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愛琴海壁壘
東地中海北岸,托羅斯山脈南麓,伊切爾城。
幾年前,卡拉曼先貝伊易卜拉欣二世去世,卡拉曼諸子奪嫡,內戰不休,奧斯曼蘇丹穆罕默德二世趁機大舉入侵,清掃不從,培養親信,扶持傀儡。
卡拉曼的幾位王子中,只有大王子伊沙克不具有奧斯曼家族的血脈,他也因此被前任貝伊確立為正統繼承人,但此人資質平庸,能力有限,面對咄咄逼人的奧斯曼帝國時毫無還手之力,只能將希望寄託於外部勢力的干涉。
遺憾的是,兩個願意幫助伊沙克王子對抗奧斯曼的外部勢力中,東羅馬帝國和白羊王朝先後忙於戰爭,沒有精力來整理卡拉曼的混亂局勢,也並不準備為了他與奧斯曼死磕到底。
於是,伊沙克損兵折將,一路南逃,躲進山海環繞的伊切爾城中,只圖固守,靜待局勢變化。
由於國力有限,奧斯曼蘇丹穆罕默德二世並未將卡拉曼全境納入直轄,而是將這個國家分割成一片片細小的領地,在最大程度上保全了當地豪強的利益,減弱他們的反叛情緒。
1464年秋,奧斯曼蘇丹穆罕默德二世率領大軍四萬圍攻伊切爾城,用城市統治權引誘各位卡拉曼王子將一波又一波的僕從軍壓上戰場。
當時,伊切爾城中尚有七千守軍,六千人屬於伊沙克王子的私軍,其中有三千人都是西非奴隸兵。
另外一千人是來自東羅馬帝國的援軍,隸屬近衛軍第九軍團,最早由賽普勒斯王國衛隊改編而來,也曾經歷過數場戰火,戰鬥力尚可。
圍城進行了好幾個月,奧斯曼蘇丹穆罕默德二世有意消耗卡拉曼諸王子的實力,沒有急於攻下城市,利用城牆給卡拉曼人不斷放血,硬是拖到了1464年末。
1464年12月26日,伊切爾城爆發叛亂,部分不願繼續戰爭的卡拉曼貴人裹挾士兵,殺向伊沙克王子的軍營。
由於諸位卡拉曼貴人的意見並不統一,不少蒙受前任貝伊恩德的老臣不願看到易卜拉欣二世唯一的正統繼承人就此死去,向伊沙克王子走漏了消息。
但是,反叛軍早已打開城門,兩萬餘士兵魚貫而入,伊沙克王子見大勢已去,在西非衛隊和近衛軍第九軍團的保護下退往港口,帶上錢財和親信登上東羅馬艦船,從此流亡海外。
自此,卡拉曼貝伊國作為一個獨立國家已經不復存在,幾座大城市被諸位王子分割占據,就此淪為奧斯曼帝國的附屬領地。
東羅馬戰艦大執政官號航行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卡拉曼流亡貝伊伊沙克站在甲板邊緣,望著北方冒著濃煙的城市,神色哀傷。
「貝伊大人,我們現在正前往賽普勒斯略做補給,隨後即刻開赴君士坦丁堡,您的命運將在那裡決定。」
近衛軍第九軍團的副軍團長尤利安走到伊沙克身邊,和他一起凝望著北邊的大陸。
「尤利安軍團長,在您看來,你們的皇帝會怎麼處理我們?」
伊沙克王子勉強笑笑。
「我不知道,貝伊大人。」
尤利安搖搖頭。
「但可以肯定的是,陛下不會謀取您的性命,我們日後肯定會重奪小亞細亞,到了那時,您也許能夠重新回到卡拉曼,繼續擔任貝伊。」
尤利安看向伊沙克。
「不過,您是個聰明人,自然清楚代價是什麼。」
「您放心,我一去君士坦丁堡,立馬請求大牧首為我主持洗禮,正式成為一名正教徒。」
伊沙克連忙說道。
「至於我的軍隊……」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自嘲。
「沒想到在這最後關頭,最忠誠的反倒是那些西非奴隸軍,他們不會有什麼異議的。」
「他們在伊切爾城沒有領地,沒有什麼利益,身家性命全都寄托在您的身上,自然不會參與反叛。」
尤利安點點頭。
「那些西非黑人……需要讓他們也皈依正教麼?」
伊沙克問道。
「這個……我不清楚,您還得徵求皇帝和大牧首的意見。」
尤利安沒有直接回答。
「據我所知,陛下對願意改信正教的西非人持尊重態度,剛果王國的部分貴族接受洗禮後,選擇成為教士,甚至獲准來到聖索菲亞大教堂進行演講,得到了相當大的禮遇。」
「當然,羅馬貴族依舊歧視黑人,對教士頂多秉持表面上的尊重。」
伊沙克對東羅馬國事顯然興趣缺缺,繼續望著越來越遠的安納托利亞,眼裡儘是留戀和不舍。
「實在沒想到,卡拉曼歷代貝伊幾百年的基業,竟然毀在我的手中。」
「這只是暫時的挫折罷了,貝伊大人。」
尤利安寬慰道。
「陛下終會重回安納托利亞,白羊王烏宗哈桑也總有抽出兵力的一天。」
「尤利安男爵,您真的認為烏宗哈桑能在黑羊王賈汗沙的進攻下倖免嗎?」
伊沙克神色黯淡地搖搖頭。
「據我所知,黑羊王朝已經攻下了半個波斯,軍威鼎盛,論人口,論領地,恐怕還要略勝你們一籌。」
「不能這麼說,貝伊大人。」
尤利安搖搖頭。
「黑羊王朝終究還是擺脫不了半遊牧的生活方式,賈汗沙的領地被一個個部族首領和地方豪強分割占據,中央對地方的掌控力很低,正是因此,他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攻取大片土地,也正是因此,一旦他遭遇大敗,他的敵人也能通過這種分封地方豪強的方式迅速攻占他的領地,滅亡他的王朝。」
「帖木兒王在位時,將四面八方的工匠和學者聚集到撒馬爾罕周邊,導致其餘領地急劇衰落,波斯西部的生產能力非常低下,科技水平十分落後,賈汗沙沒辦法從中迅速提升自己的實力。」
尤利安頓了頓。
「再者,賈汗沙終究是個什葉派,黑羊王朝宗教雜糅,這是個很大的隱患。」
「白羊王烏宗哈桑是個十分優秀的君主,你可以說他傲慢自大,但絕不能說他碌碌無為。」
伊沙克默默點頭,遠方的大陸漸漸模糊。
「貝伊大人,據說,您的一個兒子不願向奧斯曼投降,也不願跟我們一同離開,帶上了部分軍隊躲進托羅斯山脈打游擊,是有這麼回事嗎?」
尤利安又問。
「是的,那是我的次子烏燦,從小聰明伶俐,善撫軍心,我本來是準備將他作為繼承人培養的,但他就是不願跟我離開,還在會議上據理力爭,讓男爵大人見笑了。」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在奧斯曼和叛軍的聯合圍剿中活下去。」
伊沙克有些遺憾地點點頭。
「是個人傑,敢為人所不為。」
尤利安看向伊沙克。
「貝伊大人,您也不用太過擔心,穆罕默德二世將整個卡拉曼拆得四分五裂,放任諸位王子相互攻伐,呵呵,這到底是好是壞,還真說不好呢。」
尤利安看著遠去的大陸,意味深長。
二人不再言語,艦隊繼續航行,西非黑人們唱起了家鄉的歌謠,低沉而悲愴。
伊切爾港距離賽普勒斯很近,北部港口凱里尼亞就在眼前。
凱里尼亞是一座中型港口,但由於距離卡拉曼很近,在奴隸貿易和人口交換中喝到了第一口湯,港口幾經擴建,人口也逐年增多,已經漸漸有趕超南方諸港口的趨勢。
這裡似乎正在舉行慶典,民眾們歡欣鼓舞,舉著主保聖人的塑像在街邊遊行,不少商人買下了廉價啤酒,免費提供給遊行的市民。
「這是出什麼事了?」
艦隊靠岸,伊沙克貝伊疑惑地問。
尤利安沒有理會,招來幾名碼頭工人,低聲交談片刻,臉上也浮現出一抹愉快的笑意。
「貝伊大人,他們在為了帝國的勝利歡慶祝福呢。」
「哦?是在哪裡的勝利?」
伊沙克貝伊問道。
「一個星期前,軍事大臣米哈伊爾侯爵在市民的幫助下,裡應外合,終於攻克了克里特首府伊拉克利翁城,克里特島全境解放。」
尤利安笑呵呵地說。
「四年了,這場戰爭真不容易啊。」
伊沙克沉默片刻,在胸前笨拙地畫上一個十字。
這時,不遠處又爆發出更猛烈的歡呼,市民們載歌載舞,又唱又跳。
「這……」
伊沙克貝伊看向尤利安,有些不明就裡。
嘈雜聲越來越大,幾名水手興沖沖地跑了過來。
「男爵大人,貝伊大人,三天前,陛下在瓦爾納大破保加利亞,馬哈茂德戰敗身死,他們再也沒有還手之力了。」
尤利安驚訝地點點頭,沖愣在一邊的伊沙克貝伊挑了挑眉。
「你……你有沒有搞錯?那可是馬哈茂德,以數千精騎大敗數萬卡拉曼大軍的馬哈茂德!」
伊沙克震驚地看著水手。
「沒有搞錯,貝伊大人,此事千真萬確,大勝的消息正通過驛站網絡傳播到帝國的每一個角落。」
水手笑著說道。
「在這種事上,我們可不敢說謊。」
尤利安掏了掏腰包,將一個錢袋遞給水手。
「今晚放假,你帶上兄弟們去買些酒,為陛下的健康多喝幾杯。」
水手們歡呼著跑開了,尤利安轉向伊沙克。
「貝伊大人,這下您相信我說的話了吧?」
「只要您能夠博取陛下的信任,復國之事,並非沒有可能。」
伊沙克沉默良久,望向尤利安。
「男爵大人,城裡的教堂在哪裡?」
「我……我現在就去領洗!」
……
一海之隔的伊切爾城正在舉辦一場入城儀式,牽頭反叛的幾位貴族帶著禮物恭候在城主府外,市民們則從斷壁殘垣間探出腦袋,面無表情地看著一列列士兵趾高氣揚地走過大街小巷。
在這為期數年的戰爭中,受傷最深的依舊是底層百姓,他們的錢財被充做軍資,他們的兒女被強征入伍,有些人披著功勳回到家鄉,隨即又被拉上戰場,更多人則身死他鄉,一去不復返。
作為亞美尼亞王國的海外僑民,小亞細亞上所有亞美尼亞正教徒都可以登上東羅馬帝國的艦隊,前往北非和巴爾幹,在政府給他們劃定的土地上建立村落,開墾田地。
根據東羅馬帝國的開墾法令,新開墾出的土地經過登記後,一年免稅,兩年減半,開墾荒地較多的村社在農奴購買和牲畜租賃上還具有優待。
除此之外,所有河湖山林直屬於帝國中央,所有公民均可合法開採,任何領主和官員不得阻礙。
當然,如果村民們開闢土地而拒不上報,情節太過惡劣者,直接流放新色雷斯,一人犯罪,全家連坐,全村受罰。
相比於這些亞美尼亞人,卡拉曼穆斯林的選擇就要少很多,他們往往只能羨慕地看著亞美尼亞正教徒登上艦船,前往陽光下的土地,然後繼續從事繁重的工作,繼續看著自己的勞動成果被上等人收走。
但話說回來,東羅馬帝國在宗教上的管控稱不上嚴苛,願意接納所有改信正教的底層人民,無論是真心還是假意。
在東羅馬帝國內,只有向皇帝宣誓效忠的教派才能獲准進行正常的宗教活動,普通穆斯林沒有任何人權,不受法律保護,不可能獲得公民權,要麼儘快改信,要麼等著被捕奴隊抓住,扔進莊園和礦井。
當然,凡事皆有例外,根據前幾年頒布的宗教法令修訂案,任何具有一定特殊才能的異教徒也可以得到包容,這些人包括學者,醫生,藝術家,文學家和各種工匠。
帝國允許他們保留自己的信仰,在指定城市中發揮才能,掙取財富,實現自己的志向。
在此背景下,安納托利亞西南的不少百姓受不了戰爭的殘酷,開始向東羅馬帝國遷移,人才都被安排在君士坦丁堡和迦太基這種大城市,農民和牧民只能改信正教,分開打散,以家庭為單位被安插在各個村社中。
穆罕默德二世走在伊切爾城的大道上,環顧著殘破的街道。
伊切爾城的陷落標誌著卡拉曼貝伊國的徹底崩潰,諸位王子都宣稱自己是卡拉曼的合法繼承者,穆罕默德二世卻從未賜予他們卡拉曼貝伊的稱號,將他們的領地分割得支離破碎,故意留下了不少爭議,為之後的爭端埋下伏筆。
「蘇丹陛下,您征服了卡拉曼,征服了我們在安納托利亞高原上的最後一位強敵,這是歷代蘇丹都沒有完成的偉業,值得大加慶賀。」
穆罕默德二世身邊,第二維齊爾易卜拉辛笑著說道。
易卜拉辛是錢達爾勒家族成員,老宰相哈利勒之子,君士坦丁堡之戰後,哈利勒選擇犧牲自己換取家族存續,穆罕默德二世念哈利勒勞苦功高,赦免了易卜拉辛,為錢達爾勒家族保全了一絲香火。
後來,穆罕默德二世退守安納托利亞,扎甘帕夏病逝,馬哈茂德若即若離,易卜拉辛則接替了扎甘帕夏曾經的工作,擔負起管理政務的職責。
由於安納托利亞以突厥人居多,穆罕默德二世為順應形勢做出了一系列改革,德夫希爾梅派很快衰落,傳統突厥貴族重新把持朝政,作為他們的代表,易卜拉辛的地位也越來越高。
「沒什麼好慶祝的,我們也沒有辦法直接統治卡拉曼,只能通過種種手段將這裡穩定下來,能收上多少稅,能征來多少兵,全得看當地貴族的心意。」
穆罕默德二世的眼中並沒有多少歡喜。
「蘇丹陛下,那個卡拉曼王子伊沙克估計是被希臘人接走了,這裡的諸位王公貴族肯定不想看到伊沙克王子在希臘皇帝的支持下重登大位,如果我們號召他們共同抵抗希臘人的入侵,他們應該不會加以阻撓。」
「事關自身利益,他們不會如此不智。」
易卜拉辛分析道。
「希望如此吧。」
「這幾個表兄弟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卡拉曼人天生流淌著不安分的血液,他們不給我惹事,已經是萬幸至極了。」
易卜拉辛點點頭,環顧四周,眉頭一挑。
「蘇丹陛下?」
「嗯?」
「為什麼這座城市有這麼多的黑人啊,我看了看,光是看見的恐怕就有上千。」
易卜拉辛指了指道路旁圍觀的人群,來自西非的黑人在人群中格外顯眼。
「希臘皇帝乾的,他用黑人交換亞美尼亞人,十年的時間裡,整個卡拉曼的亞美尼亞人都快被他遷完了,取而代之的是數以萬計的黑人。」
穆罕默德二世冷漠地看了看四周。
「黑人性格懦弱,莊園主和礦場主們都喜歡將他們充做重勞力,伊沙克王子還組建了一支數目龐大的黑人衛隊,專門從事送死的活。」
穆罕默德二世泛起一絲冷笑。
「莊園主和礦場主們不敢過分壓榨安拉的信徒,烏理瑪們會保護穆斯林,但不會保護黑奴。」
「卡拉曼一片戰亂,但糧食產出和礦物產出反而上升了,這不是沒有原因的。」
易卜拉辛皺了皺眉。
「但是,他們產出的大部分低級產品都賣給了希臘人,又從希臘人手中買進大量的高級商品,貴族們可能變富裕了,但整個國家的財富卻源源不斷地流向君士坦丁堡,這恐怕不是一件好事。」
「也不盡然,希臘人能收,我們也能收,我最近準備效仿希臘皇帝,在布爾薩城和伊茲密爾城也建設體系化的工坊區,你覺得如何?」
穆罕默德二世看向易卜拉辛。
「的確可行,但恐怕我們的銷路不會像希臘人那麼好。」
易卜拉辛想了想,緩緩搖頭。
「希臘人進行工坊集中化很多年,大量的工匠被集中到幾個大城市,經過十數年的努力,配套設施已經十分齊全。」
「這個問題倒還好,我們可以依靠阿赫兄弟會,對工業體系做出改革。」
穆罕默德二世說道。
「陛下,希臘人還擁有大量的海外殖民地和海外傾銷地,原材料供給十分充足,製成的商品再差,西非黑人也會奉為寶貝。」
易卜拉辛繼續說道。
穆罕默德二世沉默地點點頭,這是硬傷,他實在沒有辦法。
「最關鍵的是,希臘人的海軍和海盜十分猖獗,我們在愛琴海上的商船隨時面臨敵人的打擊,不少商人都對此心存顧慮,轉而從事陸上商貿。」
穆罕默德二世嘆了口氣,思索道。
「我們的海軍一時半會建不起來,沒有錢了,也沒有時間了。」
「我們也儘可能多地招攬穆斯林海盜,讓他們對抗希臘海盜。」
「再者,希臘人的艦隊也不可能全部聚在愛琴海,他們的海上貿易線路同樣漫長,他們的敵人同樣很多。」
「這倒的確,最近一段時間,希臘人的大艦隊就很少在愛琴海出現,都跑去對付威尼斯人了。」
易卜拉辛點了點頭。
「對了,你之前一直督辦愛琴海壁壘計劃,現在進行地怎麼樣了?」
穆罕默德二世又問。
自從退守安納托利亞後,日漸猖獗的希臘海盜使奧斯曼帝國不堪其擾,不少大臣開始建議在愛琴海沿岸修築堡壘群,阻擋海盜的襲擊和可能的登陸行動。
奧斯曼的安納托利亞領土地勢崎嶇,山脈丘陵廣布,只有少數沿海地區具有小塊平原,尤以愛琴海沿岸最為集中。
登陸作戰困難重重,如果沒能再短時間內攻下一座可以充當補給支點的港口城市,登陸軍會很快被四面八方趕來的突厥游騎分割包圍,逐個撕碎。
所以,如果東羅馬帝國想要進攻奧斯曼帝國,可供選擇的登陸地點其實真不太多,只要在這些地方著重布防,奧斯曼軍隊就能在戰爭中占據很大的優勢。
在此背景下,部分大臣提出建議,試圖在原有防禦設施的基礎上,於愛琴海沿岸的戰略要地增加一連串的要塞和堡壘,將城市,要塞和堡壘用道路連為一體,共同組成一個完善的有機防禦系統。
這個計劃被稱為「愛琴海壁壘」。
目前,愛琴海壁壘的初期工程已經宣告完工,初期工程以科賈埃利要塞為核心,向南聯通布爾薩城,向西北聯通安納托利亞城堡,拱衛首都。
這裡距離巴爾幹半島最近,是最重要的地區,也是最有可能遭到登陸的地區。
「蘇丹陛下,初期工程已經建設完工,我們共計建立大型要塞三個,中型堡壘八個,小型堡壘十個,駐軍還未完全到位,明年開春即可全部完畢。」
易卜拉辛匯報導。
「我們就地徵召希臘民夫,將這些異教徒充做勞動力,那邊的採石場都是現成的,開銷還可以接受。」
「我們從西方請來了不少著名的建築工程師,所有大中型堡壘都採用棱堡式改裝,這種結構使堡壘可以裝上火炮,防禦力更強,用料反倒比從前的老舊多層城堡稍小一些。」
「您也清楚,營造堡壘可不便宜,我們不得不減少了一些堡壘數量,但請您放心,所有堡壘的選址,用料和施工我都親自看過,絕對滿足您的要求!」
易卜拉辛說道。
「我們對各個堡壘的駐軍都做出了規定,中小型堡壘駐紮不同數量的步兵,大型要塞除了步兵還會駐紮一支騎兵隊,負責巡視海岸,憑藉高機動性隨時提供支援。」
「這些士兵都屬於徵召兵,由各個城市負責提供人員,我們則發放部分軍餉,每半年進行一次輪換。」
「他們的主要目的就是拖住希臘人的登陸部隊,不需要出城作戰,使用徵召兵已經完全足夠了。」
「我敢肯定,如果希臘人從這裡登陸,絕對會碰得頭破血流,他們的大軍根本展不開,發揮不出全部實力。」
穆罕默德二世聞言,點了點頭,隨即又看向易卜拉辛。
「資金還夠用嗎?」
「初期工程勉勉強強,這些年,由於埃及內亂,威尼斯衰落,我們和敘利亞商人的聯繫越來越緊,也在這場大變局中分到了一口湯。」
易卜拉辛頓了頓。
「敘利亞的商人縱然貪婪,但並非所有人都願意和希臘人做交易,大馬士革總督也一直對他們懷有警惕,向我們靠攏的意思十分明顯。」
「卡拉曼滅亡後,我們的財政狀況應該能得到進一步的緩解,至少再也不用在東南邊疆維持那麼多的軍隊和堡壘,可以抽出手來,全力應對希臘人的擴張。」
兩人沒有繼續說話,入城的士兵徐徐前進著,伊切爾城的城主府就在眼前。
穆罕默德二世停住馬,看向易卜拉辛。
「易卜拉辛,其實我從一開始就不太贊同你們的愛琴海壁壘計劃,這你也應該清楚。」
「我明白,陛下。」
易卜拉辛眉目低垂。
「從什麼時候開始,奧斯曼的子孫竟然被懦弱的希臘人逼得不得不築城自保,不得不委曲求全。」
穆罕默德二世輕聲嘆道。
「在我看來,與其修築這麼多的堡壘,不如把資金用以擴軍,保持一支士氣高昂,裝備精良的軍隊,時刻準備將希臘人的登陸軍反推下海。」
易卜拉辛沉默片刻,輕輕搖搖頭。
「蘇丹陛下,時代變了,現在是我們處於守勢,要想充分發揮防禦方的優勢,就必須藉助堡壘之利。」
「希臘人並非沒有弱點,伊薩克皇帝一死,他們很可能再度陷入內戰之中,到那時,我們依然有反攻的機會。」
「希望我能看到那一天吧。」
穆罕默德二世的嘴角終於有了一絲笑容。
正欲進入城主府,後方的道路上傳來焦急的馬蹄聲。
傳信兵翻身下馬,跪倒在穆罕默德二世面前,將一卷信封遞到他的手裡。
穆罕默德二世拆開信封,匆匆掃視,臉上的笑意驟然消失,面色蒼白。
他痛苦地閉上雙眼,雙手用力,將信件揉成一團。
「蘇丹陛下,怎麼了?」
易卜拉辛低聲問道。
穆罕默德二世睜開雙眼,空洞地望向蒼天,張張嘴,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
「馬哈茂德死了。」
穆罕默德二世嘶啞地說。
1464年末,奧斯曼蘇丹穆罕默德二世解決完卡拉曼問題,將其初步穩定下來,隨即率軍向西,回到布爾薩城。
在城中,穆罕默德二世為馬哈茂德進行了隆重的葬禮,向君士坦丁堡派去使節,請求用一千匹寶馬換取馬哈茂德的屍身,遭到拒絕。
葬禮結束後,穆罕默德二世宣布即刻開啟愛琴海壁壘的第二階段工程,親自帶領軍隊參與工程的營建,將城市中的希臘正教徒全部征為民夫,迫使他們從事繁重的工作。
1464年在滿天風雪中飄然而逝,1465年的春天即將到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