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王府邸。
砰.的一聲。
朱高煦重重的一巴掌拍在石桌上,面色鐵青的猛然從軟榻上站了起來,雙眸直勾勾的看向一旁站著的紀綱,怒喝道:
「他們是想要做什麼?」
「覺得朝廷取士不公嗎?」
說著,朱高煦衝著門外,怒聲大吼道:「來人.速速前去東宮,就說咱有急事,需太子殿下速速前來商議。」
「諾!奴婢這就是去辦。」
院門外,一奴婢恭恭敬敬行了一禮,轉身一路向跑往門外走去。
待到奴婢離去,朱高煦一雙虎目冷冷的盯著與之近在咫尺的錦衣衛總指揮使紀綱,沉聲道:
「紀綱.」
「昨日本王和太子爺,不是於太和殿中,向你千叮嚀萬囑咐嗎?」
「讓你這幾天的時候,務必要盯緊眼前的事情,整個應天府城的一舉一動謹防有變故發生嗎?」
「為何還能夠出現這樣的情況?」
「剛剛上任吏部的墨家弟子,被鬧事的學子,活生生的打死了三個。」
「三個人啊!」
「還是在大街上,你可知曉這意味著什麼?」
「這不是在對墨家的人出手,此乃是打我和太子爺兩人的臉啊!!」
「你就是這樣完成,與我和太子爺兩人面前承諾的嗎?」
怒吼質問聲炸響開來。
紀綱頓時身子一軟直直的跪拜了下去,額頭之上冷汗止不住的往外冒,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天地良心啊!
就眼下發生的事情,紀綱做夢都沒想到,有人的膽子居然能夠這麼大,本以為最多也就辱罵、抨擊,哪知道某些人是真的敢動手傷人不說,還不知輕重的要了幾個人的性命。
在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紀綱的第一反應則就是天塌了啊!
因為就昨天於朝堂上發生的事情,紀綱這個人精,比誰都清楚,漢王和太子爺兩人對於進駐工部的那些個墨家弟子的重視。
結果
就是兩人千叮嚀萬囑咐,無比重視的人物,居然在他手中死了三個。
說實話。
於此事上,紀綱也是心裡苦啊!
怎麼說呢?
畢竟他乃縱觀全局的人,肯定沒辦法什麼事情都做到親歷親為,而他的工作重心實乃放置於,監視昨日上朝的文武百官,因為在他看來真正最為容易出問題的地方,勢必是這些個位高權重的人這邊,所以.對於墨家晉升的官吏,他都交由手下的人去負責。
天知道。
這個他認為最容易出問題的地方,反倒是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反倒是他認為最不可能出問題的地方,發生了這等大事。
簡直是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回答我!!」
見其沉默不言,朱高煦『砰』的一聲,再次重重的轟擊在桌面,一雙虎目冷冷的回望過去。
見此情形,紀綱知道這個時候裝鴕鳥沒有任何作用,不得不硬著頭皮抬頭回望了過去,小心翼翼的開口承認錯誤道:
「此事,臣之罪。」
「辜負了王爺和太子殿下的信任,未能完成許下的承諾。」
「臣無任何可申辯,請王爺治罪。」
「呵呵……」朱高煦一聲冷笑,怒喝道:「紀綱,你是以為,爾乃天子鷹犬,陛下的近臣,真自以為本王就動不了你嗎?」
「拿這樣的話,堵本王的嘴?」
「知罪,治罪?」
「這是認錯的態度,或者說認罪的態度?」
「爾不會不清楚,此非本王所需要,所想要的答案。」
「當然……」
「你也可以揣著明白擱我眼前裝糊塗。」
「但你放心,今本王就把話給直接撩這裡。」
「別自持身份,有恃無恐。」
「整個大明,不是本王自吹自擂,只要本王想動,至少現階段沒有任何一人是本王動不了的。」
「別說你乃錦衣衛總指揮使,現如今老頭子不在京中,咱就算是把你給砍了,你覺得老頭子又能夠奈我何?」
「不信的話,紀綱你大可以於此事上試一試,看看本王有沒有這個本事。」
「我相信只要操作得當,你這個多面樹敵的錦衣衛總指揮使被砍頭,應該是很多人極為願意看到的結果,怕是很多人會為此拍手稱快。」
這話說的,不可謂不夠狠,已然是赤裸裸的威脅了。
可謂是把跪伏在地上的紀綱給整的愣在了當場,原本低垂著的腦袋驚得猛然抬了起來,面露驚懼失措的回望了過去,心裡也不免跟著發毛,忐忑不安跳了起來。
倘若是別人說這句話,紀綱可能還多少嗤之以鼻,將此言給當成一個十足的笑話來聽。
但.此話出自漢王朱高煦的嘴裡,這就讓人不得不鄭重,不得不認真對待了起來,畢竟別人說這樣的話,可能最多就是威脅和嚇一嚇人罷了。
可以漢王朱高煦的性格來說的話,於眼下的情況,紀綱可真的不敢將其言語,僅當成一個威脅和嚇唬他的言語。
畢竟以這段時間來,他與朱高煦兩人相處,和見著朱高煦做的那些個事情,紀綱可絲毫不敢懷疑,朱高煦言語裡說的是假話。
實乃,朱高煦瘋狂起來,真的能夠做出的出樣的事情來。
再說了.
雖他貴為錦衣衛總指揮使,朝中正二品大員,替天子行權監察天下,手中的權力不可謂不大,不可謂不得天子信任和喜歡,但這層身份在外人看來,確實無比的尊貴,令人羨慕。
可紀綱不是傻子,知曉自己的身份雖尊貴,令人羨慕的緊,但和朱高煦這個實打實的親王來相互比較的話,則就完全不夠看,畢竟身為永樂大帝身邊的近臣,他心中比任何人都清楚,漢王朱高煦在永樂大帝心中的真實地位有多高。
別看太子非朱高煦。
那也只不過現如今的太子朱高熾,占了一個嫡長的名頭在哪裡,就是有著嫡長這個名頭,存在太子這個位置都差點沒落到朱高熾的頭上。
同時現如今的永樂大帝年富力強,還有那麼長的時間,天知道後面會有什麼變故。
原本的太子之位,會不會再次落到朱高煦的身上。
此想法,亦並非紀綱胡思亂想,實乃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特別是經過這幾個月,漢王朱高煦所行的一系列舉措,可謂是實打實的讓,朱高煦於永樂大帝的心中地位,再次拔高了不止一籌。
想到這裡,紀綱心中惶恐不安的情緒愈發的厚重了起來,低垂著腦袋連連搖頭,急忙為自己辯解道:
「沒沒沒」
「王爺息怒,王爺息怒。」
「微臣絕無此意,絕無此意啊!」
「懇請王爺明鑑。」
說著,他也不敢再藏著掖著,急切繼續道:
「王爺,此次參與鬥毆,行兇的學子,都被錦衣衛給全部抓了起來,微臣絕對沒有偏頗任何一個人,也絕對沒有放過任何一個人,就等王爺下令處理。」
噠噠噠.
恰在這時,院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直接把朱高煦正欲言語的話給打斷,兩人的目光都不禁看向一旁傳來聲響的位置,映入眼帘則是太子朱高熾滿頭大汗,氣喘吁吁從外面一路小跑走進來,:
「老二」
「你這什麼情況,究竟是什麼意思?」
「發生了什麼大事,這般急匆匆的喚我前來。」
見著來人,朱高煦收回了緊盯落在紀綱身上的目光,轉而看向面前的太子爺,隨手遞過放在桌上的錦帕,又指了指放在桌上早已備好的茶水,道:
「行了。」
「老大」
「先擦擦汗,喝口水咱們接下來再說吧!」
對此,太子爺倒也不客氣,伸手接過錦帕擦了擦滿頭大汗,隨後端起桌上溫熱的茶水猶如牛飲,簡單平復了一下自己的躁動的思緒,就這般過了好一會再出言道:
「行了,差不多了。」
「說說吧,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咱們兩兄弟就別藏著掖著的了。」
見已平復下躁動思緒的太子爺,朱高煦伸手指了指擺放在桌面上的信件,隨手輕輕的敲了敲,道:
「你看看吧!」
「都記錄在這上面呢!」
「看看某些人的膽子究竟有多大,究竟有多狠,究竟有多不把朝廷放在眼裡。」
「自以為是.將朝廷的優待,享受的何等理所應當。」
「是有多麼看不清自己位置。」
聽著言語中的怒意,令朱高熾也不禁微微有些側目,面色狐疑的伸手拿起桌上的信件好奇端詳、瀏覽了起來,待到映入眼帘的字眼和內容,朱高熾的目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陰沉了下來,眉宇間殺意騰升。
此時此刻,他總算是知曉,朱高煦為何這般忿怒了。
此事別說朱高煦憤怒了,饒是他這個好好先生,少有發怒憤怒的人,此時此刻心中思緒都怒不可遏,想要提刀殺人,就更別說的漢王朱高煦了。
「砰」
隨後,待看完信件上的內容,朱高熾亦是一巴掌重重的拍在桌面上,面色鐵青怒吼道:
「他們究竟是想要做什麼?」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敢於大街上公然行兇殺人,究竟是誰給他們的膽子,究竟是誰給他們底氣。」
「怎麼的?」
「那些個參與到行兇的賊子呢?」
「可否已經全部緝拿了起來?」
此言出。
跪伏在地上的紀綱,頃刻間從愣神中回過神來,連連道:
「回太子殿下,抓抓…抓起來了。」
「所有人都抓起來了。」
「就等待著,王爺和太子殿下聖裁。」
得到確定的答覆,朱高熾轉頭看向一旁的漢王,皺眉沉吟了片刻,沉聲問道:
「老二」
「對於這些個行兇被捕的人,你打算如何處理他們呢?」
朱高煦聽聞這話,並未第一時間回答,目光落向跪伏在地上的紀綱,大喝一聲道:
「紀綱,你乃錦衣衛總指揮使,對大明律法應該無比清楚。」
「依照大明律例,這些人該當何罪?」
「這些人該如何處理?」
「說一說你的看法。」
此言出,涼亭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跪伏在地上的紀綱身上,感受著注視著自己的目光,紀綱呆楞了片刻,抬起衣袖擦了擦自己額頭上的冷汗,小心翼翼開口道:
「回王爺,太子殿下。」
「此罪行,按照大明律例,殺人行兇者償命,此乃亘古不變的道理。」
「不過.」
說到這裡,紀綱頓了頓,神色突然一轉,言語變的有些吞吞吐吐、敦促了起來,面色中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回道:
「此事,參與的人,錦衣衛共計抓捕二十餘人。」
「被打死的人,具體被何人給打死,他們這些人自己都說不清楚」
「牽扯上這麼多人,且都是翰林院的學子。」
「王爺.太子殿下,倘若將這二十餘人都給全部斬首的話,會不會」
說罷,紀綱連忙將腦袋給深埋了下去。
此事上,倒不是說他這個錦衣衛頭頭為此大發善心,或者說不敢殺這麼多人,實乃法不責眾啊!
具體是誰殺死的,他們這二十餘人都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為此就把這二十餘人,都給直接問罪斬首,他是真怕引發一些不必要的東西出來,畢竟這些人的背後,天知道牽扯到些什麼人啊!
一旦事情大條了,那可就真的不好玩了。
屆時必定驚動遠在漠北的永樂大帝.一旦被問罪,可不是他能夠承受的。
聽了這話,朱高煦神色變了變,他自然不是傻子,又怎麼可能聽不懂紀綱的言下之意和擔憂,不過他也並未第一時間在這個事情上發表自己的看法,轉而看向一旁的太子爺問道:
「老大」
「紀綱該說的也都說了,此事你打算如何處之?」
「是放還是殺?」
朱高熾愣了一下,瞳孔中的雙眸止不住的打轉,過了好一會的時間,其才回過神來,方才的憤怒的思緒也稍微平復了些許,遲疑些許道:
「老二」
「此事,要不咱們先去見一見這些個膽大包天的學子再說?」
「看看他們的反應,.於此事上,是否蘊含著我們不知曉的內情在裡面,或者有沒有悔意如何?」
「之後咱們再商議,定奪他們的罪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