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大家可有聽聞前幾日從縣內過境,在縣城之下將城中出來攔截的數百人殺得精光的那班人是何許人也?」
「不是說是過路的暴民嗎,結果被劉縣令拼死打退?!」
「嗤!沒見識、沒腦子的東西,那是劉文斗得說辭,你好得也是讀過書的,怎麼能信那傢伙得話。再說了,你看見誰家暴民有那麼多的火銃,能夠在轉眼間將數百人殲滅在城外?然後揚長而去?你見過嗎。」
同為五大家族得白家,一位年輕人立即出來反駁,將剛剛不信之人逼得面臉通紅,羞愧難當。
「白家這位小哥說的不錯,前幾日的那些人根本就不是所謂的暴民。」慢吞吞的,鄧文田為眾人解開了這個謎團。
「他們是基隆軍,護送著一批秦漢商號的貨物本是要往惠州、潮州方向去,不想縣裡的巡使眼熱打算發一筆財。至於結果,大家都看到了。」
此時,眾人開始冷靜的下來,將鄧文田說的這一樁樁一件件事情串聯到一起進行分析。
在山埔買地,由基隆軍護送貨物過境,還關係到死期將至。
聰明的不稍片刻就明白其中的玄機,那些稍顯愚笨的在旁人的指點之下也明白了大概。
這一系列的詞彙被竄到一起,這就是一個極為可怕能要了他們全族老小身家性命的滔天大事。
「基隆的商品出來也不是一年兩年了,這個大家都知道。前段時間我從海上的好友那裡得知,基隆軍正在討伐扶桑,當時諸位各家的糧食可是漲了不少。不過最近我那位老友說了,說基隆的大將軍和扶桑的將軍握手言和了。再想想最近他們的舉動....」
「往常,基隆的貨物只是在江口進入卸貨,然後入城交給各地商人銷售,或是我等由大島購買貨物之後,向嶺東各地銷售。基隆的物品物美價廉,好東西成千上萬,我們巴不得他們多送些來,大家一起賺錢。」
「但是,如今擺在我們面前的事情很簡單也很糟糕,基隆的商人或是基隆軍打算踢開我等,自己往嶺南腹地出貨!」
鄧老爺子的話如同往滾熱的油鍋里撒了一把鹽,熾熱異常,眾人的情緒立刻被調動起來,變得激動起來。
要是基隆商人或是基隆軍方直接在山埔開設店鋪,向嶺南腹地銷售的話,那他們這些實際上的分銷和代理商,便沒有了那麼多的生意和利潤,即使他們依舊向自己供貨,但是地位勢必一落千丈。
一個是有貨的主人,一個是外來的客人。
就算是不用腦袋想,也知道客人鬥不過主人的!
他們這些嶺南的大家族,本質上就是基隆商業上的佃戶,為他們打工扛活干累活,賺取辛苦錢而已。
雖然辛苦,但是大家都賺的樂呵呵,沒有人提出什麼過分的要求。
可是,眼前明擺著的,東家自己要來自己的開店了,連那些辛苦錢都不施捨給他們!
不行!絕對不行!
在大明這個所謂的傳統農業社會裡,其實真正的有錢人不是那些明面上的所謂地主一類,而是那些商人兼地主階級。
那些生活在農村當中,真正依靠地租過活的地主,一樣捨不得吃肉,住的房子頂多是十三層磚,其餘的都是土坯,他們除了家裡的幾十畝地外,就啥都不是。
要錢沒錢,要勢沒勢。
商人兼地主階級才是從古到今的中層階級,他們一來把我這農民、佃戶這個下層;商人的錢財也能讓他們更容易接觸到權貴階層,官商勾結,魚肉百姓。
這就是自古重農抑商的緣由所在,不過就算所有君主都明白其中的厲害關係,他們也不能杜絕,商人是社會發展不可或缺的一個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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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老大開國時期就規定了商人不能乘車,不能穿絲綢衣服、不能娶妾等一系列控制手段,就是要阻礙商人的發展。可到了他北征蒙古的時候,國庫沒錢,還是要依靠商人的資助。
無農不穩,無商不興!
現在,讓這些在基隆商人與內地進行商業往來中大做特作轉口貿易,而發的流油的人突然間失去了暴利的來源,要與別人站在一條起跑線上競爭,這如何讓他們受得了?
不行!絕對不行!
「山埔是山埔人的山埔!是我等金平人的山埔,絕對不可以賣給外人!」
「嗯!不經過我們金平人的同意,山埔的地絕對不能賣給外人!」
「對!召集族中子弟,準備抵抗這些外來的南蠻子!」
「必須要金平人先來?!」鄧家子弟高聲呼喝,氣勢如虹。
看著眼前激動的五族子弟,鄧文田的一雙老眼之中,散發出一絲得意的光芒,仿佛一頭老狼吃到了一頭肥美的羊羔一般。
「劉文斗欺瞞吾等,吾等亦不可坐以待斃!南蠻化外之夷不效禮法、不知廉恥、無惡不作、貪得無厭、欺男霸女。他們今日占了山埔墟,明曰便是大灣。若是他們來了,吾等祖輩之田產、錢財必將被南蠻壓榨一空,吾等不能做敗家子,不能斷送了祖宗的家業啊!」
類似和「南蠻拼了」內容的揭帖在金平縣各處圍村中飛快的傳遞著,不管是商人還是田間的佃戶都被這股子風氣感染力。
原來他們地里的稻米賣出不去,就算是賣也是賠本,大家一年到頭辛苦勞作,仍然是賠錢。這些都是南蠻在背後搗鬼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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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真是可惡至極!
在如此宣傳之下,各地的地主士紳豪強在五大家族紛紛加入了抗擊南蠻保家衛田的大業之中。
而鄧氏、白氏、孔氏、沈氏及彭氏的族長和老爺們,則是很大方的將自己庫房裡儲存的刀槍劍戟都奉獻了出來,交給族中的青壯子弟,編練成團練,準備對那些到山埔來虎口奪食的南蠻來一個迎頭痛擊,讓他們知道一點他們金平人的厲害!
從永安圍的炮台上向眺望四周,遠遠的看得到的各處圍村寨牆上都插著寫有各自寨子名號的旗幟,在初春的風中肆意的飛揚著。
鄧文田被子孫們攙扶簇擁著,在寨牆上走了兩圈,已經微微有些氣喘,面色虛紅。
「阿公,咱們的錦田六圍中,就屬咱們這永安圍寨牆最厚,防禦工事最為堅固頑強!你老就看著,我們一定能夠給南蠻一點厲害看看,打得他們抱頭鼠竄!」一名孫兒輩的小伙眉飛色舞的揮動著手臂,頗有點指點江山的味道。
「愚蠢的東西!」這一句話讓鄧文田再沒了檢閱得心情。
回到家中,幾個兒子和得力的孫兒都跪倒在鄧老爺子面前聆聽他的訓示。
「你們幾個給我好好記住,就憑我們是打不過基隆軍的。這一點千萬要牢記在心。再者我們的目的不是要和基隆軍開仗。」
「啥?!」兒子、孫子們被鄧文田弄得稀里糊塗,這要開戰還是老爺子親自說的,現在怎麼又不打了。
「阿公,您的意思是不是要讓基隆軍這群外來傢伙知道山埔這塊地不是那麼好占的,然後知難而退,繼續和我們鄧家合作,我們也好繼續發財?!」
聽著跪在遠處那個孫兒說的話,鄧文田如同橘子皮一樣的老臉上露出了近日來難得一見的笑容,「孺子可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