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三三夜參禮
濱崎優，雲遊四海，流浪生活，以救人、驅逐妖魔為己任。
基本上無需回報，有時可能會請求幾頓飯的報酬。
她自幼和寺廟主持生活，學習佛教清規戒律，研究術法，頗有天賦，且生來體內就存在著一把折妖劍。
那天夜裡。
主持起夜，路過寺廟的供佛殿，忽見得女人的身影從中跑出，還不等他出聲叫停對方，就已沒了蹤影。
殿內穿出嬰兒的啼哭聲，不多時就驚醒了數位僧人。
尚在襁褓中的濱崎優，躺在地上。
她的眉間有道金色印記，於佛像前閃爍著。
見此情景，主持意識到，此女未來必定非同凡響。
然而，並未以特殊的方式對待她。
而是任其在寺廟內生活。
並教導其道士術法。
懷有世間罕有天賦的濱崎優，可以做到輕鬆的舉一反三，不出三年就已練就了渾身本領，然而其性格頑劣，且對世事有股天然感，愛吃肉，經常跑到林子打獵，甚至當著僧人們的面吃。
經書穿耳過、酒肉穿腸過，即便擁有天賦，卻只識術法，不解經文，可謂是朽木不可雕也。
在闖出風浪後，被賜名朽木真人。
一襲黃衣過，邪魔皆俯首。
後以斬妖除魔為己任，以拓寬眼界為由，離開了寺廟，出山巡遊。
雖然逍遙灑脫，孑然一身，然，常捨命助人，無愧於真人之名。
這樣的她，在見到了裂口女這樣的邪魔後，自然是無法饒恕的。
妖魔亂世，這是世間真理，至今她已見過無數人間慘劇、羅生門了。
從沒有哪個妖魔是好的！
而掌控妖魔的人，自然也都是敵人了，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要干就干吧！」太宰修只能喊。
對浮於空中的她拔刀相向。
即使萬劍懸空，他仍然有機會脫離困境，大不了魚死網破。
「咕……」
濱崎優咬牙，舉起手。
但她的手和劍一樣，遲遲不落。
她咬牙切齒，擠弄眼睛，看起來相當為難，事到如今卻猶豫了。
畢竟太宰修是她的救命恩人，究竟要不要出手呢？
如果妖魔救了自己的話，該要怎麼做才算是對呢？
師傅沒有教過啊！以前，也從來沒有過這種情況。
為什麼人類會和妖魔共患難啊！
「你是妖王化身嗎！現出你的真實面目！」濱崎優催促道。
太宰修卻冷哼一聲，「我可是地地道道的人類，昨晚跟我睡覺的你，難道感覺不出來嗎？」
「誰跟你睡覺啦！」
濱崎優炸毛。
啊，果然跟紗倉真奈一樣好戲弄。
「反正我是人類，你再怎麼欺騙自己也沒用的。」太宰修告訴她。
妖魔化身的人類，濱崎優可以憑藉陰陽眼看出來，但是看不出太宰修。
也可能是他功力更高深，比以往的妖魔要更強呢？所以才躲過了陰陽眼的窺探，得以隱瞞真實面目。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到底該怎麼解釋人類和妖魔站在一起的現象？
無法理解！
「……你，被妖魔蠱惑了嗎？」濱崎優又悄悄地問。
「你到底要騙自己到什麼時候！」太宰修不耐煩地喊。
「再說一遍，她是好妖魔，也許以前不是，但歸我管轄的她，已經是服從我的命令、受到管制的妖魔了。
「如果你要開干，不要磨嘰，快點來干吧，我等的黃花菜都涼了！」
太宰修催促道。
古人對妖魔的恐懼和敬畏，是刻入骨髓里的，太宰修非常理解，因為認知的差異，要戰就戰，沒有關係。
要是給她看到手機、電視，還有汽車，她估計會震驚到懷疑全部是妖魔所化吧。
「……」
在保持著同樣的姿勢，持續了良久後，濱崎優還是沒能下手。
她收回所有的劍，重歸為一，輕盈地落回地面。
「哼？」裂口女已經捏住自己口罩的邊沿了，沒想到濱崎優關鍵時刻萎了。
「……我還是不信伱。」
濱崎優抬起眼帘，怒視。
「隨你，那我們就此分道揚鑣。」太宰修也收劍入鞘。
他還要帶裂口女等怪談練級呢，不可能退讓，轉而和濱崎優去打怪的。
這裡可是難得的怪談世界，也免得打完怪後分掉落物了。
「欸。」
濱崎優的話還沒說完。
她本來想說，如果太宰修把妖魔收回去，並保證今後再也不沾染類似的東西，自己就原諒她的。
沒想到他這麼硬氣，直接就要劃清界限了，一下子把她的話堵在喉嚨。
「嗯、其實，要是你把那個妖魔收回去，我也不是不可以陪你走一遭。」濱崎優突然又扭扭捏捏地說。
「你瞅我這暴脾氣。」裂口女作勢就要往前走。
太宰修摁住了她，「算了。」
抬頭又對濱崎優說：「你要走就走，不走拉倒，反正，先就此別過了。」
他收起刀，和裂口女繼續往東家的方向走。
路過濱崎優旁邊時，裂口女還對她做了個鬼臉，吐舌頭。
等回到太宰修身邊後，她問：「紗倉是在玩Cosplay嗎？」
「……這事兒說起來還有點複雜，總之她並不是紗倉真奈。」太宰修解釋。
在他們往前走後，濱崎優始終跟在後方不遠處，保持距離的同時，又不肯被落下。
「你不是說正邪不兩立嗎？」太宰修無語地大喊。
「我、我只是剛好順路而已！我也要去幫東家斬妖除魔！」濱崎優在後面喊。
既然話已說到這了，接下來，太宰修就不會再管她了，反正她也有自保的能力，和真的紗倉真奈又不一樣。
東家所在的又是一處小村子，它們坐落在東鳥居的入口前。
「吼啊啊啊啊！」
田野間，竄出來一隻個子矮小、相貌醜陋的妖怪，它張牙舞爪，就要襲擊太宰修。
「山童」，是這裡常見的妖魔，不過比較弱小，成年人拿著鋤頭也能幹死。
就跟小拉達一樣垃圾吧。
見小妖出現，濱崎優正欲喚劍。
她還有點驚喜，因為那隻小妖是去襲擊太宰修的，有表現的機會了！
唰！
裂口女一刀給山童剁成兩半。
「嘰！」山童發出喊叫聲，當場就成了兩截，濺出黑血。
「裂口女收穫了少量的經驗值。」
砍完，裂口女古怪地瞟了眼跟在後方的濱崎優。
「額……」
濱崎優已經做出衝上前劈砍的架勢了，結果卻沒這個必要，她調整姿勢，輕輕咳嗽了兩聲。
好吧，裂口女也是大妖，砍死這種小妖也很正常，這麼說，太宰修還有個這麼強的保鏢了，根本不用幫忙的嘛。
那沒事了、沒事了。
濱崎優略顯尷尬地繼續跟著。
「山童啊，有種說法，其實山童是河童進山里之後的化身呢。」太宰修說。
裂口女對此一竅不通，「我也沒有見過河童。」
「反正這裡都是古代了，河童應該也是能輕鬆看到的吧。」
他們在說什麼？聽不見，好煩！濱崎優跟在後面，神情很幽怨。
裂口女悄悄瞄了眼身後，「其實這方面的妖怪，應該問她會好點吧？」
濱崎優想動手，裂口女確實是很生氣沒錯，但如果太宰修想了解日陰村地方的怪談和妖怪，就勢必要有一個懂行的人解釋，就像是導遊那樣，所以濱崎優的存在還是很重要的。
「別管她，再晾她一會兒。」太宰修完全沒有找濱崎優的打算。
就是打定了主意要欺負她。
……
日陰村，東家。
在告知了來意後，甲子婆婆接見了太宰修，但還要等待村長派人來確定這件事，這也要不了多久。
「既然我要對付作祟的妖魔，希望你們能告知我事發的經過呢。」
太宰修說道。
東家的家主，中島悠，是位長相粗獷的男性，但滿頭白髮，看得出來年事已高了，而且，他似乎滿臉悲痛，以至於神態很悲戚，大概是剛經歷喪子之痛的緣故吧。
總之，他將太宰修請入了待客廳。
「長壽郎是在二十三夜參禮上，出現意外的，當時我們正在按照儀式的流程走，但他卻突然消失了。
「等我們再找到他時，發現他已經掉到了井裡，撈上來後，他已經成了一具無頭屍體了。」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
中島悠的兒子，東家的少主，其名為中島長壽郎。
之所以取這個名字，意思是希望他能長壽，因為在日陰村里，負責鎮守在鳥居入口的三家，似乎受到了某種詛咒的緣故，男孩出生會短命、女孩則反而能活得長久。
三家之間，是有地位之分的，東家為最上家，其家主為總家主，有著掌管神社、對另外兩家發號施令的權利。
但是，總家主之位，只傳男，不傳女。
這是自古以來的習俗和規矩，三家包括日陰村的村民們，都嚴格遵守。
在這樣的情況下，在三家之間存在著某種爭權奪利的暗流。
因為，若是東家沒能生出男孩，或者男孩早夭了，但又必須要有男孩才能負責掌管神社之位。
此時，就要從南家挑選男孩繼承位置，總之必須得是男孩。
這樣一來，南家就會上位，成為新的東家。
東家則變成南家，地位下降。
為此，東家損傷了少主長壽郎，無疑是巨大的打擊，很可能他們家的地位就要下降了。
平安時代的這種階級思想，以及爭權奪利的暗流，比之現代也不退讓。
「那什麼是二十三夜參禮？」
太宰修追問。
「這是一種儀式，是為了賜福於家中的男性，以祈求能健康長大的儀式。
「三歲、十三歲、二十三歲，三十三歲時，都分別要舉行參禮，長壽郎在前些天滿了二十三歲，因此要舉行二十三夜參禮。
「完成了參禮後，通常，就能保證他健康長大，就是這樣的儀式。」
但是在二十三夜參禮的進行中，長壽郎卻遭遇了意外。
成了無頭的屍體。
「原來如此……」
太宰修坐在榻榻米上，傭人給他端上了茶水。
「我聽說，您還有一位女兒，對吧？」
他用手指摩挲起了杯壁。
「是的，她叫山村貞子。」中島悠看向屋子裡的屏風後面，側頭說，「不要在這裡偷聽，快回去！」
他看上去很憤怒。
甲子婆婆趕忙跑來，把山村貞子領走，從屋子裡離開。
這時的山村貞子，看起來好像已經有十五、十六歲了，也算是少女吧。
「讓她聽聽也無傷大雅吧？」
太宰修倒是很想見見小貞子。
「這應該就不必了。」中島悠沒好氣地說。
聽濱崎優說過，這村子裡崇尚著嚴重的男尊女卑思想。
或許和總家主之位，傳男不傳女有關係吧。
要是東家生不出男孩，生的全是女孩，那就意味著地位可能會下降，被南家或者北家上位。
就像是某種政治工具一樣。
「三三夜參禮中，家中的女孩也是要參加的，所以，貞子可能會知道些東西也說不定。」中島悠想了想，還是說。
「為什么女孩也要參加？不是說只有男孩會短命嗎？」太宰修問。
中島悠喝了口茶，「因為我們懷疑是妖魔作祟，所以希望讓女孩轉移妖魔的注意力，讓它別傷害男孩。
「簡單說，就是希望讓貞子代替長壽郎，作為被妖魔襲擊的替身，所以她不會繼承我家的姓氏，而是另取別名。」
在參禮中，還會讓貞子打扮得像男人，讓長壽郎打扮得像女人，以便迷惑作祟的妖魔，從而保住家裡的男孩。
這就是平安時代男尊女卑的現象。
即使山村貞子是親女兒，在家裡的地位也不高，平時還會需要做家務，和傭人們一起工作。
而被認真保護的長壽郎，卻被精心放在書房等地方培養，研讀經書，結果反而皮膚白皙，比女人還長得嬌好。
完全反過來了。
這裡的小貞子，不過是山村貞子這一怪談的殘念所化的，並不是太宰修要找的貞子的本體。
但她創造出這樣的怪談世界，究竟是希望告訴太宰修什麼呢？
貞子想要表達的到底是什麼？
「家主，外面還有人想參見，他說他是朽木真人！」甲子婆婆又趕過來說。
「朽木真人嗎？！」中島悠驚訝到站了起來，「我早就聽說他的事了，沒想到他居然復活了，看來天佑我東家！快把他也請進來！」
要是有朽木真人和太宰修，這兩人聯手，沒準能發生轉機。
中島悠就是這麼期待的。
他並不是想為兒子報仇、平冤，也不是希望兒子能復活，只是想保住自己的總家主地位罷了。
他毫不避諱地說出，山村貞子不過是可有可無的孩子，就能看出來，他的思想和理念，在現代人視角里，是多麼的扭曲和病態的了。
他並不覺得自己有問題。
因為整個村子的歷史都是這樣的。
濱崎優走進了屋內。
她對中島悠作了一輯。
然後，略感尷尬地看向太宰修。
太宰修別過頭去。
「噶！！！」濱崎優超受傷。
好吧，這也沒辦法，她先落座。
太宰修往遠離她的方向挪了挪。
「噶！！！」濱崎優再次震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