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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9章 小心兔子(二十一)竹籠眼遊戲

2024-12-07 14:52:45 作者: 笑諷嘲
  「可憐的孩子啊,讓他成為我們的神吧……」蒼老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沙啞而低沉。

  齊斯收起刻刀,轉頭看去。

  香爐中的煙彌散開來,鉤勒一幕幻影。

  赤身裸體的少年盤膝坐在蒲團上,面色蒼白、雙目緊閉,恍若一具屍體,胸膛卻微微起伏,心臟仍在跳動。

  穿黑色狩衣的老神官佝僂著身軀,左手持一截長壽香,背對兔神雕像而立。

  他右手握著纏紅色綢帶的刻刀,在少年的脊背上輕輕落下,刺破皮膚,流出的血泛著金紅的色澤。

  密密麻麻的詭異符號在刀刃下刻畫,一根根鮮紅的絲線在少年和兔神像之間勾連。

  少年的身軀和樣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化著,身體變得纖長而勻調,面目變得柔和而缺少特徵。

  好像一塊大理石原料,正被刻刀從石胎中斧鑿出人形的雕像。

  一位新生的神正在被雕刻,或者說有人試圖能雕刻出一位神。

  「屍體受苦痛,靈魂永不朽……兔神降人身,賜福佑萬代……」

  神官壓低聲音語速極快地念著詞句,切切察察如同老鼠的細語。

  少年身上遍布全身的符文泛著神聖的金光,仔細看才發現那不是光,而是血液的色澤。

  ——屬於神明存在的金色血液。

  兔神的虛影從神龕中升騰,緩緩附著在少年身上,少年的臉上生出細毛,雙目陡然睜開,迸射兔眼的血紅。

  不僅是臉,他赤裸的身軀也被兔毛覆蓋,配合著突出的口鼻和尖利的牙齒,分明就是一隻人形的兔子!

  兔神已然被禁錮在少年的肉身中,神官的臉上卻並沒有完成一樁大事的放鬆,反而顯出失落的情緒。

  屋外風鈴搖曳,木牌震盪,他顫顫巍巍地將刻刀放到几案上,長嘆一聲:「失敗了……」

  畫面至此戛然而止,齊斯咂摸其中的信息,隱約生出幾分猜測。

  三家舉辦兔神祭的目的絕不僅僅是禁錮兔神,避免受到報復和詛咒。

  不然,他們完全可以在規則的見證下與兔神達成新的契約。

  兔神希望掙脫三家的束縛,三家家主希望擺脫兔神的陰影,都有所求取,何不各取所需?

  答案很簡單,不過是因為有一方不願意罷了。

  只需要犧牲一個人就能實現願望的好事延續了百年,骨子裡的貪婪和惰性生根發芽,揮之不去。

  人類的欲望自有永有、永無止境,他們一面懼怕兔神的詛咒,一面又不願意放棄唾手可得的利益。

  於是……他們想要造出一位新的神。

  繼承兔神神力的,完全受他們掌控的,不會或者不敢背叛的神。

  基於此,針對【神主】的那五條注意事項倒有不少可以解釋了。

  第一條是害怕兔神透露諸多對兔神町不利的秘辛,才要求神主不得信任進入神居後的所見所聞。

  如果齊斯是三家土生土長的孩子,或許還真會以為看到的幻象是鬼怪為了迷惑他而編造的假象。

  可惜綜合所有信息,他能夠判斷,眼前所見大概率是真實發生過的事,不過在此時又被復刻了出來。


  第三條和第四條,則是在為將神主雕刻成神做準備,在很多宗教的成神儀式里,都存在保持身體潔淨的要求。

  至於第二條和第五條究竟有什麼用意,線索太少,暫時無法做出確切的判斷。

  門外的風鈴被風吹動,發出叮鈴鈴的脆響,其中還夾雜著木牌拍打木窗的「啪啪」聲。

  窗戶是從外面鎖起來的,許久不曾打開了,被這麼拍擊著,震下如雨如雪的一陣灰塵。

  齊斯一步步貼近門邊,試探著轉動了一下門把,卻發現門被鎖住了,怎麼也推不開。

  還沒有擲過簽,他的神主身份尚未確定,怎麼會在今日鎖門?

  方才沒有旁人來,神社中只有他一個人,門又是誰鎖的?

  「竹籠眼、竹籠眼,籠中的鳥兒,何時何時放天飛?」

  屋內響起脆生生的童謠,幾個穿和服的孩童手拉著手,圍著一個影子手舞足蹈地轉圈。

  他們臉色蒼白,眼睛漆黑無光,嘴巴一張一合地吐著字句,在寂冷的夜裡聽起來陰惻惻的。

  「凌晨夜,鶴與龜,摔一跤,背後的孩子問是誰?」

  孩子們停下腳步,一齊扭過頭看向齊斯,手僵硬地抬起,骨節發出陳舊木偶的「咔嚓」聲。

  齊斯記得這是一個叫做「竹籠眼」的遊戲,起源於櫻之府的傳統祭祀活動,意在祈求神靈庇佑、驅散災禍。

  具體規則為選出一人做「鬼」,蒙住眼睛蹲在中間,其餘人在周圍手牽著手,圍成一個圓圈,一邊唱歌,一邊轉圈。

  等歌唱完後,要讓「鬼」猜自己背後的人是誰,若是猜對了,被猜中的人代替原來的人當「鬼」;如果猜錯了,則「鬼」繼續留在中間。

  但這個遊戲其實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

  在齊斯了解到的恐怖傳說里,被選為「鬼」的那個人將承擔所有災殃和禍端,最後往往不得善終,悽慘死去。

  他唯一的機會,就是在竹籠眼遊戲中說對身後的人,讓對方代替自己成為「鬼」。

  總有人要犧牲的,無非是讓誰去犧牲的問題。其內核似乎與兔神祭有相似之處,或者說——

  那套犧牲一個人、成就大多數的觀念,幾乎貫穿歷史和當下的始終,且往往能取得不少人的擁護。

  當然對於齊斯來說,如果他在大多數之列,犧牲一個人換取利益的行為自然值得拍手叫好。

  若他居於少數,那麼世間生靈死去千千萬萬,也遠抵不上他一時的愉悅重要。

  但「竹籠眼」這個遊戲,於此時此地出現,究竟意味著什麼呢?

  『小七,你怎麼了?今天的你看起來很不一樣哦,是因為昨天玩竹籠眼一直讓你扮鬼,你不開心嗎?』

  『等下次玩我來扮鬼吧,如果他們一定要讓你扮鬼,我就悄悄站到你背後,拍你的肩……』

  兔神町的玲子輕快的聲音在耳邊迴蕩,轉瞬又被希望中學的學生們滿懷惡意的私語取代。

  『真倒霉,不過就是玩了會兒竹籠眼遊戲,讓她扮鬼,她就這副樣子,裝死裝得真像。』

  『誰要玩竹籠眼?我們讓陸鳴扮鬼吧,他抓不到我們的,他要一直當我們當中的鬼!』


  似乎有一條串聯兔神町和希望中學的線索潛藏在暗處,直到此刻才悄然浮出水面。

  「神無七郎,你要和我們一起玩竹籠眼嗎?」孩子們直勾勾地望著齊斯,「咯咯」地笑了起來。

  他們當中有幾個的臉開始腐爛,向下流淌黑綠色的汁液。

  其中一個的整張臉皮都消失了,剩下白森森的骷髏;另外一個則還有幾片碎肉掛在臉上,隨著笑聲飄蕩。

  齊斯將刻刀握在左手,右手覆在左手腕戴著的命運懷表上,不冷不熱地直視那些孩子。

  寂靜中,他心底靈感蘇生,不由露齒而笑:「好啊,一起玩吧。誰扮鬼呢?」

  「當然是你啊!上次說好的呢!」孩子們好像沒看出他的別有所圖,嬉笑著跑過來將他圍住。

  他們再度拉起彼此的手,轉起了圈。

  「竹籠眼、竹籠眼,籠中的鳥兒,何時何時放天飛?」

  歌聲唱響的那一刻,齊斯倏忽間失去了視野,眼前只剩下一色的漆黑,好像被關掉了燈,或是自身陷入了失明的境地。

  他掐著自己的脈搏,在心中默數起秒數。

  「凌晨夜,鶴與龜,摔一跤,背後的孩子問是誰?」

  歌聲停了,正好三十二秒,一個聲音冷冷地問:「站在你背後的人是誰?」

  其他孩子則開始倒數:「十、九、八……」

  「江戶玲子。」齊斯說。

  玲子說過,等下次竹籠眼遊戲,她會扮鬼。哪怕她最開始沒被選中,也會站在神無七郎身後,將神無七郎替換下來。

  就像在希望中學的世界線中,學生們說過要讓陸鳴扮鬼,最後死在竹籠眼遊戲中的卻是玲子。

  雖然玲子在這條世界線已經死去了,但眼下這場竹籠眼遊戲無疑是她語境中的「下一次」。

  齊斯在賭,賭哪怕兔神町的玲子靈魂葉片已經被他粉碎,這個文字遊戲的進程依舊會按照寫定的模式運轉,達成某種和希望中學發生的事相照應的意象。

  如果賭輸了,不過利用命運懷表回退一次;如果賭贏了,這個兔神町時空的真實性就有待商榷了……

  「恭喜你,猜對啦!」孩子們鼓起掌來。

  「砰」的一聲,有什麼東西墜了下來,骨碌碌地滾到齊斯的腳邊。

  玲子的頭顱大睜著無神的眼睛,停擱在齊斯身前,仰面朝天。

  齊斯向來擅長記憶屍體的細節,他無比確定,眼前這枚頭顱,就是躺在希望中學食堂雜物間的那枚……

  兔神町,真的位於過去的時空麼?

  希望中學的地基下,真的是兔神町的殘骸嗎?

  孩子們蹦蹦跳跳地離開了,地上的玲子頭顱化作一灘血水,滲入朱紅色的地面。

  原本齊斯以為地面的顏色是鋪了硃砂,如今卻越看越覺得,那是滿地的鮮血。

  窗外風鈴狂響,有幾縷風透過縫隙侵入房間,吹動齊斯耳側的發梢,身上的紅色和服也如波浪般泛起漣漪。

  油燈的光線撲閃了兩下,變得更加昏暗。

  神龕中的兔神不知何時睜開了眼,血紅的眼珠緊盯著齊斯,嘴巴咧開誇張的弧度,露出細密的尖牙。


  祂上身前傾,枯瘦的手爪伸出神龕,似乎想要抓住什麼,又在最後一刻收住。

  看手臂指向的方向,祂的目標似乎是齊斯的脖頸。

  兔神想要逃離兔神町,想要繼續存在;而入主神居的神主們,自願也好,被欺騙也罷,最終都將有機會攫取兔神的神力,成為新神。

  二者無疑是對立的關係。

  告知被選為神主的孩童真相,和他們建立同盟,難免太過麻煩且不現實;對於兔神來說,最簡單的辦法便是殺死所有神主。

  至於以前那些入主神居的神主是如何活到兔神祭的……

  齊斯想起了注意事項的第二條。

  【二、每日應當在蒲團上誦念至少一次祝詞,須保持虔誠,不得間斷。】

  兔神町的大人們明明想要讓孩童取代兔神,卻又令他們虔誠地信仰兔神;明明知道個中隱私,卻在民眾間傳頌兔神的傳說,想必背後有某種緣由。

  「信仰有毒。」記憶中有一個聲音在腦海底部輕笑,背後綻放金色的巨樹和血色的藤蔓。

  齊斯在蒲團上跪下,一字一頓地棒讀:「兔神降西北,披紅掛彩坐高台,賜福佑萬代。三家慶花火,車駕行過東南街,深埋山洞前。」

  他念得沒有一絲感情,聽不出一點誠意,空氣中卻凝出幾條血色的絲線,從四面八方纏住兔神。

  那些絲線的末端連在神龕底部,像鎖鏈一般將兔神的四肢向後拖拽。

  規則從表面上看向來是公平且無情的,神明歆享信徒的祭祀,反過來也當滿足信徒的願望,信徒的信仰甚至可以影響神,囚禁神,束縛神……

  十六歲那年,天平教會的夏令營基地中,契降臨在齊斯身邊,對他說——

  「妄圖尋找神明的信徒囚禁了他們的神,多麼像一個荒誕的玩笑。」

  此刻,齊斯從道具欄中取出錄音機,調出之前錄下的玲子所講的兔神的故事,設置了循環播放。

  女孩輕柔而真誠的聲音在房間裡盤旋,兔神像在齊斯的注視下慢慢退回神龕中,恢復了盤膝端坐、閉目養神的姿勢。

  只有身上微微震顫的黑色長袍昭示著祂內心的不甘和憤恨。

  齊斯舉著錄音機站起身來,跨過蒲團,湊近神龕,隔著神像看向神龕的底部。

  暗棕的底色上繪製著一幅畫像,穿紅色狩衣、戴狐狸面具的人影模糊不清。

  但幾乎是在看到的剎那,齊斯便確定了其身份——

  契。

  兔神被契禁錮於兔神社的神居中,兩百年不得離去。

  齊斯笑出聲來:「有趣,一個受人掣肘、受困於人世的神,還能稱之為神麼?」

  屋中只有一人一神相對而立,神明瞑目不語,無人回應齊斯的話語。

  遊戲面板上,刷新出新的文字:

  【獲得存檔點⑤被囚禁的神】

  【玲子死後,你代替她成為神主,被囚困在神居之中,看到了被囚禁在神龕中的兔神。

  【在這註定不安的夜裡,你遭逢了幻象的驚嚇和鬼怪的侵擾,好在最終將它們一一化解。

  【你知道了不少有關兔神町和兔神信仰的秘辛,也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危機重重,等到八月七日花火大會的那天,你不出意外會死在兔神祭上。

  【你該如何對抗兔神的惡意?又該如何在兔神祭的儀式中存活?真的存在兩全其美的辦法嗎?你並不確信,但時間還長……】(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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