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質問聲響起。
院內的氣氛,驟然變的寂靜肅然了起來。
所有人的目光,皆都不由自主的匯聚向跪伏在地上的劉環身上,全然一副好奇的模樣就這般靜靜的看著他。
感受著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劉環亦是從愣神中回過神來,低垂著的腦袋緩緩抬起,面色已然不知何時變的煞白,完全不敢與其對視。
短暫的沉吟,他心中也無比的清楚,就眼下的事情,他如今已然沒有分毫抵賴和推脫的可能,畢竟一切事情都擺在了眼前,說與不說別人其實在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心中肯定是或多或少有著些許的猜測。
倘若沒有猜測,那麼其肯定是問不出這樣的話來。
當然就眼下的事情,也自是怪不到太子爺的身上。
因為整整四千多兩的現銀啊!
這是何等龐大的一個數字。
想著,想著,他索性也懶得遮遮掩掩,輕聲幽幽的道:
「回回太子殿下。」
「這這這」
「這些個銀兩,乃是有人行賄所送,皆來自不正當的渠道。」
此言落罷。
他更是沒有分毫的隱藏和隱匿,將這些年自己所做的所有事情,以及所發生在他身上,那些個逾越規矩和逾越大明律例的事情,全部一五一十的一股腦全部說了出來。
伴隨著一件件事情,被毫不留情的紕漏出來。
太子爺的面色也是肉眼可見的變得越來越黑,神情亦是緊跟著變得越來越陰沉,看向跪伏在地上,講述自己所做的一件件光輝歷史,乃是真的恨不得,直接將其給活剮了。
倘若眼神可以殺人的話,那麼眼下跪伏在地上的戶部侍郎劉環,此時此刻怕是在太子爺的眼神注視下,已然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說實在。
開始劉環沉默不言的時候,太子爺那個時候,還只是覺得其沒有分毫的擔當,犯了事情都不敢承認,連言語和說話的勇氣都沒有了。
但是隨著劉環的娓娓道來,不知道為什麼,太子爺貌似還真的是寧願,其就如方才的那般模樣,什麼都不要說才好。
真的是太丟臉了。
簡直是把臉給徹底丟到姥姥家了。
他乃是做夢都沒想到,平日在自己面前,那般謙恭、那般正直,展露出的面容,那是宛然一副『我與罪惡不共戴天』的人,居然能夠做出眼下的這等惡事。
且還不是一件,而是一件件
就其方才所言出來的事情,太子爺於心中細算估量了片刻,這尼瑪其干違背大明律例和規矩的事情,怕是不下於四五十件,簡直就真的是離了個大譜。
而這些個拿出來兌換的大明寶鈔,亦還僅僅是其這麼多年為官以來,所收斂貪墨貪污的銀兩中的冰山一角,於此間的零頭都算不上,不是一般的嚇人。
同時也真的讓朱高熾,為此簡直是大開眼界。
按理說都貪墨了那麼多錢了,有了那麼殷實的家底,怎麼想都應該見好就收了吧!
縱使不見好就收,其實也沒任何的問題,也能夠理解,也能夠說的過去,也沒什麼問題。
為何?
非要還想著與民爭利?
還非要,想著趁著朝廷推出的這等實惠,仗著比大明天下的百姓知曉的更多,比之百姓知曉的消息更快,非要於此間故意打時間差,前去故意的剮百姓的肉,藉機去喝百姓的血啊!
這樣的做法,這樣的做態和姿態。
簡直將『厚顏無恥』四個字,給演繹的淋漓盡致。
但細想之下,其實不用問,也不用去回答這個問題,因為此間的原因很簡單,『人心不足蛇吞象』只此一句話,足以說明,為何會出現這樣的事情了。
倘若不是如此的話,本已經算是徹底的實現了財富自由,壓根就沒必要參合到這個事情中來,且若是不參與的話,以他這麼多年於朱高熾面前所留下的印象,怕是真的很難查到他的頭上。
縱使後期可能會暴雷,但也絕對非一朝一夕的時間。
想著,想著,朱高熾半眯著雙眸了跪伏在地上的戶部侍郎劉環一眼,神情中閃過一抹極為複雜的思緒,也不想與之在這個事情上浪費時間,扭頭看向一旁的錦衣衛指揮使紀綱,吩咐道:
「眼下一切事情,都已經明了了。」
「做了什麼事情,有那些個違反大明律例的事情,此間有那些人參與其中,劉環也沒有任何的隱瞞。」
「指揮使還愣著做什麼?」
「直接將其給帶下去,而方才被劉環所供述出的人,也不用分毫的留情,全部都給孤一一地拿下吧!」
「將這些個整日只知道貪贓枉法,只知道做那些個魚肉百姓的人,該清肅的全部都清肅,不管任何人有異議,或者說任何人為之求情,紀大人都不用管他們,也不用答理他們,敢伸手參與,就讓他們直接來東宮找孤,就說孤在東宮等著他們前來覲見拜訪。」
這話說的不可謂不夠狠,同時也展露其對於眼下所發生事情,為之處理這些個人的決心。
此事其實不怪太子爺,為之如此的動怒和憤怒。
實乃是,就眼下今日所發生的事情,乃是真真正正的觸及到了朱高熾心中不可逾越的底線,就這些個人的行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已經不能夠稱之為,吸百姓的血了。
這特娘的,乃是真的開了抽血泵,直接硬生生的對著百姓的血管里硬抽。
簡直不要太狠。
聽了這話,紀綱微微的怔了怔,片刻後從愣神中瞬間回過神來,低垂著的腦袋猛然抬起,亦沒有分毫的猶豫,神情驟然變的無比鄭重,躬身恭敬道:
「諾!」
「臣領命。」
說罷。
紀綱神色肅然的衝著朱高煦和朱高熾兩人,微微躬了躬身子行禮,之後衝著門外靜候的錦衣衛擺了擺手示意,收到命令的兩人入內,一人架著劉環的一隻手,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往後退了出去。
就這般。
不過片刻的時間。
原本喧鬧的庭院中,瞬間為之安靜了下來。
朱高熾和朱高煦兩兄弟彼此四目相對,就這般靜靜的看著對方,彼此都沒有主動的言語,也沒有主動的說上一句話,場中的氣氛於不知不覺中,慢慢變的壓抑了起來。
半晌後,朱高煦收回了與之對視的目光,深深的吸了幾口大氣,半眯著的雙眸猛然睜開,言語中帶著些許的調侃之意,笑呵呵的問道:
「老大?」
「這是被氣到了嗎?」
「剛剛不是還說,讓咱注意,讓咱別把動作給搞得太大,怎麼的現在感覺,你的怒氣值比我的還大,這下手比之我還要狠辣呢?」
「咱不是略施計謀,想要讓別人割肉放血,猛吸那些個自以為的人身上的血液而已,而你這卻是直接奔著,要把別人給直接斬草除根的節奏。」
「宛然一副,要把別人都給殺盡殺絕的姿態。」
「比之我的行為來說,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咱與你相比,就完全沒任何的可比性。」
「就這東西.」
「難道你這般做,就不怕把搞得太狠,直接把天給捅出一個窟窿來嗎?」
聽了這話,朱高熾原本就鐵青陰沉的面色,此時此刻更是陰冷的快要滴出水來了,看向朱高煦的目光也是不由得變的不善了起來,沉聲道:
「老二」
「你是故意的吧?」
「知道咱不可能,也沒辦法」
「非要說這些個風涼話,以此故意來刺激我,怎麼的?」
「你就那麼想要看到我發怒,就那麼想看到我盛怒的樣子,你才甘心嗎?」
「要不我現在就給你表演一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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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說著,朱高熾瞳孔中的雙眸微微眯了眯,目光也於此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的凌厲了起來,神情陰冷不善的看向朱高煦,大有一言不合就要直接掀桌子的節奏。
此情此景。
切切實實的把朱高煦給驚了一跳,也知道貌似就眼下的情況,他好像真的是火上澆油,要把太子爺給徹底惹怒,亦或者說眼下的太子爺,已經被他給刺激的,已然到了盛怒發瘋的邊緣。
見此情況,朱高煦心中也是不禁猛地一咯噔,眼皮緊跟著跳了跳,自是不敢再為之過於過分,也瞬間將調侃和開玩笑的心思給收斂了起來。
雖他不懼太子爺發怒。
但不害怕、不懼是一回事,卻是不代表他想要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或者說想要看到眼下奔著他不想看到的結果而去。
為此,他簡單的整理了一下腦海中的思緒,臉上的嬉笑收斂,取而代之的則是一臉的溫和笑意,連忙一把伸手攬過太子爺的肩膀,連連出言寬慰強行解釋,服軟道:
「哎哎哎哎.」
「不至於,不至於啊!」
「老大,瞧你說的,瞧你說的是什麼話。」
「咱們可是親兄弟,咱怎麼可能會有那般齷齪的心思,怎麼可能故意這般做。」
「這不就僅僅是好奇,為之想要問一問你具體的緣由嗎?」
「你想多了.」
「真的是你想多了」
「完全就是,沒有的事情。」
『啪』看著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太子爺面色很是不岔的抬手給其拍掉,瞳孔中的雙眸微微眯了眯,冷冷瞪了其一眼,沉聲道:
「少給咱來這一套。」
「你什麼樣的心思,你乃是什麼樣的人。」
「有些話」
「有些事情,不用咱多說,我相信咱們彼此,大家的心裡都有數。」
說到這裡,朱高煦頓了頓,也失去了與之浪費時間和口舌的心思,冷冷的沖其擺了擺手示意,繼續道:
「少與我在這些個事情上胡扯浪費時間,我也沒這個心思和閒心。」
「你這裡究竟還有事,還是沒事?」
「倘若沒什麼事情,咱們就此別過」
「也正好,你不打擾我,我也不想打擾你,給予咱們彼此一點,冷靜的時間,不然就你這麼一副欠揍的模樣,我是真的怕咱忍不住,想要動手揍人,真的怕忍不住盛怒跟你翻臉。」
這話說的不可謂不夠狠,不可謂不夠埋汰人。
饒是朱高煦自認為自己的臉皮夠狠,也被此番太子爺直言不諱的言論,給整的老臉微微有些泛紅,被整的有些不太好意思。
為此,他本欲也藉此結束此番交談和對話,不過卻是沒忘記,在此之前、老何與他說的那些個話語,自是不可能就這般放太子爺離去,再次厚著臉皮,伸手一把拉過太子爺的肩膀,道:
「行行行」
「我的錯,就當是我的錯。」
「確實就眼下的事情上,咱做的確實有些太過了。」
「咱認錯」
「別生氣了!」
「行還是不行?」
聽著朱高煦一次次道歉,見著其舔著臉認慫的模樣,切切實實的讓太子爺聞之不免有些詫異,亦或者說有些難以置信,甚至是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為此,不禁有些疑惑和好奇的回望了過去,有些沒鬧懂朱高煦今日是不是吃錯藥了。
此間行為,簡直堪稱是太陽打西邊出來,居然能夠見著其主動認慫,見著其主動認錯,簡直是大姑娘上架頭一回。
要說其被他方才的氣勢和行為給嚇到,那是打死朱高熾都不相信。
沒辦法。
從小一起穿開襠褲長大的人,誰能夠不知道誰的性格?
這麼多年以來,他貌似還真的沒有嚇到過朱高煦一次。
那麼
事出反常必有妖,皮褲套棉褲,那必定是有緣故。
肯定不如他眼下所見到的那麼簡單,這混蛋肯定有什麼事情,或者說有什麼事情想說,亦或者有什麼樣的謀算在裡面,不然的話.以朱高煦的性格,肯定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想著,想著,太子爺為之不禁警惕了起來,身體亦是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好幾步,下意識的與朱高煦保持一定的距離,目光中懷疑和質疑之意盡顯,連連沖其擺了擺手示意,道:
「老二」
「可別,可別」
「你這般做態,你的道歉,咱可要不起,也完全承受不起。」
「有事咱就直接說事情」
「可千萬別給我來這一套。」(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