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宮的地底深處,有一座只有燕國王室才有資格進出的地方。
名叫祖古洞。
今天,大燕國第八代王,燕桓仁,因為近期國境之中所發生的幾件事情,打算進入祖古洞。
他要向這洞府裡頭的人,把那幾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仔仔細細的稟告。
很難想像,堂堂燕王,身處權利巔峰的人物!居然也要向另外的一個人稟報事宜。
此時他沿著寬厚的青石階梯,向下走。
兩璧斑駁的石牆上,每隔一段距離就會出現一盞燈燭,將燕桓仁向下移步的身影,拉的修長。
已經五十多歲的臉上,依舊充滿著儒雅,看起來也並未顯現出老態,可見平日裡並不常常遇到需要操勞的煩心事。
但今天這張臉上卻帶著些許嚴肅。
雖然已經在石階上走了兩柱香的光景了。
燕桓仁卻沒有絲毫的不耐煩。
能讓養尊處優,已經到了知天命年歲的燕王殿下,不辭辛苦的親自走路前來。
也只有這祖古洞裡的那位人物了。
……
大約又走了半炷香的時間,他的腳終於踏下了階梯。
前方出現一個幽深的走廊。
燕桓仁踩著銅磚鋪就的地面,走向長廊的盡頭。
靠近長廊的最里側不點燈。
因為每次點上燈燭,都會很快熄滅,點不著乾脆也就不點了。
每次前來,都要在長廊這段最後的路上,摸黑行走。
腳下倒也平坦,小心翼翼一些,並不會跌倒。
在盡頭那裡,有一座厚重的石門,將這段走廊橫切為裡面和外面。
外面,是燕桓仁等一干王室們有資格踏足之地。
而裡面,則是數百年來,從未見過光,從未讓人一睹真容的隱秘。
此時,燕桓仁在石門外六尺處站定,而後恭謹一拜。
「晚輩參見老祖宗。」
話音落去良久,僅收穫了他自己的一絲回聲。
但燕桓仁並不見怪。
繼續恭敬說道,:「接下來,晚輩將大燕國近期所發生之事,稟告老祖宗。」
而後,接著朗聲道。
「兩個月前,突然有大量妖邪出現在大燕國各大城池,高階斬妖人幾乎傾巢出動,與之對抗。」
「十五天前,有不明來歷的大妖邪血洗鎮妖司,造成二百七十六個一階斬妖人,兩個三階斬妖人死亡。」
「另外,鎮壓在妖龍墓地里的妖龍魂氣息消失,而雷積印卻未破損。經過斬妖人的查驗,妖龍魂已經徹底泯滅。」
「至於此次妖邪鬼魅大規模入侵燕國,血洗鎮妖司的目的為何,還在調查中。不過初步判斷,應該與妖龍魂有關。鎮妖司司長沈隆也正在配合刑庭審判。」
如此鄭重其事的,將這一席話講完後,燕桓仁從袖口裡拿住一個捲軸。
這捲軸里,記錄著他剛才所稟告的一切事情。
之所以多此一舉,既說又寫,是為了確保老祖宗,能夠切實的知曉那些事情。
畢竟,這位老祖已經閉關了數百年,不食人間煙火。即使作為第八代燕王子孫的燕桓仁,也從來沒見過石門內,那位人物的真正容顏。
若不是偶爾會在石頭抽屜中拿回的捲軸背面上,看到老祖宗寫下的隻言片語的吩咐字跡,恐怕燕姓子孫們都要懷疑,石門內,根本就已經沒有了人。
……
此時,燕桓仁抬手,在面前石門上的一塊方磚上,輕輕按了按。
「啪——」
立即從石門的厚重岩石里,彈出個兩尺見方的石頭抽屜。
抽屜中,同樣放著捲軸。
那是上一次回應老祖宗關於鎮妖司里,九階斬妖人修為狀況問題的稟告。
此時燕桓仁將舊捲軸拿出,又將新捲軸放入,最後把石頭抽屜輕輕推進去。
做完這些,恭謹一拜。
說了聲,:「晚輩告退。」
然後轉身,沿著幽暗走廊,原路走去。
當他轉過拐角,踏上石階時,迎著懸掛在牆壁上的第一盞燈燭的光,停頓下腳步,把剛剛替換下來的老捲軸,打開來看。
燕桓仁將手中的捲軸,正面,反面都仔仔細細地查看了一番。
卻發現這次捲軸里並沒有老祖宗的吩咐之字。
對此,也算是預料之內的。
捲軸里出現老祖宗字跡的事情,並不常見,十次裡頭能有一次,就算多的了。
數百年裡積累起來的話語,不超一千個字。
可即便如此,也絲毫改變不了石門內的這個人物,對於大燕國擁有著的絕對權威。
如今的燕國王室子孫不通曉修煉之術,承受不了修煉之苦,都是一些地位尊貴的普通人而已。
但是這群普通人,卻能夠讓擁有著徒手開山劈海之能的鎮妖司斬妖人們,俯首聽命。
不為他故。
正是因為燕王宮裡頭,這座祖古洞中,存在著一位活了數百年的燕王室的老祖宗。
他的名字,叫做燕北辰。
四百六十年前,鎮殺妖龍,培養斬妖人建成鎮妖司,開創大燕國的,第一代燕王!
……
此時,燕桓仁將捲軸收回袖子裡,登階而去。
下一次再來的時候,是一個月之後了。
祖古洞,又重新恢復了沉寂。
它就仿佛燕桓仁專門用來自言自語的密室一般。
此地除了他剛才自己的聲音迴蕩過之外,就再也沒有其他的動靜了。
寂靜的如同墳墓。
然而,就在燕桓仁離去沒多久。
長廊盡頭,石門之內,那座如墨的漆黑空間裡頭,一雙仿佛散發星辰般光芒的眼瞳,緩緩睜開。
它離地三、四丈,間距二、三尺。
兩顆眼珠靜靜懸浮半空,不移分毫。
此刻睜開,瞳孔裡面不摻雜任何情緒,如同三更之時,孤立在枯骨屍墳上的夜梟之眸。
良久之後,那雙目略微看向下方。
與此同時,他似乎抬起來自己的一隻手,橫置於這雙眼睛前,仔細端詳。
借著其雙目內散發的光澤,可以窺見那隻手上,某一根手指的些許輪廓。
那是一根修長而粗大,帶著鷹爪般勾尖的手指。
黑暗中,眼睛將自己的手仔仔細細的端詳了一番,露出奇異之芒。
良久之後,他重新將手又放下去。
那雙亮如星辰的瞳孔,也重新閉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