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有人在忙碌。
隨著劍光閃爍、碎石紛飛,山腳下多了幾個山洞,
洞口門前的草地上,於野盤膝而坐。他任由邛山與石辰子、青衣開鑿洞府,一個人閉目養神。
身後的石山,便是之前敘事交談的地方。陰星三老已經離去,在沐葉的勸說下,他最終還是答應了樊玄,就此等候一個月,之後一同前往魁星。
並非他心慈手軟,而是事出有因。
門邪四人的肉身已毀,僅剩一縷陰魂,竟然憑藉吞魂之術改修魔煞,並且變得愈發強大,著實令他出乎所料。
修士吞噬妖丹、血丹,或者元神,並不罕見,他於野便是其中之一。他當然不是好人,卻也見不得凡人被殺,魂魄慘遭吞噬,他要竭力避免門邪四人的捲土重來。
不過,或許是鎖魂之術的緣故,那四個傢伙依然對他敬而遠之。
再一個,便是為了陰星三老,以及玄夜、沐葉。
星域,與幽冥仙域有著千絲萬縷的牽連,陰星的鬼修,或與玄夜同出一源,倘若能夠收為己用,必將有助於魁星之行。
而玄夜與沐葉,總是在他意想不到的時候現身,也總是帶來各種狀況。
「於頭領,你的洞府是否妥當?」
石辰子與青衣仍在清理碎石雜草,邛山卻邀功般地吆喝一聲。許是擅長挖掘洞穴,他已搶先開鑿了兩間洞府。
此時,天光微明。
陣法結界籠罩之下,為樊陽城所在的千里山林,城內不便居住,十餘里外的這片小小的山谷便成了臨時的棲身之所。
於野站起身來,回頭遠望。
當白晝來臨,濃郁的陰氣漸漸淡去。卻有禁制阻擋,四周又是群山重重,一時難尋玄夜、沐葉,或樊玄等人的去向。
於野轉身踏入一個洞口。
洞內有著三丈大小,已清理乾淨。
便聽石辰子說道:「於道友,你儘管歇息,凡事由石某代勞……」
於野隨手封了洞口,獨自坐在黑暗之中。
石辰子乃是金仙高人,熟知星域各地的狀況,凡事由他出面,倒也少了許多麻煩。再有老狐與青衣留意樊陽城的動靜,應該萬無一失。
而無論如何,都不敢耽擱行程。一個月之後,務必前往魁星。
於野靜坐片刻,揮袖輕拂,面前落下一尊石塔,僅呈現七尺高,卻古樸沉渾,重天分明,五彩環繞,威勢莫測。
「唉!」
他嘆了口氣,閃身失去蹤影。
下一刻,他已出現在一片原野之上。此處為重天幻境所在,也是青蘿最為喜歡的地方,卻已仙蹤杳杳,惟余空曠寂寥。
於野落在一處土丘上,緩緩坐了下來。
曾幾何時,他便在此處默默守著他的仙子,欣賞她曼妙的身影,聽她的話語聲在原野迴蕩,期待著她的投懷送抱……
於野的嘴角泛起一抹笑意,翻手拿出一壇酒。
他飲著酒,回想從前,臉上的笑意更濃,卻不由得兩眼發紅、神色恍惚。
恍惚之間,一雙淘氣的小手揪著他的耳朵,繼而溫軟相依、笑聲入魂,他不由得閉上雙眼,淚水滾落臉頰……
他不是好人,亦非正人君子,他就是一個俗人,一個來自山野的小子。他喜歡過白芷,曾將對方視若天人,懂得辛九的情義,感激她的敬重,喜歡她的相知默契,而青蘿卻是她的家人,唯一的神魂寄託。誰想相依相守數百年,突然生死陌路,他的悲慟可想而知,卻無人訴說,只能默默藏在心裡。
而一旦獨處,他強悍的心神頓然崩潰。仿佛再次回到當年的風雪之夜,再次成為那個出走星原谷的少年,一路孤單茫然、一路失魂落魄……
……
二十多日過去。
邛山走出洞府。
石辰子的洞府空置,他肩負招人入伙的重任,今早再次前往樊陽城,催促樊玄等人動身起程。
山坡上,一位銀髮女子倚石而坐,手裡拿著她的白玉酒罈,舉止悠閒而又神態寂寞。
「哎呀,於頭領躲起來,便不見人影!」
邛山左右張望,自言自語。
於野的洞府,依然封著禁制。而老狐雖然抱怨,卻面帶笑容。只要於頭領無恙,他便膽氣十足。更何況有仙子陪伴,這奔波的日子倒也愜意。
「仙子,辛苦了!」
邛山走到近前,含笑拱手致意。
所在的山谷,與樊陽城相距不遠,卻人跡罕至,甚是僻靜。唯恐不測,由他與青衣輪番看守此地。
青衣款款起身,依舊冷若冰霜,卻又回眸一瞥,眼光閃過一絲戒備之色。
「仙子……」
邛山正想著藉機交談幾句,也不禁神色一凝。
便於此時,兩道人影穿過山林而來,竟然無聲無息,快若魅影。
「止步!」
邛山急忙上前兩步,出聲阻攔。
「邛道友,我與玄夜前輩並非外人,呵呵!」
笑聲未落,十餘丈外落下一位中年男子與一位老者。
「哼!」
邛山冷哼一聲,瞪著雙眼道:「沐葉,你二人出賣於頭領,他雖未計較,老狐卻是記仇!」
來的正是沐葉與玄夜。
只見沐葉擺了擺手,苦笑道:「呵呵,之前迫不得已,只為求生罷了。我想你老狐也有落難之時,何必為此耿耿於懷呢!」
「老狐不會出賣同道……」
「沐葉!」
青衣走到邛山的身旁,打斷道:「你已改為鬼修?」
邛山點了點頭,道:「嗯,仙子法眼如炬,此人的修為,與之前大不相同哦!」
沐葉不僅周身裹著一層若有若無的陰氣,而且呈現出合道的境界。玄夜的修為更勝一籌,儼然已是真仙的高人。
「呵呵!」
沐葉笑容溫和,道:「本人並未改為鬼修,而是在樊前輩的指點之下,兼修陰星的法門,堪堪有所成就罷了!」
如其所說,他與玄夜投靠樊玄之後,皆獲益匪淺。
青衣微微皺眉,道:「兩位來到此地,所為何事?」
「青衣!」
嘶啞的嗓音響起,玄夜打量著封禁的洞府,轉而伸手拈鬚,陰惻惻道:「據老夫所知,禹天與木玄子、道乾已前往魁星。而三日之後,樊玄亦將動身起程。你我何不放下成見,共赴仙緣呢?」
「哦,禹天已前往魁星?」
青衣微微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