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老師伸出的手頓在空中。
...騙老年人是吧?
現在的年輕人如此謊話連篇,不打草稿是吧。
以為她老了就變傻了是吧?
黃老師頓時收回手,臉色不太好看,「我不知道你是誰——」
阿如拉拽住她的胳膊,用力眨眼道:「她是夏老闆。」
「...我也不管你賣啥——」
「她說真的,她啥都有!」
黃老師盛怒,「阿如拉,不是我說,你淳樸性子是好,但也不能什麼都信,這年頭誰手裡有東西不是藏著掖著,怎麼可能拿出來賣——」
「黃老師吃糖!」
兩小孩踮起腳尖,往她張開的嘴巴里塞了塊小小的,方方的硬物。
她下意識伸舌頭去抵抗,卻馬上被舌尖傳來的甜意震驚。
「老師,給你拿了冰糖哦!」
兩個孩子往自己嘴裡也放了塊冰糖,開心的眼睛都眯起來了。
黃老師反應過來後,立馬要把糖吐出來,「冰糖怎麼能隨便吃?糖可是寶貴的資源,才讓你怎麼能讓孩子們自己抓糖吃?現在無論去哪都買不到了,太奢侈了!」
那邊才讓正固定房子支架,無緣無故被訓了一頓後,拽過敞開的糖袋子系好,在手裡掂了幾下,不以為然地說:「沒事,讓他們吃去,家裡糖多得是。」
黃老師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啥?你老公說啥?」
阿如拉:「才讓說的沒毛病,孩子們這兩年都吃不上甜的東西,如今有了,我們也不拘著,隨便拿,隨便吃,多著呢,一會兒我給你拿一兜。」
「這可使不得!」黃老師驚的直搖手。
她住的位置離鄉鎮不遠,尋常去鎮子上找食物的時候,基本把家家戶戶都翻了個遍,糖是排在首位要拿回來的。
這幾年之後,鎮子上已經沒有多少庫存了。
阿如拉他們深在草原,連個村子都看不到,怎麼可能手裡有這麼多的糖?
黃老師狐疑的目光看向夏言。
夏言微笑,「是的,黃老師,我這兒也賣糖。」
...
黃老師把寫滿了的紙翻到背面,甩了幾下筆,又哈了幾口熱氣,才有印記。
她再次看了眼夏言,在上面寫上了自己需要的東西。
屋子外,才讓的家已經安得差不多,阿如拉忙著往裡面倒騰家具。
兩個孩子也沒閒著,被他們阿爸命令去坑裡挖土——黃老師說,沒有了牆,她只能靠這個方式抵禦喪屍。
好在這些年來她十分小心謹慎,儘量不發出任何聲音。
鎮子裡的喪屍尋不到活人,逐漸被貿然闖進來的生物吸引走,它們也沒有記憶,找不到出發時的路,黃老師也就這樣活下來了。
夏言覺得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為她是水系異能者。
人沒了乾淨的水源可活不了幾天。
黃老師一掃先前的懷疑,洋洋灑灑寫了整頁,末了拿著紙重新細細閱讀一遍,添上幾個自己忘寫的物資。
最後才交給夏言,「那就拜託你了。」
夏言一目十行,說:「可以,但是您怎麼支付?最好是金子。」
黃老師面不改色心不跳,「行。」
鎮子上食物可能沒有,金子絕對不缺,她已經攢了一小盒,就是為了日後社會平穩,孩子們能有錢繼續往上讀書。
夏言掏出萬物估價器,將金子放在上面估價,然後說:「東西都放在哪。」
這麼快嗎?黃老師半信半疑的帶她到旁邊的教室里去,乒鈴乓啷把桌椅摺疊到一起,騰出中間的地方,讓她把東西放在這裡就行。
夏言懶得回賓館去超市里買,就近在商城裡勾選下單。
黃老師一直緊盯著她,想像著能從哪個地方取出來,她甚至放寬思路,猜到叮噹貓的口袋了。
就見夏言手心向下,向外隨手一甩,一袋袋潔白、沒有塵埃的白面袋子重重落地,然後是一袋袋50㎏的大米,排排隊的食用油。
標著醬油、醋、蚝油、料酒的大箱子依次摞高高。
就連袋裝調味料,都是成箱出現,緊挨著摞在一起。
更別提還有成件的掛麵、蘑菇干、水果乾、鹽漬海帶、清水藕片和貢菜...
黃老師生活經驗豐富,自然知道什麼食物存放的時間更長,她幾乎將自己知道的東西都寫在上面。
說實話,她在記錄的時候,是抱有想讓夏言知難而退的想法的。
一個明顯沒受過苦難的人跑到草原深處來賣貨,怎麼看都不懷好意,最好能借著這次機會,讓她暴露出狐狸尾巴。
可是!
黃老師突然重重扇了自己一耳光。
疼!
不是做夢!
持續不斷的輕微震感沿著腳跟向上,盪起她心中的漣漪。
黃老師有些喝酒後的微醺。
「這,這是真的嗎...你居然真是個賣貨的。」
忙著倒騰貨的夏言一聽此話:「...難道我像假的嗎?」
黃老師眼神迷離地瞟了她一眼,腳下虛浮地往前走,湊到大米袋子跟前,揪住細線用力一拽。
無比順暢的拆開袋子。
晶瑩透亮的、橢圓形狀的米粒乖巧地躺在裡面。
黃老師顫巍巍的伸出滿是割痕的手。
在光潔奶白的顏色襯托下,她的手仿佛經歷過無數苦難。
她小心翼翼地捧起一把大米,放在鼻端下嗅著。
一股淡淡的清香鑽了進去。
她撿起幾粒大米放入口中緩緩細嚼,微甜,齒間留香,是好米!
米香瞬間喚醒身體深處對碳水的渴望,像是一道鉤子,用力拽著她,叫囂著要吃米飯,要吃大米飯!
黃老師已經忘了自己有多久沒吃過大米白面,第一反應就是高興。
無比的激動。
可緊接著,她看著手中的米粒,又看看教室內擺滿的糧食,和後面空蕩蕩等不來主人的凳椅,鼻子一酸,哽咽著說:
「這得餓死多少孩子們啊。」
黃老師手一松,米粒像流水般落下,沙沙聲既似摩擦,又似呼吸急促著涌過喉嚨。
更像是眼睜睜看著災難殘酷收割人命時的,無能為力的嗚咽反抗。
誰又能做些什麼呢。
她只是一個瘦瘦小小,年紀又大的人啊。
夏言放下最後一個箱子,安慰道:「別難過,一切都已經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