詔獄內。
隨著錦衣衛百戶略顯怯弱的話語聲音響起。
只見朱高煦的面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直接陰沉了下來,整個房間中的氣氛,亦是在此刻變的壓抑了起來。
等錦衣衛總指揮使紀綱回來,有他的同意才能夠放人?
且這把言語,乃是紀綱離開詔獄之際,所吩咐下來的事情。
對此。
朱高煦嗤之以鼻,半眯著的雙眸緩緩睜開,直勾勾的盯著眼前出言拒絕自己的錦衣衛百戶,神色陰翳、言語陰冷,隨即一聲冷笑沉聲道:
「呵呵.」
「倘若本王以王爺的身份,外加監國之身份,執意要將其給帶走呢?」
「怎麼的?」
「難道你要攔本王嗎?」
「或者說,爾等難道要對本王動手嗎?」
「嗯?」
「回答我。」
剎那間。
一股無與倫比的強勢氣息,於朱高煦身上騰升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強壓於其不過幾步之遙的錦衣衛百戶身上。
突如其來的變故。
讓錦衣衛百戶,直接愣在了當場。
感受著周遭的氣氛,以及朱高煦變幻的神色面容和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其身形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寒顫,身子下意識往後退了好幾步,緩緩低下頭不敢絲毫抬頭,亦不知何時,額頭上的已然冷汗密布,順著臉頰不時滑落。
讓其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如何辦才好,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一邊是自己頂頭上司的強烈要求和命令,另一邊則是大明最有權勢的親王,陛下遠征漠北時,欽定的監國之人,可代陛下行使皇權,可謂是讓人生畏。
同意亦或者不同意?
同意了,自己頂頭上司勢必要會找自己麻煩。
於錦衣衛中,後期肯定甭想落下半分的好。
更甚者,因此事,被下貶於偏遠之地,或者被安排去處理一些危險之事,都是極為有可能的。
不同意吧。
被眼前朱高煦這個大明親王、如今又是監國王爺,擁有著陛下欽賜的監國令牌,見令牌如見聖上,其命令就是旨意,他不同意反對的話,與抗旨又有何分別?
要是被這樣的一位狠人、又是手握實權的人給記恨上。
今後的話
朱高煦想要找機會收拾他,亦可以說是易如反掌,壓根就不會有任何的難度。
可以說。
甭管是錦衣衛總指揮使紀綱也好,於他面前的漢王朱高煦也罷。
兩者都不是他這一個小小錦衣衛百戶,可以抗衡與之對抗的。
而他的生死,亦被兩人給盡握於手中。
完全沒有任何反抗的機會。
就眼下的事情,一時之間讓其不禁陷入了兩難境地,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就眼下的事情該如何辦才好。
可謂是讓,其有些欲哭無淚啊!
於此同時,其也不禁想到,今日紀綱安排留守之人時,他因不想前去搜查冒險,興沖沖的在所有同仁都未反應過來之際,以最快速度接下了這個看似安全的任務。
結果
他是千算萬算,做夢都沒想到,眼下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讓他心中不免暗暗叫苦,暗自腹誹:
「哎」
「我怎麼就那麼胡塗。」
「為何偏偏興沖沖接下這個任務。」
「早知道是這樣,還不如與他們一起出去的好。」
「簡直是」
「自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啊!」
此時此刻。
他也總算是明白了。
為何他如此興沖沖的接下此任務的時候,紀綱以及一眾錦衣衛同仁,會以那般怪異眼神看向他了。
感情別人都知道,此事必定不是一個什麼好差事。
很有可能會牽扯到,一些位高權重的人。
屆時必定可能會因此,得罪某些人。
結果
他一個人傻乎乎的,像是得了什麼失心瘋一般,自以為是的接下了此任務。
還怡然自得的,認為自己討了一個便宜。
感情他現在總算知曉了。
這哪裡是什麼便宜啊!
此乃,要人命的催命符啊!
這不
他現如今,夾在了紀綱和朱高煦兩人衝突的命令中間,選擇另外一個,勢必會因此而得罪另一個,可謂是讓他一個腦袋兩個大,心亂如麻。
要不是不合時宜,他怕是都忍不住想要破口大罵了。
場內。
此時此刻,安靜的可怕,陰冷的令人生畏。
厚重且急促的呼吸聲縈繞於殿內。
「回答我!」
「可以,還是不可以。」
見其陷入沉默,像是丟了魂一般的模樣,朱高煦心中很是不爽,自然而然也就沒給他好臉色看,神色陰沉著厲聲質問。
此事。
倒不怪朱高煦如此著急。
實乃。
他本就想與紀綱打一個時間差。
儘可能,以最快速度將人給提出去。
畢竟此次大搜捕,雖他沒有參加,沒有參與其中,但期間有何人在場,他又不是不知道,又不是不清楚。
不然的話。
一旦等著紀綱返回詔獄。
天知道紀綱,於此事會如何想。
要知道,紀綱可不是傻子。
以他今日的舉動,其心中怕亦能夠猜出一個大概,知曉他所提之人的身份。
且這些短時間以來,紀綱一直最想做的,就是將眼下埋入他手中勢力裡面。
屆時
紀綱能夠放過,這個好不容得來的機會?
真的會那般痛痛快快的放人嗎?
與其屆時鬧得大家臉上都不好看,不如在紀綱未在詔獄中,他打一個時間差,提前一步將人給提走,實乃此事上最佳抉擇。
而後。
就算是紀綱回來,從下面人的口中,知曉了眼下情況。
反正人自己已經提走了。
屆時隨便扯一個這樣和那樣的身份,亦或者找一個什麼樣看似合理的理由,隨便都能夠給搪塞過去。
畢竟沒了人。
紀綱縱使有天大的本事,此事其也不可能翻出什麼風浪來,亦拿他沒有任何辦法,勢必會咽下這個啞巴虧。
「王王爺」
「微臣,只是一個小小的百戶。」
「這這這」
「微臣真的,真的」
「此事,實乃不是微臣想不想,而是總指揮使大人的命令。」
「要不.」
「您真的,稍坐些許時候。」
「微臣這就親自去通知,請示一番可好?」
「實乃不然的話,微臣也是真的難做。」
「屆時.」
「也必定沒辦法交代。」
「懇請王爺,恕罪。」
說罷。
他態度極為恭敬,直直的奔著朱高煦位置跪拜了下去。
話雖說的好聽。
不過言辭中的拒接之意,已然露於言表,亦代表著其,現如今已然做出了選擇。
其選擇了遵從,錦衣衛總指揮使紀綱命令。
對此。
想想也能夠明白,實乃為何。
常言道:縣官不如現管。
朱高煦的地位、位置是真的高,高的讓他遙不可及,令他駭然生畏。
不過錦衣衛,乃是極為特殊的機構。
為天子鷹犬,為天子監察天下,直接為天子服務。
在他看來,漢王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在對待錦衣衛這個特殊機構,斷然也不敢做的太過分。
且他本身,亦是依照命令辦事情。
而紀綱則就完全不一樣,其乃錦衣衛最高領導者。
如若違逆了他的意思。
哪怕是他現如今選擇了漢王,屆時以漢王的本事,還真不一定能夠擋得住,紀綱於暗中玩陰的。
畢竟錦衣衛乃是紀綱的地盤,紀綱乃是此地的主宰者,而並非漢王朱高煦。
為此。
其在心中經過幾場天人交戰,各種事件的衡量,也總算是做出了最後的決定和選擇,沒有絲毫猶豫,心中的天枰倒向了紀綱處。
得到確切的答覆。
朱高煦面色陰沉如水,冷冷的盯著跪在自己面前,身形顫抖不止的錦衣衛百戶。
於此。
他知道,自己的威壓和威脅失效了。
對眼前的人,除了讓其害怕之外,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亦沒有達到他所想要的結果。
對此,亦是讓他無比懊惱,卻也是毫無辦法。
能怎麼辦?
總不可能,他將眼前的人給殺了吧?
亦或者說,他不管不顧的強闖,進詔獄拿人吧?
現實嗎?
自然而然是不現實。
真要那樣搞,此事一旦傳出去。
明日的話,天知道會有多少人,會上奏遠在千里之外的朱棣。
不僅僅如此。
偌大的錦衣衛詔獄,今日有抓了那麼多人。
倘若沒有錦衣衛的配合,他漫無目的的去找。
哪怕錦衣衛不攔他,他又得找到何時去了?
很有可能,他人還未找到。
紀綱已然回到錦衣衛詔獄了。
如此還有什麼意義?
不還是要與紀綱對上嗎?
得勒。
既然來都來了,那就等著吧!
同時他也很是好奇,紀綱就眼前的事情,會做什麼樣的處理。
是與他撕破臉,還是如何……
就這樣。
過了沒多久。
噠噠噠……
不遠處,一道急促的腳步驟然響起。
咚咚咚……
緊閉的房門上,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進來!」
端坐於椅子上半眯著雙眸的朱高煦猛然睜開雙眼,出言道。
而後。
紀綱隨同太子爺朱高熾,兩人從門外走了進來。
入內的兩人,見著匍匐在地上顫抖著身子的錦衣衛百戶,面上神色不由得變了變。
朱高熾眉頭微皺,不由率先開口問道:
「老二……」
「你這又是鬧得哪一出?」
「究竟發生了何事?」
朱高煦聞言,瞥了連決而來的兩人,微微上揚的嘴角露出一絲冷笑,未第一時間回答其問題,轉而反問:
「人抓完了?」
聽了這話。
朱高熾愣了愣,隨即點了點頭,而後又搖了搖頭,道:
「快了。」
「城內,在大家的配合下。」
「該清理的,該抓的幾乎都抓了。」
「不出意外的話。」
「那些個隱匿於暗中的倭國賊寇,應該都在此行被抓的這些人中。」
「但具體有哪些人存在,這個需要錦衣衛審問甄別一番,而後才能夠給出確定的答案。」
「不過……」
說著,他頓了頓,伸手指了指匍匐在地上的錦衣衛,繼續開口道:
「老二……」
「你這還未回答我。」
「這究竟發生了何事呢!」
「就此事,你不該與我說一說嗎?」
話雖這樣問。
對此。
朱高煦不相信,太子與紀綱兩人連決而來,其能夠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不過…
既然其想要裝傻充愣,朱高煦也沒有出言點穿。
直接坦言,將自己方才所言的事情,再次給眼前的兩人,詳細的敘述了一番。
言罷。
朱高煦眉頭驟然一挑,目光直直的盯著眼前的兩人,呵呵一聲冷笑的道:
「正好。」
「老大……紀綱……」
「你二人都在。」
「不知,咱想要提人,想要將咱的人給放了。」
「二位就此事,如何看呢?」
「同意與否?」
「可還是不可以?」
此言一出。
朱高熾與紀綱兩人彼此對視了一眼,神色也不禁凝了凝。
其實就眼下所發生的事情,究竟為何大家都心知肚明,都知道是怎麼回事。
雖知道是一回事,同意與不同意,又是另一回事。
畢竟都是人嘛!
都有自己的小九九,小算盤,利益的糾葛在裡面。
短暫的沉吟了片刻,朱高熾神色突然一變,面色中帶著絲絲笑意,快步來到朱高煦身旁,伸手一把攬過其肩膀,道:
「老二啊!老二!」
「我還以為啥事呢!」
「不就是提人嗎?」
「此事倒也不是不可。」
「但是……老二,就眼下的事情,你也要理解一下。」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話鋒徒然一轉,語重心長的繼續道:
「當然……先說清楚,並不是我不信任你,亦或者不相信你。」
「想來你也知道,此事咱們耗費了這麼長時間,出動了這麼多人。」
「被拿下詔獄的人,都是有異常之人。」
「既然進了錦衣衛詔獄,按照錦衣衛的制服,該走的程序還是要走的。」
「不然萬一……被抓的那兩個人,瞞著你做了什麼你不知道的事情。」
「防患於未然嘛!」
「如此,大家都能夠放心,亦能夠安心。」
「你說對不對?」
喲呵。
這話乍一聽倒也沒什麼問題。
但大家都是老狐狸,都是心思通透之人,如何不明白對方在想什麼?
朱高熾這般言語,其想法與紀綱又有何分別?
說白了。
不就是,一樣想藉此,做一些事情,於他手中勢力,看一看能不能撬開口子嗎?
畢竟他的勢力,這些年來,所隱匿乃是所有人中最好的。
雖知道他有這股勢力存在,卻從來沒人能夠找到半分蛛絲馬跡。
所以.現如今,好不容易等來機會。
眼下的太子爺,就直接急不可耐了。
不過對於這樣的事情,朱高煦在來之際,就已經做了最快的打算,亦有想過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為此。
倒也沒因此,而大動肝火。
短暫的沉默了片刻,朱高煦意味深長的環視了眼前一臉嬉笑,宛然一副我為你好模樣的太子爺,而後嘴角微微上揚,似笑非笑的問道:
「老大」
「此事,你想清楚了?」
「你真的確定要這樣做?」(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