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5日 星期五
教授公民課的老師叫牛丸,人如其名是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他古板,嚴厲,一天到晚也沒見他笑過一次。在學校中最出名的就是他的「粉筆子彈」,只要上課時有人惹他生氣,他就會扔出粉筆將其「爆頭」,而且又快又准又狠,一般人根本躲不掉。
「那大家應該都知道三權分立吧?」牛丸聲音洪亮,但依然架不住下面大部分人都昏昏欲睡——畢竟他講得太枯燥了。
「立法歸國會,行政歸內閣,司法權歸法院。因為權力集中起來就會變得無法控制,所以才有了這個將權力分散,互相監視制衡的模式。」
紅覺得牛丸的聲音越來越模糊,馬上就要墜入夢境時,一個小腦袋從她的課桌裡面伸出來。
「下定決心了嗎?」是摩爾加納。
嚇得紅清醒過來。
「你是想不出其他辦法的,還是乖乖聽吾輩的話吧。」
「你為什麼在那裡?」紅小聲問。
「嗯,剛剛是不是有貓叫聲?」牛丸看遍四周。
摩爾加納趕快繼續叫了幾聲,以矇混過關。
「難道是最近傳聞中的那隻貓出現在這附近了?」牛丸繼續翻動課本,「好了,安靜點!現在正說到重點呢!」
——傳聞中的……摩爾加納在這附近逛了多長時間啊?
龍司發來消息,紅把手機藏在桌下查看。
❀ ❀ ❀ SNS聊天群 ❀ ❀ ❀
▪龍司:不行,我想不到其他的辦法了
▪紅:認真上課啊
▪龍司:現在哪有心思上課啊!鴨志田的事要怎麼解決啊?
▪龍司:只能照那傢伙說的去做了嗎?
▪龍司:那隻臭貓……
摩爾加納的位置正好能看清手機屏幕,他不樂意地說:「本人正看著呢。」
坐在走廊窗邊的男學生突然站起來看向窗外:「喂,看那邊!」
「喂,現在還在上課!」牛丸生氣地舉起粉筆,卻聽見另一個女學生說:「那個……是要跳樓嗎!」
其他學生聽到有人跳樓,都亂鬨鬨地跑出去看。
「喂!坐好!不許出去!」
任憑牛丸怎麼命令,也沒有學生聽他的。
遠遠的看見對面實習大樓房頂上有一個女學生站在護欄外圍。
「鈴井?」三島認出那個女生後驚愕失色。
「志帆!」杏想推開窗戶,但窗子是封死的,於是她拼命地敲打窗戶。
「怎麼回事?」龍司也跑出來,「鈴井怎麼會?!」
「牛丸老師,麻煩你叫救護車和消防車!」紅冷靜且果斷地對牛丸說。
「好、好。」牛丸匆忙地拿出手機。
「龍司,帶我去對面大樓的屋頂!動作快!」
「我知道了!」龍司帶著紅跑向連接兩棟樓的走廊。
「我也去!」杏去追兩人。
陰雲正密布天空,志帆站在寬度勉強能容納一個人的邊緣上,後方是鐵絲網,前方是死亡,耳邊是呼嘯而過的風。
從以前開始,她一直在忍受鴨志田的剝奪:剝奪自己的主力名額,剝奪好朋友的名聲……但是總以為他有一天玩膩了就會停手。
但是昨天,他把自己的全部都吃干抹淨了!
肉體在痛,靈魂在嚎叫。
她不由得在想昨天紅對她說的話。
「……不趕走鴨志田情況只會更嚴重……」
……早點聽她的就好了。
志帆閉上眼睛。
對不起,爸爸,媽媽……
杏……
三人飛奔到實習大樓二樓的連廊時,紅敏銳地注意到前面的樓梯口掉了一隻樂福鞋。
——那是鈴井同學掉的嗎?
「啊——!!」周圍傳出尖叫聲。
三人急忙停下,從連廊的落地窗看見,志帆如同羽翼被扯斷的天使,筆直地墜落在中庭的草地上。
杏不可置信地捂住嘴:「騙人……為什麼……」
她慌張地跑下樓。
龍司整個人呆住:「不會吧……」
紅面無表情地望向躺在地上生死不明的志帆,眼睛裡卻在訴說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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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虧最近幾天都在下雨,土地濕軟,志帆沒有當場死亡。
救護車來的時候,紅和龍司已經趕到了現場。
急救人員把志帆抬上擔架,龍司憤憤不平地看向四周拿著手機興高采烈地拍照錄像的學生們:「這些傢伙真是混蛋!」
其中一個急救隊員問:「誰要陪同傷員一起來,有哪位教職員工在嗎?」
旁邊一直在看的老師恐慌地迴避:「我……不是班主任。」
另一個膽小的老師嚇得腿軟:「這種事情得找校長……」
杏自告奮勇:「我去!」
她跑到志帆身邊跪下,此時志帆尚有一絲意識。
「喂,為什麼……?」杏的眼裡有淚水打轉。
志帆的眼神開始變得迷離,意識正一點一點地飄離:「杏……?對不起,我……受不了了……」
志帆用微弱的聲音說了幾句話,杏的俯下身傾聽。
「咦?」杏聽後感到詫異,「鴨志田?!」
之後志帆閉上了眼睛。
杏驚慌失色地晃動志帆:「不要……志帆?!」
杏隨後和救護車一起火速趕往醫院。
紅注意到,一直在不遠處觀望的三島驚慌失措地跑開了。
「那傢伙……三島是不是有點奇怪?」龍司問紅。
「他是鈴井同學出事後反應最大的,肯定有什麼內幕。」
龍司點頭:「這次一定要他說清楚。」
兩人跟過去。而校長還在原地指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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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龍司粗暴地抓住站在走廊里驚魂未定的三島,把他推到角落。
「很痛啊!」三島抱怨。
「你為什麼要逃?」紅質問他。
「我又沒逃……」
龍司氣憤地捶向置物櫃,整個柜子發出異響:「有人跳樓了啊!」
三島嚇得開始求饒:「……不……不要打我……」
「說出來會比較輕鬆。」紅冷淡地說。
「沒錯,我們沒打算找你的麻煩,也不會說出是你說的!」
三島像是放棄了掙扎:「鈴井她……鈴井她之前曾被鴨志田老師叫去!」
龍司吃驚地問:「什麼意思?!」
「在教師室……我被鴨志田老師叫去過那裡好幾次。不止是我和鈴井,其他社員也是……老師心情不好時就會指名誰去那裡……然後打人。」
「體罰果然真有其事嗎?」龍司聽後怒火中燒。
「但是鈴井昨天也沒犯什麼錯。卻突然被叫去了。鴨志田老師看起來很生氣,肯定比平時還要過分。」
「難道說?」龍司想到了什麼不好的事。
「那個混蛋!」龍司怒髮衝冠,還沒等其餘兩人反應,他已經沖向通往二樓的走廊。
「喂,龍司!」紅想叫住他,但不管用。
——那個傻子,不會是想找鴨志田對質吧?
紅和三島追到體育教師室里。
說是體育教師室,不如說是鴨志田的私人辦公室,裡面只有鴨志田一個工位,其他地方放置的都是他的私人物品。
二人追上龍司時,他已經開始沖鴨志田大吼大叫了。
「你這混蛋,你對那個女生幹了什麼?!」
「突然跑來幹什麼。」鴨志田甚至沒有從椅子上站起來,像趕走蒼蠅一樣揮手示意三人離開,然後繼續做自己的文書工作。
「別裝傻了!」龍司踹倒一張椅子。
「鬧夠了吧!」鴨志田轉過身。
「那樣……那算什麼指導啊!」三島的話語流出,他的肩膀微微顫抖。
「你說什麼?」鴨志田裝傻充愣。
「是你……命令我把鈴井叫來這裡……鈴井肯定是在這裡……!」
鴨志田終於站起來:「信口開河地說這些沒有證據的事情,總之,你就是因為沒有成為正式隊員而懷恨在心吧。」
「根本不是這樣!」三島大聲否定。
「就算我退一步,當時情況和你想的一樣好了……那又怎麼樣?」鴨志田仿佛勝券在握,「剛才,醫院已經聯繫了學校。失去意識,恢復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這種人難道還能出來指證嗎?」
「聽說已經不可能恢復了,真是可憐。」鴨志田故作姿態。
「不是……吧……」三島愣住。
「你這混蛋!」龍司氣得渾身顫抖。
「又來了嗎?」鴨志田像在看猴子一樣看著龍司,「那麼,看來我有必要再來一次正當防衛啊?」
「你再敢說一句,混蛋!」龍司的右拳向後蓄力,他現在已經不想思考了,只想聽見鴨志田鼻樑骨折的脆響。
紅迅速抓住他企圖攻擊鴨志田的手臂。
「為什麼要攔著我啊?!」龍司不解地看著紅。
「別受他挑釁。」紅沉著地說。
龍司甩開紅的手:「但是啊……!」
「哦,居然是你出面阻止。真是讓人驚訝。」鴨志田站直,一副準備挨打的模樣,「不用客氣,揍我啊?啊,是嗎,揍不了嗎?哈哈哈,我就知道啊!!」
龍司雖然很想照鴨志田說的做,但他已經明白,這是鴨志田故技重施。
鴨志田坐回到椅子上:「在這裡的所有人都要退學。等下次的理事會我就收拾你們。」
「什……!」三個人聽到這話都受到了不小的衝擊。
「這種事情怎麼能簡簡單單就決定……」三島打算據理力爭。
「你們這群人渣說的話又有誰會相信呢。」鴨志田說,「三島,你敢和他們一起來恐嚇我,也要受罰。」
「咦……?」
「為什麼毫無才能卻還讓你待在社團里,這道理你還想不通嗎?」鴨志田輕蔑地看著三島,「而且,雖然你現在和他們一起裝成受害者,但把前科的事情泄漏出去的……就是你吧?是你把這些事寫到論壇上的吧?真是過分啊。」
「是你……?」紅難以置信地望向三島。
三島絕望地跪下:「我是被他指使,才迫不得已……」
紅明白為什麼三島昨天那麼怕她了,是因為心懷內疚啊。
鴨志田看到三島的狼狽樣子發出獰笑:「好了,已經玩夠了吧?退學啦,退學!也就是說你們的將來被我奪走,已經完蛋了!明白的話就趕快滾出去。」
「就因為這種人……唔!」龍司咬牙切齒。
「差不多該用那招了吧。」紅說。
「嗯。」龍司堅定地點頭。
「哈?你們腦子有問題嗎?」鴨志田不以為然地說,「雖然我不懂你們這些人渣在說什麼,做得到的話儘管試試。不過你們只能等著挨處分了吧。」
試試就試試。紅在心裡期待他的敗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