提利昂特意把耳朵上的繃帶露出來,「倒是有人想取我的性命。要說這人心真是可怕,在長夜危局下,人人響應韋賽里斯國王號召共同抗擊異鬼,怎麼還會有人想著掩蓋秘密,謀害在前線抗擊異鬼的英雄?」
「竟有這種事?」小指頭訝然道,「是誰謀害您,兇手可有得到應有的懲處?」
提利昂對他曖昧一笑,然後隨口聊天似的:「嗨,不說我的事了。倒是你,聽說你在谷地娶了萊莎夫人,怎麼不抱著嬌妻好好在赫倫堡當你的伯爵,到臨冬城來了?」
小指頭微笑著搖搖頭:「不不不,我只是個五指半島小領主,如今也只不過是為萊莎出面協助珊莎小姐和艾莉亞公爵做點力所能及的小事。」
「是嗎,那可真有意思。」提利昂若有所思,發出評論。
「嗯哼。」小指頭笑而不語。
兩人沉默對視。
過不多時,馬車重新啟動。
提利昂微笑致意:「看來我這個傷號得進城堡里治傷去了,培提爾大人,期待和您再次相見。」
小指頭不以為意,只如寒暄般為這段對話做結尾:「榮幸之至。」
卻說這段對話剛結束。
馬車還沒進城堡,提利昂就連忙招呼波文主事安排給自己的守夜人輕傷員和自己討要到的布拉佛斯傭兵趕緊下車,去找波文主事,請他幫忙出面去請艾莉亞·史塔克身邊的侍衛獵狗桑鐸·克里岡。
提利昂是這麼跟波文主事說的:「我要報答他的救命之恩。」
波文主事被搞得莫名其妙:「現在?」
提利昂微笑:「是的。」
波文主事不想摻和提利昂的事,見他只有這點要求,便也沒繼續問,幫他找人去了。
——
小指頭告別提利昂後,立刻悄然來到了珊莎身後,等她和艾莉亞·史塔克在城門場合下有些尷尬的談完臨冬城一些不尷不尬的小事,便湊近珊莎耳旁悄聲告訴她:「珊莎,我看見提利昂了,提利昂·蘭尼斯特。」
「什麼?」珊莎一時訝然,被這個情報弄得有點發蒙。
「他在守夜人的傷員馬車裡。」
「我他.」珊莎有些彆扭的小聲說道,「我和他已經沒什麼關係了。他是守夜人,我是——」
小指頭打斷她:「『弒君者』,他是殺死喬佛里的『弒君者』。」
「這你什麼意思?這件事已經是過去的事了,他不會.就算他來質問我,也得不到什麼。倒是你.」
小指頭眼角垂下:「我?不管你信不信,珊莎,喬佛里的事不是我。不過你說的對,那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過去的事應該讓它過去。」
「什麼?」珊莎扭過頭,看著一副老神在在模樣的小指頭,「他現在能做什麼呢?現在是坦格利安王朝。」
「伱說的也有道理。即便他把喬佛里的事推到你身上,我想坦格利安的國王和『王子』應該不會因此有別的想法,畢竟即便他們信了,你也是為他們坦格利安除掉一個大患的北境英雌。」
珊莎聞言,莫名起了擔憂,忙說:「可那不是我做的。」
小指頭點頭:「當然,我當然知道不是你做的,不過.別人未必會這麼想我是說,或許是我多慮了,或許什麼也不會發生呢,或許坦格利安王子就喜歡『勇敢』的女孩呢,是吧?」
珊莎猶豫起來:「或許我該找他談談,畢竟」
「找他談談,真的?」小指頭眼神露出失望的神色,「我以為你在君臨已經深刻了解了蘭尼斯特的兩面三刀和陰謀詭譎。」
珊莎拉下臉來:「那我該怎麼辦?我總不能什麼都不做。而且他.」珊莎說不出來,提利昂和她婚姻期間那種莫名的尊重讓她感覺對方沒準是個「好人」。
小指頭見話頭鋪墊的差不多,於是仿佛建議似的問:「這樣吧,珊莎,我去替你試探一下他的態度,你看如何?」
珊莎捏著手指:「可以嗎?要不還是我自己」
「當然,你也可以自己去,」小指頭眨眨眼,「如果你堅持的話。」
珊莎表情頓住了,愣神了片刻,才說:「貝里席大人,我不是只是總麻煩你真的不好意思。」
「珊莎,我是為了萊莎,」小指頭抹了抹眼角,悲傷的說,「也是為了你的母親,凱特琳。」
珊莎於是點頭:「那麼麻煩你了,姑父大人。」
小指頭聞聲愣了一下,答應下來,然後立刻動身去找林恩·科布瑞。
——
卻說提利昂那邊。
獵狗桑鐸滿身酒氣,看來就進城這一會兒功夫就已經喝了不少,他居高臨下,俯視著提利昂:「你要請我喝酒?」
提利昂早有準備,遣開他的黑衣兄弟們為他盯梢,直接開門見山:「桑鐸,我想拜託你引薦我去見見你的公爵大人。」
「不,」獵狗直接拒絕,「你在動什麼壞心思,蘭尼斯特?」
「我能有什麼壞心思?不過這臨冬城裡別的人就未必了,有人把史塔克一家耍的團團轉,說不定你現在效忠的公爵被人賣了,還給人數錢呢。」提利昂撇撇嘴,「帶我去見她,桑鐸,你和艾莉亞·史塔克救了我,我報答給你一場富貴和權勢,報答給她一個真相。」
「我像需要那些東西的人嗎?去你的吧,半人,你在侮辱我。」獵狗咧嘴,「你的話我半個字都不會信。坦格利安國王覺得你有功勞,讓你到臨冬城休沐,你就給老子好好洗個溫泉澡睡飽飽,別惹事生非,鬧得不愉快,不行嗎?」
提利昂刺激他:「我還以為你在黑水河已經把榮譽丟掉了呢。」
「去你的榮譽,別在我面前提那回事。」
「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就不管咯。」提利昂這邊也是欲擒故縱,「也對,史塔克家的女兒們發生什麼關我們什麼事呢,而且也就只不過是被人利用罷了。女人嘛,被欺騙總是常有的事。只是眼睜睜看著她們步凱特琳夫人的後塵,多少讓人有點於心不忍。」
獵狗恨恨的將身體遮蔽住提利昂的視線,咄咄逼人:「我最他媽討厭你這幅表情,半人,讓你只丟掉一隻耳朵真是便宜你了。」
「所以?」
「七層地獄。」比三個提利昂都要高大的大個子坐下來,仍然居高臨下的俯視著提利昂,「說。」
提利昂本該直接說出準備好的說辭,但他嘴碎而八卦的性子讓他忍不住多提了一嘴:「桑鐸,我實在好奇,你在黑水河棄喬佛里而去,我以為你失了勇氣,會變得.沒想到現在在史塔克這裡.」
「去你的,你很了解我嗎?我以前給蘭尼斯特當狗,現在給史塔克當狗,有何區別?」獵狗白了他一眼,「再多半句廢話,半人,老子馬上離開。」
提利昂連忙擺手,說道:「你見到咱們的財政大臣,哦不,赫倫堡伯爵,那位自稱五指半島小貴族的培提爾·貝里席大人了嗎?」
獵狗嗤之以鼻:「你在消磨我的耐心?」
「別這麼無趣嘛。」提利昂嘟囔一嘴,然後連忙補充,「怕你不知道,桑鐸,就是那位貝里席大人告訴凱特琳夫人是我策劃謀殺史塔克家的布蘭,讓凱特琳夫人把我抓到鷹巢城審問的哦,你說他挑起蘭尼斯特和史塔克的紛爭是為了什麼呢?多有趣啊,不是嗎?那位貝里席大人現在在臨冬城為珊莎做事。你說史塔克家的女兒們知不知道當初在王座廳,就是小指頭把匕首架在艾德·史塔克脖子上的?」
「你和小指頭有仇?」桑鐸不以為然,「哦,我明白了,你覺得是他要謀殺你?」
「嗯?」提利昂瞪大眼睛。
「你愛死不死。」桑鐸聳聳肩,做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想利用我?可去你的吧。」
提利昂忍不住問:「抱歉,我們之間有什麼不可調和的矛盾嗎?」
「或許吧,」桑鐸斜眼看他,「你該學學怎麼放下你那副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姿態,學會怎麼求人,半人。」
提利昂聽懂了:「你想知道更多?」
桑鐸凝視過去:「我會視你的話評判自己要不要摻和進你們之間的事。」
「剛才那些還不夠?」
獵狗說:「對史塔克或許夠了,但要說服我還不夠。你和他對我來說有何區別?」
「我明白了。」提利昂說,「你讓我刮目相看,桑鐸。那麼,很遺憾,剛才的那些就是我所知道的可以當庭對質的全部了。」
獵狗一副你在逗我的表情。
提利昂說:「這是實話,我其實並沒有搞清楚,為什麼我值得貝里席謀殺。你也看得出來,那事背後一定有秘密,因為僅僅是一次沒有記錄與旁證的指控不值得。所以我想和他當面對質,弄清楚究竟為什麼。你說的沒錯,我在懇求你幫忙。我想你、史塔克們在知道我的描述後,也會和我一樣好奇究竟什麼秘密值得他對我這個已經『無足輕重』的小人物如此惦念吧?」
獵狗頓了頓,問:「你不是不知道是誰動手害的你?怎麼現在又篤定是小指頭了?」
「正如我所說,我不確定。所以我只求你幫我聯繫艾莉亞公爵,讓我和他當面對質。唔討回我被凱特琳指控謀殺布蘭,久等多年的公道。」
獵狗不由嗤笑出聲:「哈,蘭尼斯特找史塔克做主討要公道,我喝了多少,怎麼會做這種夢?」
「所以你幫不幫?」
如果獵狗不幫忙,提利昂就只能去找坦格利安國王第一戰團的人把事情鬧大了。畢竟現在身處臨冬城,算是小指頭的地盤,如果真的沒猜錯是小指頭要謀害他,那提利昂可能就真的會悄無聲息的死掉。他還不想死。
獵狗最後警告他:「如果狼女公爵讓我砍了你的腦袋,半人,我不會遲疑的。」
提利昂縮了縮脖子,後頸發冷,可他嘴上卻說:「那就請你動手的時候把劍對準脖子。」
他本想補上一句「砍侏儒就像砍小孩一樣簡單,你有經驗,不是嗎?」,不過現在獵狗的態度有點讓他摸不清楚,所以他把話吞進了肚子裡。
獵狗在艾莉亞這裡倒是很受器重,很快就帶著提利昂來到主堡艾莉亞的住處。提利昂在外面只等了片刻,就被侍衛帶了進去。
艾莉亞坐在主堡一間大書房的高座上,獵狗和一個莫爾蒙家女騎士護衛在她兩側,一隻碩大的冰原狼趴在桌前,火光映照下顯得異常肅殺。
提利昂咽了口唾沫,他知道小女孩公爵在用這種方式增加威懾力。
但這威懾力是真他媽有效。
兩個高大的騎士也就罷了,還有一隻牛犢大小的冰原狼。
艾莉亞開口:「是誰來求見,一個蘭尼斯特?還是一個守夜人兄弟?」
提利昂可不敢被這女孩帶進去了,回答道:「一個希望討回公道,探明過去事情真相,洗刷冤屈的人向您致意,史塔克公爵。」
「公道,真相,冤屈?」
「容我唐突。大約六年前,臨冬城的凱特琳夫人於十字路口客棧指控我買兇謀殺布蘭·史塔克,並將我逮捕到鷹巢城,此事後來因為我在鷹巢城比武審判勝利不了了之,但這罪名仍然被七國上下的人指認在我頭上。公爵大人,凱特琳夫人當時聲稱是當時的財政大臣培提爾·貝里席指認兇器屬於我,因此懷疑我。今天我看到了貝里席大人也身在臨冬城,所以請您為我主持公道,讓我和貝里席當庭對質,證明兇器從一開始就不屬於我,而是貝里席的胡亂指摘,使我蒙受不白之冤。」
提利昂只滿口說自己的冤屈,半點不談因為這件事後續引發的一系列後果。
「你確認你的控告屬實?」
艾莉亞當了一陣子公爵,很清楚如果提利昂說的事,後面都引發了什麼樣的風起雲湧。本就不對付的史塔克和蘭尼斯特交惡,她的父親艾德因此在君臨被詹姆弄傷腿,三個忠心耿耿的護衛也因此而死,而河間地艾莉亞親眼見過那裡的慘狀。十字路口客棧無數的吊死鬼因此而死,艾莉亞記得那些被烏鴉啃食的吊死骸骨。
「天上諸神和地上人民作證,我的控告句句屬實。」提利昂篤定道。
艾莉亞回應道:「我會確認。」
不多時,小指頭培提爾被請到了艾莉亞的書房。
一進來,小指頭就敏銳察覺到空氣不對,小心詢問:「艾莉亞公爵,不知道傳喚我到這裡是為了什麼?」
艾莉亞冷聲冷氣的說:「之所以請你來,是有人指控你誣陷,培提爾閣下。」
「什麼?」小指頭訝然道,「公爵大人這是要審判我?」
艾莉亞回答:「當然不是,閣下,我希望能為你討回公道,你作為客人在史塔克家族的城堡受到控告,我當然要為客人的聲譽做保證。史塔克家族最不能容忍的就是不公正之事,所以我決不允許城堡里有不公正的事發生!」
艾莉亞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仿佛是配合艾莉亞的話,冰原狼娜梅莉亞昂起頭顱,審視起座下的培提爾和提利昂。
培提爾倒是穩得住,微笑回應:「若這是史塔克的待客之道。」
正在此時,門外傳來一陣騷動。
書房門開了又關,寒風吹進又沉寂。
珊莎的聲音比人先傳進書房裡:「發生什麼了,艾莉亞?」
艾莉亞不由抿起嘴看向書房內門:「珊莎,你怎麼來了?」
來的不止珊莎,身後還有谷地的林恩·科布瑞爵士。
珊莎不解發問:「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情,我不能來嗎?」說著,她仿佛無意說了句,「人這麼多,好熱鬧啊。」
提利昂看著滿臉堆笑渾不在意的小指頭,意識到這次自己沒準真的猜對了。他不由看向座上有些無奈的艾莉亞,又瞥了眼旁邊眼觀鼻、鼻觀心的獵狗,內心不由後悔自己太莽撞了些。
「當然不是,」艾莉亞解釋,「既然你來了,就一起聽聽吧,提利昂·蘭尼斯特指控培提爾·貝里席大人曾經誣陷他謀害布蘭,致使母親大人把他抓到了鷹巢城進行審判我代表史塔克家族,決不允許城堡里有客人的聲譽遭到抹黑,我這也是為了貝里席大人好。」
珊莎聽到艾莉亞的說辭,不由發怔,一時無法想像這樣的話會從自己那個成天耍這耍那的馬臉小妹嘴裡說出。
好一會兒,珊莎才疑惑看向小指頭:「什麼?有這回事?」
「什麼?」小指頭一副無言以對的表情,「提利昂,我實在難以想像,你遠道而來臨冬城休沐,不好好休息,卻來對我做這樣無聊的指控。」
提利昂知道這種事就是兩片嘴唇上下的事:「你的意思是我誣陷你咯?」
「我從未對凱特琳夫人指控過你謀害布蘭,更沒有讓凱特琳把你抓到鷹巢城,」小指頭啞然失笑,「我都不知道你從哪裡聽到的這些離譜消息。」
「噢,請容我糾正一下,艾莉亞公爵,珊莎小姐,」提利昂補充,「培提爾大人曾告訴凱特琳夫人,謀害布蘭的匕首屬於我,使得凱特琳夫人懷疑我。這件事很多人都可以作證,噢,林恩·科布瑞爵士,我記得你,你當時也在鷹巢城審判的現場。我想你應該聽過凱特琳夫人的證詞。」
「我?」林恩·科布瑞沒想到還有自己的事,「抱歉,我記性不太好,有嗎?我只記得你當時選擇了比武審判。」
提利昂一時語塞。
「原來如此,」培提爾眼睛掃過眾人,情緒不為作動,仿佛想到什麼,「不瞞公爵大人和珊莎小姐,凱特琳夫人的確拿著這把匕首去過君臨找過我辨認,還有艾德大人當時也在。我清楚記得我當時告訴他們,這把匕首曾屬於我,後來因為在比武大會中賭鬥輸掉,落到了別人手上。我當時明確說過,我並沒有確鑿的證據能證明那是提利昂的東西。若是艾德大人和凱特琳夫人還在就好了,他們一定能證明我的話。如果你認為是因為我不確定的話語使得凱特琳夫人誤會,繼而逮捕了你,我向你道歉。
不過凱特琳夫人和艾德大人為什麼會懷疑到你,懷疑到蘭尼斯特,不知道提利昂閣下有沒有頭緒呢?艾德大人憂國憂民,怎麼會懷疑到蘭尼斯特頭上,恐怕除了這把匕首,還有別的東西吧?」
提利昂反駁:「不,謊言。你告訴凱特琳,匕首是比武大會我押的洛拉斯·提利爾爵士在比武中擊敗了你所押的詹姆,然後把匕首輸給了我。這是凱特琳夫人親口所說。誰都知道,有詹姆的比武我只會壓詹姆。」他就知道,培提爾撒謊跟呼吸一樣自然。
培提爾啞然失笑:「我是什麼地方得罪你了麼,提利昂?讓你如此不遺餘力誣陷我?難道是因為你怨恨我出賣了蘭尼斯特家族,從君臨救走了珊莎小姐?」
珊莎忍不住瞥了眼提利昂。
該死。
提利昂就知道小指頭會提這件事:「這不是一回事。你蓄謀讓史塔克和蘭尼斯特爭鬥,趁機攫取權力和地位。萊莎.」他看到小指頭,看到珊莎身後的林恩·科布瑞,忽然想通了許多事情,「你早就盯上谷地了,你和萊莎夫人早就——」
「哎,你這小惡魔真是壞到骨子裡去了。」小指頭瞪大眼睛,「多邪惡的人才會把別人想的那麼邪惡,處心積慮?」
提利昂總算意識到自己究竟有多莽撞,可不這麼做,他難道應該等殺手再次出手,賭一把自己能活下來然後撬開殺手的嘴?
這時,一個聲音響起:「抱歉,打擾各位。」一個預料之外的人從書房側門探進身來,「我這裡也有一份證詞,或許可以作為參考。」
書房眾人回頭,發現說話的卻是個高大的女騎士,她原來一直站在書房外室門後。
塔斯的布蕾妮。
布蕾妮整個人走進書房,向高座上的艾莉亞和珊莎點頭致意,補充說道:「我聽過夫人提及兩位在這裡談及的事情,而且據我所知,珊莎小姐,他們談論的那把匕首就在您手裡,就是您帶回來的凱特琳夫人的遺物。」
珊莎從腰間拔出匕首。
龍骨柄,瓦雷利亞鋼,在書房的燭光下發著寒光。
「噢,」提利昂不住點頭,「就是它。」
小指頭眼神不由掃視布蕾妮,繼而又掃視珊莎。顯然,是珊莎把布蕾妮帶過來的,可珊莎卻把她安排在暗處。
為什麼?
卻聽布蕾妮補充:「抱歉,作為貼身侍衛,我不該泄露夫人曾經的私密談話,但是這事關誠實、榮譽與真相,我無法坐視不管。培提爾大人,您曾找過凱特琳夫人,跟她發誓賭咒,保證您會在時機恰當的時候和提利昂·蘭尼斯特當面對質,證明這匕首屬於他。這似乎跟您現在說的不一樣。」
提利昂看著珊莎後面出現的那個高大的女騎手,不由為她喝彩。
小指頭憤然:「你要為你說出口的話負責,布蕾妮小姐。」
「哈爾溫也可以作證。」
「有這回事嗎?」珊莎看起來像個什麼都不懂的女孩,率先向小指頭髮問,「布蕾妮說的是真的?」
「凱特琳她總是很激動,珊莎小姐,你應該了解,」小指頭不能理解珊莎此刻的背刺,但他還在堅持,「我得為我說過的話負責,但是我可以解釋,凱特琳她——」
只要珊莎為他說話,一切都會好起來。
「到底有沒有這回事?」可珊莎不管他說什麼,只繼續問,「從你的嘴裡說出來的可有一句話不是謊言?」
「我不明白您在說什麼,珊莎小姐?」他無法理解珊莎此刻的行為,他們難道不是一條船上的人嗎?
珊莎質問他:「你背叛我父親,欺騙我母親,還欺騙我和我妹妹。你到底想從我們史塔克這裡得到什麼?」
小指頭無奈攤手:「我在替你們的萊莎姑媽幫助你們呀,珊莎小姐,艾莉亞公爵。你們現在是什麼意思?臨冬城的待客之道就是毫無實證的質疑和問罪?」
「培提爾閣下,」艾莉亞有點搞不懂局面,不過還是那句話,「臨冬城是在給客人以公道。只是你的言辭是不是有些前後不一致的地方,我是否可以相信你說的話?」
小指頭搖頭,表情沉痛:「你們的父親從未信任我,我哪裡背叛的了他?我也從未欺騙過凱特琳,只是她或許錯誤解讀了我給到的情報。布蕾妮小姐,這個時候凱特琳夫人要你們拔劍殺了我的事你怎麼不提了呢?如果不是凱特琳情緒激動要殺我,我又怎麼會說那些安撫她情緒的話?」
「這」布蕾妮板著臉,「我只是實話實說。」
小指頭嘆息搖頭:「謊言,你們如果這麼認為我說的都是謊言,那麼我想我無論怎麼辯白都是錯的,我無話可說。」
珊莎的表情像便秘一樣難受,顯然她低估了小指頭的臉皮。
提利昂倒是沒有太強烈的波動,從某種角度,小指頭已經認輸,只是缺乏實據和證人證詞,無法對死硬的對方加以罪責。
艾莉亞作為領主,即便心裡有偏向的答案,可這到底只是一場言語對質,缺乏實據,一個不做好史塔克的名聲就沒了。臨冬城的勢力複雜,城主現在在北境並非說一不二。
小指頭仿佛被激起了憤慨,彬彬有禮的說道:「提利昂·蘭尼斯特的指控嚴重損害了我的聲名和榮譽,艾莉亞公爵,如果您無法做出公正的裁決,天上諸神會還我清白和公正,我要求與他比武審判。」
聞言,提利昂一時瞪大了眼睛。這和他為自己準備最後一搏的手段一模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