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第132章
度假酒店的夜晚很安靜。閱讀
對於姜晚而言, 前幾日有陳遇在她身邊,安靜點反而更好睡, 今晚這點靜卻輕易就放大了她心裡的情緒。
她自己也很難形容此刻的心情, 像是思念中又夾雜了幾分忐忑,期盼里又交織著些許緊張。
本來樂遙今晚是打算陪她睡的。
可蔣西毛遂自薦搶了這個小任務,樂遙就也沒跟她一個小丫頭爭。
只是小姑娘都還沒成年, 原本就還沒怎麼識得愁滋味, 這幾個月又早已經接受了她結婚的事實,晚上絮絮叨叨抱著她說了幾句不舍, 就不知不覺睡著了。
姜晚關了燈, 但沒拉窗簾。
不知是月光, 還是外面的路燈光線斜斜照進來, 隱約還能看清妹妹恬靜的睡顏。
手機就在這時候響了一下。
屏幕忽然亮起, 時間已經過了晚上十一點, 陳遇給她發了條微信。
【CY:睡了沒?
】
姜晚早調了靜音,眼下只把妹妹剛才踢開的空調被又蓋上,就輕手輕腳地出了臥室, 順手又輕輕把陽台玻璃門關上, 她才低下頭給他回消息。
【姜晚:沒有】
【姜晚:不是讓你早點睡嗎】
【CY:睡不著】
姜晚也沒問他為什麼睡不著。
多半和她一樣。
出神間, 對話界面又跳出條新消息。
【CY:能接電話嗎】
【姜晚:可以, 我出來了】
關了靜音的手機很快無聲無息切進了通話界面。
姜晚接通了電話, 男人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在陽台上?」
他問。
姜晚抬頭看著對面,輕輕「嗯」了聲:「但是看不到你那邊。」
他其實就住在對面的別墅。
但度假酒店最初設計時, 為了照顧客戶隱私, 別墅與別墅間都有院牆與林木掩映。
眼下透過沉沉夜色看過去, 只有暗自搖曳的樹影。
「那能看到月亮嗎?」
陳遇忽然問。
姜晚又抬起頭。
今晚的夜空也似昨夜。
繁星滿天,彎月高掛。
「能。」
姜晚也輕聲問他, 「你呢?」
陳遇:「也能。」
姜晚想起今晚他送過來的禮物。
周衍和郁願送過來最後一個籃球後,徐燕秋和蔣西就過來了,後來江悅她們也過來她這邊坐了坐,而他在另一邊的籃球館由其他人陪著打球,一直到現在他們也沒能說上幾句話。
姜晚又輕聲問他:「你怎麼會知道那句話?」
他從來不關注這些東西,電視、電影也都只是陪著她的時候,才跟著看一看。
「他們給你出的主意?」
陳遇「嗯」了聲,頓了頓,他又低聲補了一句:「寫在球上不是。」
當時滿球館的人都在給他提意見,不知怎麼,他就只想寫在籃球上給她送過去。
姜晚眉眼彎彎地笑起來。
籃球對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那句情話寫在球上,好像平添了幾分鄭重感。
陳遇看著高掛在天上的彎月,忍不住又叫了她一聲:「姐姐。」
姜晚輕輕「嗯」了聲。
她抬著頭,跟他看著同一輪彎月。
然後聽見男人低聲在她耳邊道:「今晚月色真美。」
9月15日,天朗氣清。
因為略去了接親環節,姜晚得以睡了個好覺,在往常的時間點自然醒來,再由家人朋友陪著一起,慢慢悠悠吃了個早飯,才開始化妝。
化妝和造型團隊也是專門請來的。
給姜晚化妝的主化妝師動作不緊不慢,化得非常細緻。
只是越臨近婚禮,姜晚就越發緊張。
樂遙本來是在這邊陪她的。
但樂遙除了是她閨蜜之外,還是新郎表姐,剛剛不知怎麼,又被叫走了。
此刻陪她說話的是江悅和方珞她們。
聊的還是方珞自己的八卦。
方珞前段時間也找了個比她小上好幾歲的男朋友,但她單身幾年反而習慣了,還只談了兩三個月,就嫌對方太過粘人,讓她沒了私人空間,於是提了分手。
方珞八卦完自己,又感慨說:「我覺得我好像一個睡完不認的渣女。」
江悅淡淡道:「你知道就好。」
方珞於是又反駁道:「那爽的又不是我一個人,他反正也沒吃虧吧。」
有方珞在,話題總是很容易轉向午夜場。
姜晚輕輕「咳」了一聲,她在化妝,也不方便回頭:「我妹妹不在吧?」
蔣西年紀小,性子又活潑,坐不住,但又關心她這邊的進度,就時不時會過來看一眼。
「放心,她也被抓去化妝了。」
方珞道。
妝化到一半,翟少寧幾人過來了,還帶了兩個小保鮮盒,一個裡面裝了幾樣咸點,另一個裝了些切好的水果。
「阿遇讓我們給你送來的。」
郁願說。
酒店目前處於服務人員比客人多的狀態,這次婚宴男主角是董事長親外孫,請的還全都是至親好友,沒人敢有任何怠慢。
化妝室里的食物酒水俱全,有任何其他需要,服務員也會儘量立即辦到。
但陳遇送來的咸點明顯要小塊一些,水果也是,都是能一小口一塊的大小,化了妝也不影響吃,一看就是專門給她準備的。
方珞起鬨地長長「喲」了聲,又道:「他這時候還給新娘子送吃的,也不怕新娘子等下不好穿婚紗。」
「他說反正不能餓著他老婆,婚紗有好幾套呢。」
接話的是從門口進來的樂遙,她說著又指指姜晚,「而且你看看阿晚的腰。」
方珞看了眼新娘子那截細腰,一臉檸檬地閉麥了。
姜晚忍不住笑起來,問郁願幾人:「他在做什麼?」
「沒事做,又被攔著不准來看你。」
郁願笑著道,「就抽空拿著平板在複習。」
翟少寧默默補刀:「看了半小時都沒翻動一頁,也不知道看進去了幾個字。」
化好妝,姜晚去裡間換了婚紗。
蔣西剛好這時也從隔壁化完妝進來,她穿過屋裡的人群,走到姜晚面前,眼睛亮亮的:「姐姐你好漂亮啊。」
姜晚溫柔地看著她笑。
小姑娘今天是她的小伴娘,臉上化著精緻的妝容,也早換上了好看的小禮服裙,像個小公主。
「我們西西今天也很漂亮。」
蔣西抬抬下巴:「我知道。」
徐燕秋抬手戳了她額頭一下:「也不知道謙虛一下。」
「那我本來就漂亮啊。」
蔣西捂住額頭,「謙虛不就顯得很假嗎。」
徐燕秋懶得搭理她了。
她轉頭又看向今天的新娘。
姜晚這次婚禮沒請蔣宏,甚至都沒通知他,作為新娘家屬過來參加婚禮的就只有她和蔣銘。
不止是婚禮,姜晚昨晚和她說,還希望她作為她長輩,去參加晚些時候的敬茶環節。
徐燕秋看著她長大,總覺得自己像是真生了兩個女兒似的。
大的這個今天要出嫁,徐燕秋本來想幫她整理下衣服,可她今天的造型全程都是專業的造型師在負責,精緻到了每一根頭髮絲。
徐燕秋最後只輕輕拍了拍她肩膀:「我們阿晚今天確實漂亮。」
蔣西本來都已經接受姐姐結婚的事實了,可看到媽媽這個動作,不知怎麼,鼻子還是莫名一酸。
她往後退了退,剛好退到了樂遙的後面。
樂遙回過頭,看見她眼眶泛紅,正想開口,就見小姑娘伸手抵唇,輕輕「噓」了聲。
「樂遙姐,你幫我擋擋。」
蔣西小聲道,「別讓我姐姐看到了,不然她也要哭。」
樂遙稍稍怔了下。
隨即忽然無端想起她第一次跟姜晚回蔣家的情景,那時姜晚也才十六歲,蔣西才六歲大,聽說她那晚要留宿跟姜晚一起睡,小丫頭一臉的不高興,姜晚哄了她好久,最後她還是非擠在她和姜晚中間睡了一晚上。
好像一晃就長這麼大了。
九月中,天氣仍炎熱。
婚禮儀式就沒在室外舉行,而是定在酒店內的宴會廳中。
廳內布置得精心又夢幻,陳遇目光卻只鎖定那扇緊閉的雙開大門,全無心思細看這些布置。
他向來也對這些東西都沒什麼興趣,為此,當初挑選場地設計方案時,姜晚還跟他生了點氣。
其實也不算生氣。
她脾氣好到很少有跟人真正生氣的時候,他也就見過那麼一次。
那天他陪著她在書房看設計方案,她排除了一部分,最後在剩下的三個設計方案中猶豫不決,就回過頭來問他的意見。
在他看來,三個方案都沒什麼差別,所以每個都說還行。
於是她似嗔似怒地瞪了他一眼,說這也還行那也還行,他怎麼一點都不認真。
陳遇自覺也沒有受虐傾向,但卻很喜歡被她瞪。
可能是因為她每每瞪他的時候,情緒都是難得鮮活又豐富的,那一面也只在他面前才會展露出來。
那個夏日下午下了場暴雨,室內相當涼快。
陳遇就跟她認真做了點別的。
那些設計圖和她的衣物很快在書房裡散了滿地。
結束後,她在懷裡顫得厲害,他忍不住又故意伸手去碰她,最終真正結束,已經是傍晚。
姜晚緩過來後,低頭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
陳遇由著她咬,反正她從來也捨不得用力。
等她咬完,他才低頭又去吻她,說她按照自己的喜好挑就行,他只要新娘本人。
新娘本人當時身上的潮.紅未退,聲音帶著點事後的慵懶,輕聲說她就是不知道更喜歡哪個才問他。
他好像回她說,那就先三個都布置,反正酒店裡宴會廳有的是。
司儀的聲音忽然響起,陳遇從記憶中回過神,又重新看向闔緊的大門。
說來也讓人挺不爽,今天幾乎所有人都已經見過了他的新娘,連齊博揚他們都去化妝室轉了一圈,回來告訴他說晚姐今天巨漂亮。
——只除了他。
那扇雙開門終於被打開。
陳遇目光隔著潔白的頭紗落到他的新娘臉上後,就再沒能挪開。
主婚紗是他去集訓前就定好了圖樣。
手工刺繡的繁複花葉從上半身向下蔓延,勒出一截細腰,再延伸至潔白的裙擺,花葉間手工鑲嵌了無數亮片與碎鑽,走動時,像拖曳了一地的星光。
原來他想像中所能描繪出的模樣,遠不及她此刻萬分之一的美
姜晚剛剛走到門口時,緊張的情緒像是已經上升到了頂點,可打開門,隔著頭紗,目光和台上穿著黑色西裝的陳遇對上的那一瞬,那些忐忑與不安,就好像一瞬間就都消弭於無蹤了。
只剩下一片安定。
她被爺爺扶著手,一步一步穩穩朝他走過去。
上了台,蔣銘看著台上的年輕男人。
「阿晚——」他頓了頓,壓下聲音里那點哽咽,才繼續道,「以後就交給你了,你要好好待她。」
陳遇接過她的手,認真點點頭:「您相信我。」
婚禮籌備至今,從場地選擇與布置,甚至是他的禮服,全由著姜晚的心意,陳遇只干涉過一件事——就是刪了策劃團隊原本提議的那一堆煽情環節。
一來是知道她也並不算喜歡,也不想她穿著高跟鞋和婚紗站太久,但主要還是因為陳遇怕她哭。
除了某些特殊時候,姜晚很少在他面前哭,哭一次他慌一次。
可不知道是因為將她養大的爺爺此刻鬆開了她的手,還是因為未來會陪她一起共度餘生的陳遇接住了她的手,姜晚鼻子倏然一酸。
她眼眶只是堪堪變紅,一直隔著頭紗看著她的陳遇好像就已經發現了。
男人忽然就掀開了她的頭紗。
他低頭傾身靠近,長長的潔白頭紗落下來後,也輕輕地籠在了他頭上。
賓客和司儀都倏地愣住。
角度的緣故,加上又隔著頭紗,看著像是一向內斂冷淡的新郎好像迫不及待就開始親吻新娘。
只有和他同在頭紗下的姜晚知道,他只是低頭吻了吻她泛紅的眼睛,聲音很低地說:「怎麼還是哭了?」
姜晚本來還勉強忍得住,這下眼一眨,眼淚就真的掉了下來。
陳遇無奈地笑了下,這身黑西裝原本襯得他氣質比平日越發冷峻,可眉眼與聲音這一瞬卻又是無比溫柔的。
「想哭就哭吧。」
他低聲說。
於是那天的那句「我願意」,姜晚最後是哭著說出來的。
輪到陳遇時,他並沒有著急開口。
年輕的男人先伸手又掀開了她的頭紗,這次也沒像之前那樣急慌,等到頭紗落向她身後,等到他們交匯的目光之間再無任何間隔物,他才鄭重又虔誠地看著她輕聲說——
「我願意。」
那天晚上,向來只發GG的遇神罕見在微博上更了張照片。
照片像是傍晚拍的。
西沉的落日燒紅了天邊的雲彩,如火的晚霞映照在海平面上,西裝革履的高大男人牽著身穿潔白婚紗的女人,正漫步在沙灘上。
海岸線長得一眼望不到頭。
就像他們還有長長的一輩子要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