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的動作比較快,跳下車就跑到屋子裡。
夏言被牆上的紙吸引住目光,提步走了過去,只是這紙比柱子上的紙腐爛的更嚴重,發黃不說,所有字跡都融到了一起。
「老闆,你快進來啊,桌子下面居然粘了膠水!」
熊熊在屋裡大喊,見著夏言便展示自己的發現,它伸爪握住桌沿用力往上抬,桌子紋絲不動。
「你看,就是這樣的。」熊熊接著又去抬凳子,也動不了,還有柜子、床,基本屋子裡所有能移動的家具,都被人固定在地上,「我就說怎麼這麼整齊,原來是這樣,那柜子門總不能用膠水粘起來吧?」
它嘟囔著去拉櫃門。
夏言沒有阻攔,她現在也很好奇。
第一次熊熊沒拽開,第二次它把屁股往後撅,用力一拽,哐當,兩片門板被打開了,裡面細密的塵土混合著霉味兒排山倒海般撲過來。
熊熊捂著鼻子退後,打量著裡面的物件。
在柜子左邊,是邊緣整齊的被褥和枕頭,右邊則用衣架掛了當季的薄款衣服,衣擺的位置放著男士皮鞋,看上去保存完好。
在它旁邊,有一本燙金字跡的猩紅色日記本。
看封皮的磨損程度,和頁面邊緣的顏色深淺,便可以知道這是記錄了東西的。
等塵埃落地,熊熊看著日記本問:「我們要看嗎?」
可能裡面會記錄主人公的一生,也可能會有村子發生的事情經過,以及那張紙到底寫了什麼。
熊熊看著夏言,夏言對它搖頭。
「不看,把柜子重新封起來,讓它等下一個有緣人。」
熊熊依言照做,就是那櫃門上的膠變成一次性的,只能打開,不能粘牢。
夏言從商城裡買了瓶502,遞過去。
「這東西除了粘鞋不行,粘其他的很牢固。」
熊熊:「哦。」
屋內陳設簡單,儼然一副單身漢的窩,沒什麼其他值得稀奇的地方,夏言便出去了。
她打算在這座村子裡隨便轉轉,找找看能不能再發現幾張保存完好的紙。
收起山地自行車,夏言便沿著路往前走。
基本上每一家的家具都穩固在原來的位置,甚至有那麼一兩家,窗戶都是完好無損的。
這裡的牆面上沒有火燒的痕跡,也沒有血液噴射過,沒人砸破玻璃,搞塌房頂,這裡似乎只是一座所有人都外出打工,只留下老房子的村莊。
夏言發現每家屋前都有個小花壇,就算沒人照顧,此刻依舊開著剛在路邊看到的黃色野花,茂盛到沒有形狀。
在花壇旁邊的柱子上,她再次找到塑封紙。
夏言找到了規律,幾乎每一個直立的物體,都貼著這種紙,遍布房前屋後,存在於每一個角落。
經過很長時間,她終於在一個有遮擋頂棚,靠近充電口的位置,找到了一張能辨認出文字的紙。
就是貼的有點高。
夏言只好搬來凳子墊在腳下,湊上去。
「茲母...醫治無效,於...24分與世長辭...享年....吾母一生...寬厚...舉家萬分悲痛...鑑於病的特殊性,與其他病重者,同葬...花園。」
紙上還有一張照片,是黑白的,被風吹得黯淡許多,裡面是一個笑得臉頰鼓起,盡顯和藹的老太太。
這竟然是一份訃告。
原來那些紙都是...
夏言跳下凳子,望著四面八方,到處都張貼了的訃告,難言心中滋味。
喪屍病毒遍布全球,怎麼會遺漏這座小小的村莊。
可是,那訃告是由誰一張張親手製作出來,張貼在村落中用以寄託哀傷的?
製作訃告的人到底懷著怎樣的心情,書寫、在亡者曾經的住處中尋找最適合做遺照的照片?
那人又懷著怎樣的心情,或目送、或親手埋葬曾經熟悉的鄰居?
ta是誰...
嘩啦。
嘩啦。
夏言回頭望向出聲處,是紙張晃動的聲音,由風帶起的。
柱子上,老太太的視線越過她,望著遠處。
那裡是村口。
夏言腦海中靈光閃過。
她忽然轉身往回跑,一直跑到第一家房子裡。
房間內,衣櫃的右門已經粘好,熊熊守著左邊門框,正倒計時呢。
「8——老闆,我馬上就好了,你先在外面嗯?你在找什麼啊?皮鞋嗎?直茳的腳好像沒這么小欸。」
夏言探手進去,手指沿著發硬的皮鞋幫子摸到厚厚的本,拿出來。
熊熊看清她手裡的東西,驚訝地說:「嗯?原來是這個?裡面有大秘密是吧?!我就知道是這樣。」
它哐當一聲合上門,跟在夏言身後,席地坐在門外的台階上。
夏言把日記本上的浮塵擦去,姿態恭敬地解開繫繩,接著翻轉,將筆記本從後往前翻——看個重點內容就得了,難道還真得從主人公年少時期開始讀起嗎?
少年郎,正輕狂,還熱血,青春荷爾蒙爆棚,萬一裡面記錄了些讓人噴血的夢啊,幻想什麼的,她看了有點尷尬。
從後面看起最合適。
翻過最後一張發黃、透著筆畫的紙頁,一張鬼畫符般的文字呈現在眼前。
書寫之人顯然陷入極度的恐慌中,線條顫抖還十分用力,似乎已經無法靠三指捏緊筆桿,改為用拳握著,寫下的每一個字都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夏言舉起日記本迎著陽光仔細分辨。
「這一天終於來了,我也不可避免被感染,我得走了。」
這一頁只有短短一句話,卻遍布滿頁,字都摞在一起。
夏言往前翻到下一頁。
「六嬸家的小孫女被咬傷了,僅用了八秒時間就變成那種怪物,她個子小,靈活,最終還是被我砍死,回家清洗的時候,發現手上有一道傷口,沒出血。存活人數:一人。」
看到這裡,夏言覺得這可能就是導致他最後被感染的原因。
繼續往前翻,幾乎每一頁都記錄著村里感染者的名字,在末尾都會留下當天存活人數。
由於她是倒著翻的,下面的數字越來越大,主人公記錄的內容也越來越多,字跡逐漸變得清晰、工整,就像衣櫃裡摺疊整齊的被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