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 已老實
無名瀟灑地跟帕奇道別，準備從青藍海岸返回。
到了懸崖前，發現帕奇也早已瀟灑地撤了蛛網繩梯，他們下來時的路沒了。
無名回頭想找帕奇，隔著老遠，就看到帕奇一雙要殺人的眼睛。
無名又退了回去，看著那懸崖，自信一笑：「這就想難倒我？」
無名伸出雙手，卡利亞輝劍展現，插進懸崖的岩壁。
就這麼一步一步，沿著懸崖往上爬。
當扒著邊沿，從懸崖爬上來，站在峰頂時，無名振臂高呼：
「還有誰？這天地之間，還有什麼能阻我了！」
無名歡呼著，在懸崖邊舞蹈著。完全不擔心失足掉下去。
「已經學會了爬牆的我，是無敵的。」無名狂傲地對天地呼喊。
旁邊一個古龍人盤膝坐在崖邊，看神經病一樣看著他。
「你被貝勒打瘋了？」古龍人說。
「咦，是你。」無名認出來了，這正是之前剛進影之地沒多久，他遇到的那位古龍人。古龍人還正在用無名教給他的姿勢盤膝冥想呢。
「是我。」古龍人說，「你怎麼用，去龍洞參加那最棒的龍饗了嗎？」
「嗯……」無名假裝看遠處的風景，「你看遠處的山，多漂亮。」
「你到現在都沒去？」古龍人瞪大眼睛。
無名咳嗽兩聲：「這不是被其他事情耽誤了嗎，剛忙完。」
古龍人看向無名的眼神中，充滿了不信任，以及失望。
「你這是什麼眼神，我們商人說要做什麼，就一定會做什麼的。」無名說，「不就龍洞嗎，我這就去。」
無名豪情萬丈，拔腿就走。
走了兩步，轉回來，依然豪情萬丈：
「龍洞在哪來著？」
古龍人嘆了口氣：「我帶你去吧。」
古龍人帶著無名前往龍洞，說道：
「不過你耽誤這麼久，恐怕是沒有機會品嘗到最高級的龍饗了。」
「怎麼了？」無名問。
古龍人說：「有個戰場拾荒者，成為了新的龍饗者，他雖然是個拾荒的，卻有非凡的意志。如果說誰能擊敗貝勒，他是最有希望的人。他對龍饗的執著，對戰鬥的熱情也遠勝你。勇敢，堅毅，絕不服輸。」
古龍人揶揄地看著無名：
「讓你不上心，吃不上了吧。」
「挺厲害啊。」無名說，「他叫什麼？」
「埃貢。」古龍人說，「很不錯的小伙子。雖然是個拾荒的，其貌不揚衣著破爛，卻有種我們修行者的氣質——很能吃苦。一把大弓用的出神入化。」
「哦，很厲害啊。」無名附和著。
兩人走過一個三岔口，路邊，一個人蜷縮在地上，不住地哀嚎蠕動。
衣著破爛，帶著個圓錐形帽子，渾身的鎧甲形制完全不一樣，還散發著惡臭，像個惡兵一樣寒酸。
背上還背著個大弓。
這人不斷朝前方蠕動著，哀嚎著。
「這位……你認識嗎？」無名瞥古龍人，「怎麼感覺雖然從沒見過，但這麼熟悉呢？熟得像我從未謀面的故鄉。」
古龍人看著地上那人，也很吃驚，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遲疑地叫了一聲：「埃貢？」
這一聲似乎點燃了炸藥桶，原本躺在地上的拾荒者還是在低聲哀嚎，突然大吼一聲，聲音中滿是痛苦：
「啊……好疼，疼得要受不了了。」
古龍人走過去，撥弄了一下他的身體，查看著他的傷勢。
剛剛觸碰到拾荒者，拾荒者身體一抽搐，驚恐地蛄蛹著身體，試圖遠離古龍人，眼神中滿是恐懼：
「不，不要再繼續了。求求你，住手，是我不對，是我不對，我不該挑戰你的。求求你，不要再繼續了……」
邋遢滿是血污的鬍子上方，是一雙蒼老而驚恐的眼眸。
無名歪著頭，看著埃貢的眼神滿是狐疑：「這……真是你說那人？不像啊。」
古龍人嘆了口氣：
「貝勒的恐怖，連埃貢都無法匹敵嗎。看來他已經被毀壞了。他之前，確實十分勇敢堅毅來著。」
「不是，我是說，他不是小伙子啊。」無名說，「這不一老頭嗎。」
「對我來說當然小。」古龍人說，「人類的年齡，還沒有古龍零頭多。」
無名蹲到埃貢面前，發現埃貢的四肢已經全斷了，內臟幾乎稀爛。
這都還沒死，生命確實頑強。
無名在他身旁放了一塊溫熱石。
「治好了也沒用了。」古龍人說，「他的意志已經被消磨殆盡了，等他的傷好了，也無法再挑戰狂龍了。只會轉身逃離這裡。」
「是嗎？」無名說，「但是我看他，是朝我們的方向挪的。」
無名回頭看，能看到埃貢還在一點點蠕動，掙扎著在地上打滾。看起來狼狽不堪，確實有一些往無名的方向移動，但更像是掙扎亂動下的巧合。
「好了，我帶你去見女巫。」古龍人呼喊著無名，無名應著聲，跟了過去，與那毀壞的龍戰士漸行漸遠。
無名跟著古龍人，一直走到一片開闊的岔路口，岔路上遍地飛龍的屍體。
其中的一條岔路的路口，一頭飛龍盤踞在那裡，發出恐怖的鼾聲。
「怎麼樣，敢不敢挑戰一下？」古龍人抱著自己的大刀，想考驗一下無名。
「我們的路在它後面嗎？」無名問。
「不，在它右邊那條路。」古龍人說。
「那我們繞過去不就好了。」無名說著貓下腰，鬼鬼祟祟，還給自己腳下放了一個靜音魔法。
古龍人看呆了：「你的勇氣呢？你的血性呢？你的尊嚴呢？」
「隨著我的盧恩流幹了。」無名回答。
說著頭也不回地朝旁邊路走過去。
古龍人說不出話，只好跟上。
等到古龍人追上無名，看到無名站定在那裡，仰望著前方。
古龍人看過去，一頭巨大無比的飛龍屍體，橫亘在前方。
古龍人笑笑，似乎對無名的反應已經見怪不怪了。
「這比羅德爾那頭古龍還大了吧。」無名咋舌，「飛龍這麼能長呢。」
「這便是戰士們的偉業。」古龍人說，「看到這些，有沒有覺得熱血沸騰，有沒有覺得心潮澎湃，渴望龍的力量？」
無名聽到古龍人這麼說，注意到那巨大飛龍屍體臥倒的身前，有一個小小的祭壇，祭壇樣式很熟悉。
「這裡是龍饗祭壇啊？」無名說。
「龍饗大祭壇。」一個聲音強調。
無名看過去，看到在龍饗祭壇旁，一個女性古龍人站在那裡，身上是鮮紅的鱗甲狀服飾，露出大片大片黑亮肌膚。
古龍人的頭像是帶了個龍頭形面甲，遮住面龐，只能看到頭上的白髮。
「這位是芙柔桑克斯大人。」古龍人給無名介紹。
「桑克斯？」無名說，「古龍？」
「沒錯，芙柔桑克斯大人並非古龍人，而是化為人形的古龍。」古龍人說，「是為了溝通古龍與人，將龍饗的渴望賜予戰士的人。」
「我懂我懂。」無名點頭，「就像蘭斯桑克斯那樣嘛。」
「蘭斯桑克斯？」聽到無名的話，古龍芙柔桑克斯面露訝色，「你認識她？」
「認識啊，我們關係可鐵了。」無名說。
芙柔桑克斯打量著無名：
「你是被她選中的人？」
芙柔桑克斯點點頭：「能被她看上，想必是不俗的英雄，正適合狩獵那最古老，最兇惡的龍！」
芙柔桑克斯指著遠處雷雲密布的尖刺山：「貝勒就在那裡！人類戰士啊，順從你的渴望，殺了那東西，吞下它燙熱的心臟吧！」
面對芙柔桑克斯這慷慨激昂的吶喊，無名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於是乾脆沒有回應。
芙柔桑克斯皺眉，觀察著無名：
「怎麼，人類的戰士呦，為什麼還不動身前往？你難道不渴望殺掉貝勒，享受那最機制的龍饗嗎？」
「不渴望啊。」無名說。
「你渴望力量嗎？」芙柔桑克斯問。
「我渴望盧恩。」無名回答。
芙柔桑克斯沉默片刻，看向古龍人：
「你從哪找來的這人？」
古龍人有些尷尬：「他的實力是有的，我和他交手過，絕對沒問題。」
芙柔桑克斯愈發嚴肅：
「實力？我們要的是意志！論實力，我們不需要人類。」
芙柔桑克斯瞥了無名一眼：
「這個人不行，缺乏野心啊。蘭斯桑克斯怎麼會看上你這樣一個男人。」
「她沒看上我啊，我們是哥們。」無名說，「蘭斯桑克斯看上的是蒙葛特。」
古龍人也很遺憾，對無名說：
「你明明有實力，為何不願意出手。」
「你們不是以很有實力嗎。」無名說，「但你們卻不去打那什麼貝勒，讓別人來，我看不懂你們。上次忽悠我去給他打工的，也帶著這種鳥面具。」
「因為我們做不到。」芙柔桑克斯說。
「你們的實力也不如貝勒？」無名有些不信，「古龍的力量，很強吧。」
「吾王普拉頓桑克斯說過，人類擁有的無盡渴望，以及果敢意志，才能殺了我等可惡的仇敵，貝勒。」芙柔桑克斯說，「我相信吾王的智慧。」
「王者真有智慧嗎？」無名說，「我聽說智慧是神負責的，王有力量就行。」
芙柔桑克斯看無名的眼神冷了下來，直接不再搭理他了。
「好啦好啦，我會去挑戰的。」無名說，「畢竟已經答應好了。」
無名躺在那頭巨龍的嘴裡，美美窩在龍舌頭上：「我先歇會兒，養精蓄銳。」
古龍人無奈看著無名躺進龍嘴裡，有些不好評價，想了想，還是離開龍饗大教堂，繼續去招募獵龍者了。
月明星稀，巨龍的舌頭上，無名不斷蠕動著，發出咀嚼的聲音。
他身下的龍舌頭，已經沒了一半。
無名覺得龍饗者們只吃龍心，實在是有些浪費，而且為了吃到那灼熱的龍心，還要付出高昂的代價和風險。
「還是舌頭經濟實惠。」無名覺得自己真是太聰明了，吃著白食，十分的香。
正吃著，聽到有什麼東西摩擦地面的聲音。
無名看過去，發現白天在三岔路口的那位埃貢，已經爬過來了。
雖然四肢似乎還是斷裂扭曲著，但速度比之前快了很多，似乎力量和速度都有所增長。
他的嘴巴鬍子上，滿是鮮血，幾塊碎石纏在鬍子上，還帶著雷電。
無名看著埃貢過來方向，和他過來路線是一致的，他說：
「你把那頭飛龍吃了？」
埃貢用這扭曲的四肢，硬生生爬到了這裡，甚至用下巴撐住地面，不斷爬行。
臉上帶著剛剛吃完龍心的狂熱，已經不復之前的驚恐，而是面容扭曲，帶著暴怒與狂傲的神情。
月光下那扭曲的表情，讓無名看愣了幾秒，抹抹嘴上的血，邀請他來自己的小屋歇腳：
「要不要來點兒龍舌？」
「我只吃龍心臟。」埃貢回答。
「有志氣，有追求。」無名說，「那個古龍，你看人家這麼辛苦，沒有點好處嗎？」
無名招呼著芙柔桑克斯，幫埃貢謀點福利，毛點好處。
芙柔桑克斯卻依然沒搭理他。
「恁記仇？」無名走出龍嘴，對芙柔桑克斯指指點點，「你得學會包容。」
芙柔桑克斯閉著眼睛，氣息均勻。
埃貢說：「晚上，她都是睡覺的。她要將睡眠獻給龍王，換來恩澤，給予我們這些挑戰貝勒的戰士。」
「你很熟悉啊。」無名走到埃貢身邊。
「我曾經接受過她的恩澤，不止一次。」埃貢說，「每次挑戰貝勒，我都會做好完全準備。雖然每次都會失敗。」
「都這樣了，還要挑戰？」無名看著埃貢扭曲的四肢。
「老夫一定要吃了它。」埃貢怒目圓睜，大罵貝勒，「我要讓他知道什麼是恐懼！」
「白天你可不是這麼說的。」無名說。
埃貢笑了：「很丟臉對吧？老夫被嚇破了膽，痛到忘記尊嚴，恐懼到不能自已。」
「是不太好看。」無名說。
「正因如此，我才要戰勝它。」埃貢用下巴挪動著身體，「我不能讓它將我的尊嚴奪走，我一定要吞掉它，吞掉我的恐懼！」
無名欣賞地看著埃貢從他身邊爬過，為他的意志鼓掌。
十分鐘後，欣賞地看著埃貢的腳終于越過自己，抵達祭壇邊緣。開始就著祭壇，執行龍饗儀式，將懷裡的半塊心臟，啃進嘴裡。
執行完龍饗，他的身體又恢復了一些，四肢雖然還是斷裂的，但已經能活動了，爬動的速度也快了很多。
這次一分鐘就通過了無名。
「太慢了吧。」無名說，「算了，我背你去吧，反正我也跑一趟，兌現諾言，順路。」
說著，無名一腳將埃貢挑起來，背到背上，大步向前。
「謝謝。」埃貢說，「之前你也幫助了我，你是個龍戰士啊。」
「你們還真喜歡用龍稱讚別人。」無名說，「不客氣，只是覺得你像一個人。」
「誰？」
「我。」無名說，「無休止地去挑戰一個個不可能戰勝的強敵，很久沒有過了。真懷念啊，年輕的自己。」
「現在沒有這份心氣了嗎？」埃貢說。
無名想起古龍人對他那種恨鐵不成鋼的態度，老臉一紅，嘴硬道：
「我只是變得太強了，沒有可以讓我反覆挑戰的存在罷了。」
無名昂首挺胸：
「哼，小小貝勒，看我手到擒來。」
片刻後，無名背著埃貢，到了尖刺山的山腳。
無名極力抬著頭，看著看不到邊的山頂，傻眼了：
「這要怎麼上去？」
眼前的尖刺山，高聳入雲，陡峭險峻，山體和懸崖無異，但比青藍海岸那邊的懸崖還要高得多。
埃貢說：「爬上去。」
「爬上去？」無名難以置信，「我是明白你這四肢是怎麼斷的了。」
「那有什麼辦法，你難道指望有什麼東西可以嗖一下帶你上去嗎？」埃貢說，「爬吧。」
「啊？」無名看著那看不到盡頭的懸崖，又看看背後的埃貢。
兩天後，尖刺山的崖壁。
無名背著埃貢，爬了上來。
爬到山上，無名躺在地上，也不管背上還背著埃貢，兩隻手不住顫抖。
「終於到了。」無名聲音也在打顫。
「沒到呢。」埃貢說，「這才第一層。」
「啊？」無名的顫抖都僵住了，「還有幾層？我這是攀岩，不是趕路啊。」
「大概還有六七層吧。」埃貢說。
「六七層？」
「六七層。」
「懸崖？」
「差不多。」
無名哭了：「受不了，要受不了了。太可怕了，不要再繼續了。求求你，住手……不要再繼續了。」
無敵的無名，敗於尖刺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