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人遲遲沒有動靜，安靜得出奇。
姜黎無神的明眸眨動著不安，伸手朝前試探出聲，「小陶助理？」
助理小陶回過神來，忙不迭繼續帶路。
一邊又給姜黎講了一遍要求。
姜黎拿著盲杖，緊跟在後，套上腳套進入琴房。
到鋼琴跟前，帶了手套後，拿出記錄儀，一邊檢查鋼琴鍵盤和機械零部件情況。
摸清情況後，姜黎將記錄儀放在對面支起的三腳架上，正式開始清理調試鋼琴。
小助理坐在旁邊，見姜黎瘦小的身板，纖細的藕臂竟要徒手拆下看起來比她還要厚重的琴板，張羅著上去幫忙。
姜黎以後還要調試數不清的琴，不管是技術還是體力活，都應該親力親為，獨立完成才是。
婉拒了小助理的好心搭手，她又開始一個個拆除清理琴鍵。
處理完鍵盤和底座的血污，又逐步地清理消毒。
等到重新排列安裝完琴鍵，還沒開始正式調音，姜黎精緻的前額，已經浮上一層細密的薄汗。
晶瑩的水滴，沿著鼻尖裹下細碎的陽光，跳躍著滑落折射出明媚的光闌，乾淨美好。
廣大網友剛一進直播間，看到的就是如此具有視覺衝擊力的美好畫面。
不由唏噓感嘆。
【這是哪個誤入凡間的仙女，小姐姐絕美顏值殺我。】
【第一次見盲人鋼琴調律直播……裡面的仙女姐姐不會就是這次的盲人調音師吧？？】
【可惡的老天爺，居然關了仙女姐姐心靈的窗戶，該自罰倒立吃翔。】
【難道只有我關注這是白夢初工作室官方號嗎？夢初真是人美心善，盲人調音師鳳毛麟角，她這是在幫弱勢群體就業做宣傳。】
【直播里的盲人調琴師有點眼熟，這不是前市長千金，好像叫姜黎的？】
【樓上說的是那個貪污數億贓款入獄，妻子兒女捲款出國的前市長千金姜黎嗎？】
【我記得前市長女兒姜黎以前耳聰目明，還公開參加過慈善晚會的鋼琴演奏，聽說差點被國內頂尖鋼琴泰斗相中收徒，什麼時候變成瞎子了？】
【這就叫報應不爽，姜世榮貪污巨款，害得深市多少家庭家破人亡，他兒子女兒活該都變成殘廢瞎子，姜世榮全家不得好死************】
樓上白夢初看見直播間裡人數不斷增加，滿意地翻看著那些不斷攻擊姜黎的惡毒評論，唇角的笑就沒停過。
「佳姐你喊的那些人都到齊了嗎？可別關鍵時刻給我掉鏈子。」
「放心吧，他們那些都是聞著腥味就興奮的狗腿子，效果包你滿意。」
經紀人佳姐說著起身打了個電話，安排幾句，掛斷後回到她身邊。
「準備一下我們一起過去，也好藉此機會好好宣傳一下，你的全國巡迴演奏會才是正題。」
「咔嚓咔嚓」伴隨無數快門聲，練琴房門口忽然湧入雜亂的腳步聲。
姜黎下意識轉身，張開手臂將調音到一半的鋼琴護在身後。
一個個話筒爭先恐後懟到她下巴上。
「採訪一下，你就是前市長姜世榮的千金姜黎嗎？最近一年除了坐牢等待二審的姜世榮，姜家其他人一個個仿佛人間蒸發，姜小姐能說一下這一年你們捲款逃到了哪裡？怎麼又會選在這個時候回來？」
「剛才有網友看到直播間，在網上扒出你一年來出入眼科醫院就診的記錄。你能解釋一下眼睛是怎麼瞎的？是真看不見，還是為了博取同情裝瞎子？」
「據我所知，白夢初小姐的千萬級定製steinway，整個深市調音行業少有人敢接單，你冒充盲人調音師接單調琴，是否對她明天的演奏會抱有什麼不可見人的目的？」
「聽說明天受邀前來觀看演奏會的國際泰斗級鋼琴家，正是當初你父親在位時候，逼人收徒無果的古老，這次是否想要毀壞白夢初明天演奏的鋼琴，藉機毀掉她難得一遇的拜師機會？」
「……」
沒完沒了地質問，連珠炮彈砸在姜黎身上。
人群擁擠著不斷壓縮著她容身的空間，呼吸變得如此緊仄，難堪……
眼看她瘦小的身子埋沒在如狼似虎的狗仔記者堆里，姜黎像只懵懂迷途的小鹿，茫然無措地不懂躲閃，只知道一味地護著身後的領地。
「讓開，都給我讓開！」小助理使了吃奶的力氣在人群里扒拉開一條縫隙鑽進去，比姜黎大了一圈的微胖身子將人擋在身後。
拿出平時在白夢初身邊工作的唬人架勢，瞪著一雙眼珠子大聲呵斥道：「誰放你們進來的？這裡是白夢初的工作室，要採訪也該採訪我家夢初姐，明天就是她的演奏會，我帶你們參觀了解一下演奏會準備進度……」
「姜小姐你怎麼不說話，是被說中，心虛不敢承認了嗎？」
「盲人調音師都是稀罕物，需要極高的天賦，以前根本沒聽說你學過調音，姜黎你是不是就是故意裝瞎，混進工作室害人的？」
「你父親貪污受賄，沽名釣譽裝假好人，你這個女兒又裝聾作啞糊弄人，姜家活該完蛋！」
小助理不斷推搡著拿著話筒的狗仔記者後退，一群人擠擠攘攘地被推離開姜黎的包圍圈。
周圍的空氣這才鬆快了一些。
不等姜黎喘息一口氣，橫向猛地冒出一道陰影遠遠砸過來。
「姜世榮害得多少市民家破人亡，他就該死全家！」
凍冰的礦泉水瓶子一個拋物線，結實地打中姜黎，左邊臉頰吃痛地偏向了另一側。
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接連數不清的零七碎八東西砸落過來。
眼睛看不見，身體更容易失重。
為了今天的工作，姜黎特意穿著得體的小高跟鞋。
鞋跟歪了一下，原本被擁擠的站立不穩的身子朝旁邊搖晃傾倒，一下撲在了掀開琴蓋的琴架上，撞上金屬支架，手臂上半身的身體盡數壓在千萬級的定製steinway琴鍵和琴弦上，發出刺耳的銳鳴。
琴房裡瞬間鴉雀無聲。
「小姐姐你，你……」
小助理急忙過去查看情況，指著姜黎順著額頭不斷流下，糊了一臉的鮮血，嚇得嘴唇發抖，「你」了半天，眼皮一翻，頭重腳輕歪倒，昏了過去。
徹底失去意識前，還苦哈哈地心想：原來她不光暈自己的血，漂亮小姐姐的血也讓人發暈啊。
姜黎看不見，但聽著小助理忽然失去聲音。
感覺身前的身子歪倒下去，手忙腳亂將小助理比自己重了一半的身子接住。
連帶她也一起被拉倒，墊在小助理身子底下，重重地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