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掀起黨爭,把淮西人一網打盡?!劉伯溫的心寒
「咱沒有糊塗,咱心裡跟明鏡似的呢!」
朱元璋不悅道,
「咱知道你欣賞劉伯溫,但封爵是以軍功來論!劉伯溫當年是咱的謀士,給咱出了不少主意這是沒錯,但這並不代表他功勳卓著!」
「咱可以提拔他當丞相,但是這個爵位……撐死了也就是個侯爵!」
馬秀英扁了扁嘴。
「劉伯溫……就先不論了!」
「那湯和呢?湯和可是你出生入死的好兄弟,當年你在義父軍中當馬夫的時候,湯和就已經是千總了!可他還是把你當做大哥來看待,鞍前馬後的照料你,就這情誼,你好意思不給他封公爵?」
「他可是你的二弟啊!當年你們拜把子,徐達、常遇春都排在後面,這回你不封湯和為公爵,他心裡能過得去嗎?」
她還是想要為湯和爭取一番。
畢竟,這真是最早的兄弟了!
「封爵,不是講情誼的,如果要講情誼,那咱給他們都封王好了!」
朱元璋冷哼道,
「你只覺得湯和資歷老,卻不知道他的功勞淺!」
「當年咱平定陳友諒,那麼一場大戰,他有什麼功勞?」
「後來滅張士誠,咱也交給了他一路大軍,可他的表現依舊平平!遠遠不及徐達、常遇春!」
「再後來,平方國珍,咱給他派了那麼些猛將掃平障礙,讓他當主帥,說起來,還是廖永忠、朱亮祖他們先把方國珍部打成了殘廢,他才輕鬆寫意的取了方國珍的人頭。」
「咱對他,夠意思了!要不是這一場戰功,真要論起來,他連封侯都夠嗆!你要知道,北伐他也沒參加!他自己不請戰,咱也沒打算讓他去,他打仗就是不行!」
馬秀英:「……」
這一番話語,倒是把她說的啞口無言了。
「可是……」
馬秀英還欲再說,朱元璋卻是打斷道:
「沒什麼可是的,一個公爵,你知道要咱付出多大的代價嗎?等於是把一頭年豬身上最肥的一塊肉給分了出去!這分走的,不光是榮譽,還有實打實的利益!」
「咱不能因為兄弟情誼就給他公爵,至少現在不可以!否則,別人背後也會議論咱不公平。」
「將來吧!看將來有沒有機會再讓他撈點功勞,給他扶上去,咱是真的對他夠意思了,妹子。」
馬秀英聽到這話,神色方才好看了幾分。
「你這不是挺有主見的麼?還要我幫忙參謀個什麼?」
她轉過身又往裡睡去,擺了擺手道,
「我睡了,你自個兒盤算吧……」
朱元璋一瞪眼。
這妹子,一不合她的心意就這樣!
「行行行,咱自己琢磨,不用你!」
老朱不爽道,
「沒了你馬屠戶,咱還要吃帶毛豬不成。」
「哼!」
說罷,他便站起身,一屁股坐到了桌前,攥著自己手裡的這一沓小卡片,嘀嘀咕咕的盤算了起來。
……
是夜。
行宮左側,一座小閣樓走廊上。
噠噠。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傳來,踩著木梯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只見一道倩影緩緩上了閣樓,還未等她站定,身後已是襲來一陣風!
唰!
一雙手從後面抱住了她!
「誒!」
女子差點驚叫了起來,卻是被身後之人捂著了嘴巴。
「別叫別叫,是我!」
熟悉的聲音傳來,方才讓女子稍稍放鬆了幾分,不再做出激烈的反抗。
「嘿嘿……」
男人抱住了女子,湊在她的耳垂邊上,嗅著香味。
「妙雲姐姐,你身上好香啊……」
這個黑夜裡竄出來的男人,正是朱橘,而摸黑前來赴約的女孩,當然就是徐家大閨女,徐妙雲。
「你……你大半夜把我叫出來,就是為了這般輕薄我……」
徐妙雲低著頭,低聲埋怨道,
「你知不知道我偷跑出來要冒多大的風險?要是被爹娘發現了,我可就完了!」
朱橘聞言,卻是嘿然一笑。
「你不喜歡我輕薄你麼?」
他從身後環抱著徐妙雲的腰肢,輕笑道,
「我看你,也是樂在其中嘛……」
徐妙云:「!!!」
「胡說八道!」
『我,我要回去了!再見!』
女孩子哪裡受得了這樣的話語,她原本緋紅的臉色驟然一變,伸手就要去掙開朱橘的懷抱。
「誒呀誒呀好了,我說錯話了,行不?」
朱橘忙道,
「是我猴急,這不是想你了嘛!」
「這兩天都沒機會找你獨處,我這心裡跟貓撓似的,食不知味,寢不能寐呀!」
「所以,這才千方百計的想找你一訴衷腸,你能明白我的心意不?」
不得不說,朱橘這小子雖是母胎solo多年,但到底是個滑頭的性子,哪怕沒談過戀愛,此刻上了道,倒也頗會說一些甜言蜜語。
當然了,說這些甜言蜜語都是有目的的……
「……嗯。」
聽到這番『衷腸』,徐妙雲方才不再掙扎,反而是輕輕搭住了朱橘的手,輕囁道,
「我……我也想你的。」
女孩子墜入愛河之後,那相思病發的,往往比男孩更猛烈!
徐妙雲也從來都不是扭捏的女子,相反,她是敢於表達自己愛意的!
兩人雙目對視,雖然在黑夜之中,卻都能看到對方眼中的情意。
朱橘抿了抿唇,道:
「我忍不住了。」
說罷,他便啃了上去!
……
不知啃了多久,直到徐妙雲憋得喘不過氣來了,給他一頓錘,方才把朱橘推開。
「你!」
徐妙雲捂著心口,羞惱道,
「哪有你這樣的!快把我憋死了!」
「親吻不是這樣的!」
朱橘舔了舔嘴唇,咧嘴一笑,道:
「這是正宗的法式濕吻好不好?是表達愛意最徹底的方式!」
「你就說開心不開心吧!」
電影上學來的東西,終於是有用武之地了!
「我……我不要跟你說了!」
徐妙雲心臟撲通撲通的狂跳著,轉頭便要逃跑。
「哎呀,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你這麼著急走幹啥啊?」
朱橘卻是攔住了她,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道,
「才這麼一會兒呢,我還沒過癮呢!」
徐妙云:「!!!」
「我跑出來是讓你過癮的啊!」
她一拳砸在朱橘胸膛上,嗔道,
「你倒是開心了,不知道我擔著多少的危險。」
「我出來的事兒,只有輝祖知道,他幫我守著門呢,但是娘經常會來找我說話的,萬一輝祖那邊守不住,被娘給發現了,我怎麼辦?」
「你就只想著你自己!」
朱橘撓了撓頭。
「這小舅子倒是不錯,知道會替姐姐姐夫打掩護,下次給他帶點好吃好玩的。」
他摟著徐妙雲,嘿笑道,
「被發現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嘛!發現就發現了,你娘還能吃了你不成?」
徐妙雲聞言,目中卻是起了幾分水霧。
「你……你哪裡知道我們女子的處境。」
她抿著嘴道,
「我是未出閣的女子,按照道理說,是不能見外面的陌生男子的,更別說是……」
「萬一被人發現,你是沒什麼事情,無非多了幾分風流之名,可我徐妙雲不是那青樓的花魁!到時候人家議論起來,說我是不知檢點的女子,說徐家出了個蕩婦……到時候,你叫我怎麼做人?」
「就這麼一次,下次不要找我了,找我我也不會理你的,我……我回去了!」
說罷,她目中噙著幾分淚,轉身便是要走。
「誒誒!別走啊!妙雲老婆!」
朱橘趕忙抓住了她的手,連聲道,
「我們之間,不是已經定了親了嗎?你爹和我爹都已經定了約了,到時候你就是要嫁給我的呀!」
「咱們之間交往,那是名正言順的事兒!縱然是被人發現了,也沒人敢嚼舌頭!」
「誰敢胡說八道,我砍死他!」
聽到這話,徐妙雲方才停下腳步,看向朱橘。
「你也說了,只是口頭定了婚約,而不是真的已經下了聘書。」
她望著朱橘,有些幽怨的道,
「要是哪天你反悔了,完全可以不作數的。」
「我感覺,你先前也沒多有多喜歡我,若非是那次在馬車上我……你會像現在這樣嗎?」
「說到底,你只是饞我嘴上的胭脂了,到時候或許有個更漂亮的女子勾引一下你,就把你魂兒勾過去了……」
聽到這話,朱橘頓時心中一急。
「怎麼可能!」
他連忙道,
「那青樓里的花魁勾引我,都被我嚴詞拒絕了!我是個正直的人好嗎!柳下惠都沒有我正直!」
「我是饞你的身子,但是我敢發誓,我只饞你一個人的!三千弱水,我只取一瓢飲!別的女人,我看都不看!」
徐妙雲幾句話,說得朱橘都要對天發誓了!
雖說男人的嘴是騙人的鬼,但必須承認,至少這一刻,朱橘的話語是發自內心的。
「真的?」
徐妙雲歪了歪頭,盯著朱橘。
「那自然是真的!我是那種很隨便的人嗎」
朱橘昂首道,
「你要是不信,我現在可以和道祖爺起誓!」
「我要是……」
唰!
徐妙雲握住了朱橘的手,低眉順眼的道:
「我不要你起誓,我只要你真心待我就好……」
「你是要真想和我來往,以後也不必偷偷摸摸的,我爹也挺喜歡你的,你就常來我家裡坐坐就是了,府上人都知道我和你的事,你就是進我閨房也不會有人說什麼,到時候讓輝祖擋著外人就好……」
朱橘聞言,眼睛頓時一亮。
「好!」
他一拍手,笑道,
「等回了應天,我就登門拜訪!」
「其實我早就想去你家逛逛了,先前我和徐叔叔也甚是投緣,咱爺倆完全可以把酒言歡吶!」
徐妙雲聞言,也是露出了幾分笑意。
「是啊,我爹也時常念叨你呢,我還從來沒見過他這麼喜歡一個晚生後輩。」
她輕聲道,
「你先來認認門,一回生二回熟,以後大家也都見怪不怪了。」
「這樣呢,以後你就是平日想來,也就跟回自己家一樣,家裡人一定都把你當姑爺看待。」
朱橘連連點頭。
他也知道徐妙雲的意思……雙方這樣光明正大的走動,更有助於婚事的推進。
畢竟,當時徐達和老爹也就是一個酒後的口頭約定,沒有白紙黑字的寫下來,不夠正式。
說得難聽一點,就是不穩。
作為女孩子,事關自己的終身大事,自然是想要穩當一些,安心一些。
「好好,妙雲老婆,我都答應你,嘿嘿。」
朱橘又湊到了徐妙雲雪白的脖頸邊,嘿笑道,
「到時候我再讓娘催一催,讓老爹下個旨意,讓咱倆先把婚給訂了!」
「訂了婚,那幹啥都名正言順!你說是不?」
「來,讓我再啃兩下……」
說著,他又把嘴湊了上去。
「哎呀,你……」
徐妙雲推了兩下,見這傢伙根本就推不動,便也只能順了他的意。
正此時,忽的有腳步聲傳來。
噠噠!
「誰在閣樓上面!」
呵斥聲傳來,只見一道身影飛身而上,逮住了這一對正在卿卿我我的男女!
朱橘:「!!!」
徐妙云:「!!!」
只見徐妙雲猛地低下頭,躲到了朱橘的背影,神色無比慌亂。
她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被人抓了個現形!
朱橘也是嚇了一跳,正抱著老婆啃的忘我呢,這突然冒出來一個人,給他差點都嚇萎了!
「他娘的,你誰啊!」
他把徐妙雲護在身後,懊惱道,
「老子是吳王!」
來人聞言,頓時一愣。
湊近一瞧,方才看到了朱橘的樣貌。
而朱橘也看到了他。
「毛驤,你他媽的有病啊!」
一看是老熟人,朱橘直接一腳踹了上去,怒道,
「趕緊給老子滾蛋!滾!」
「不然把你皮扒了!」
毛驤:「……」
「這,吳王殿下,您……」
他瞧了朱橘一眼,又看到了他身後那一道麗影,先是微微一愣,然後瞬間就明白了過來。
「您真是這個!」
毛驤頓時豎起了大拇指,目中露出欽佩之色。
今天白天經歷了那般血腥的場景,這吳王殿下卻還有心思在這裡偷歡,和一個不明女子卿卿我我。
這心態,大寫的服啊!
「滾!!」
朱橘有些惱羞成怒,低喝道,
「一個呼吸時間,從我眼前消失,不然我找人把你活埋了!」
毛驤聞言,連連點頭。
「是,是,屬下這就滾,這就滾!」
「殿下,要不……我幫你把風吧?」
朱橘:「¥%……&*@#!!!」
毛驤一看朱橘的臉色不對,一溜煙的直接跑路了。
「娘的,這混蛋玩意兒……」
朱橘嘴裡還是罵罵咧咧的。
「咯咯咯,好了,他挺識相的,沒有追問。」
徐妙雲咯咯笑了起來,抿嘴道,
「要不然,我們就被抓現形了,那我就完了……」
朱橘輕哼一聲。
「他敢不識相?我對他有救命之恩!」
他昂首道,
「要是別的皇子,那他還真不會這樣卑躬屈膝,但你家夫君是誰啊?虎軀一震,他就得跑!」
徐妙雲巧笑嫣然。
「臭美……」她又捶了朱橘一拳,輕輕靠在朱橘的胸膛上,這兒,很有安全感。
「哼,差點被這傢伙破壞了我的雅興,來來,咱們繼續……」
「還要?我都要被你啃破皮了!不行不行,你陪我聊會兒天唄,不要整天都想著那些事情好不好?」
「……」
夜半,子時。
徐妙雲悄咪咪的回到驛館,腳步都還有些虛浮。
「這個登徒子,就知道輕薄我……」
「嘴都麻了……」
她小聲嘀咕著,可神情卻是頗有幾分嬌羞,眉眼之間,更是有幾分嬌媚之色。
然而,一打開房門,卻見一大一小兩人正坐在那邊。
大的是她母親謝氏,一臉的嚴肅。
小的是她弟弟徐輝祖,一臉的無辜。
徐妙雲見到母親正襟危坐,頓時一愣,一顆心沉到了谷底,臉上的嬌羞之色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妙雲,你這麼晚,去哪裡了?」
謝氏一臉嚴肅的道,
「老實交代!」
徐妙雲看向徐輝祖,徐輝祖搖了搖頭,一臉無奈。
「娘,我……我剛才鬧肚子了。」
她趕忙擠出幾分笑容來,坐到了謝氏身邊,連道,
「你怎麼來了?早點休息嘛,明天還要回應天呢!」
謝氏往徐妙雲身上嗅了嗅,眉頭頓時一皺。
「出恭?你糊弄鬼呢!」
她呵斥道,
「身上明明是一股子男人味兒!你分明是跟男人廝混去了!」
徐妙雲聞言,頓時一驚。
她急忙在自己身上嗅了嗅。
「沒有啊!哪裡有味道……我怎麼聞不出來?」
朱橘的身上有味道?
沒有吧!
當時倒是的確聞到朱橘身上有一股香香的味道,不過那肯定是身上香囊散發出來的……
「你!看來你真是出去和男人廝混了!」
謝氏罵道,
「好啊!好你個徐妙雲,你你你……你真是把我徐家的臉都丟盡了!」
「你是個未出閣的女子,你知不知道?這種事情要是被人知道了,會有多少人戳你的脊梁骨,背後笑話你譏諷你,你知不知道?!」
「給我跪下!」
「這麼多年了,我都沒有教訓過你,你真是無法無天了!到時候爆出醜聞來,人家還不是說我這個當娘的沒有教好!」
「快點,跪下!」
徐妙雲臉色微變,可在母親的盛怒之下,也只能抿著唇,跪倒在地。
「娘,沒那麼嚴重吧……」
徐輝祖在一旁弱弱的道,
「姐姐是去找吳王殿下了,吳王殿下不是已經跟姐姐定了婚事了嗎……」
謝氏聽到他的話,眉眼頓時一橫。
「婚事?婚書呢?聘禮呢?」
她伸手道,
「拿出來我瞧?」
徐輝祖頓時啞巴了。
「你也過來,給我跪下!」
謝氏慍怒道,
「你姐胡鬧,你就也幫著她打掩護是吧!你們姐弟倆可真是感情好!」
「既然感情好,那就一起受罰好了!」
噗通!
徐輝祖跪的很乾脆,老老實實的就跪在了姐姐身邊。
「妙雲,你得知道,你是有身份的人!你爹是徐達,你是將門之女!」
謝氏教訓道,
「我知道你是去私會吳王了,所以才在這裡等你。」
「要是換作別的野男人,我早就把你抓回來痛打一頓了!可即便是吳王,你也不應該隨隨便便就去與人家相會,你作為女子,要矜持,知道麼!」
「你倆的婚事,陛下是和你爹說過,但也就是說過而已,八字還沒一撇呢!萬一最後出點變故不成呢?到時候你該如何自處?你想過沒有?」
「你不要以為這事兒就板上釘釘了!在婚書沒有下之前,一切都有可能!」
徐妙雲低著頭,默然不語。
「就算婚書下了,你也不能做這種事!被人撞見了,依舊是要被人笑話譏諷的!」
謝氏道,
「到時候人家都說徐達虎,徐家的女兒也虎,上杆子投懷送抱!」
「這話,你愛聽啊?」
「在沒有正式明媒正娶之前,你都必須要保持女孩子家的矜持,從今天起,我不許你再去跟吳王私會!」
聽到這話,徐妙雲臉色驟然一變。
「娘……」
「我不是私會,我純粹就是去跟他聊會兒天……」
謝氏聞言,不禁冷笑一聲。
「聊天?聊天能把你嘴唇都聊破了?你把娘當傻瓜吶?」
她指著徐妙雲的嘴,恨恨的道,
「好好瞧瞧你現在這樣子,像一隻發了情的小母貓似的!」
徐妙云:「!!!」
她急忙一舔嘴唇,心中又羞又惱!
可惡的朱橘,啃的那麼用力,把她的嘴唇都給啃破了!
見女兒臉色大紅,謝氏不禁輕嘆一聲,道:
「哎!」
「女大不中留啊!我是真沒想到,妙雲啊,你平日裡不是知書達理,一副學究的模樣的麼!怎麼這個時候,這就……」
「哎!行了行了,起來吧!」
她到底還是不捨得女兒跪太久。
「嗯……」
徐妙雲應了一聲,便站了起來。
徐輝祖也想跟著站起來,卻是被謝氏一個瞪眼。
「你不許起來!」
「你這個助紂為虐的臭小子!我可告訴你,以後決不能學那吳王,當個輕薄的人!」
「聽到沒?」
徐輝祖:「……」
「是,娘。」
他老老實實的應了一聲,心中卻是不以為然,反而還對朱橘有幾分崇拜。
自己這個姐夫,敢作敢為,比西廂記里的書生強多了!
是個好樣的!
要向姐夫學習才是!
「娘,我知道錯了……」
徐妙雲走到謝氏的身邊,撒嬌道,
「我今天也跟吳王殿下說了,就此一次,下不為例,以後再不接受他的私請。」
聽到這話,謝氏神色方才緩和了幾分。
「你這態度是對的,我們女子不能太千依百順,這樣,反而會被人瞧不上。」
她沉聲道,
「那青樓女子千依百順吧?可有幾人尊重她們的?你作踐自己,別人就越作踐你!」
「……他怎麼說的?」
徐妙雲一邊給謝氏捏著肩膀,一邊道:
「他跟我保證不會了,接下來回了應天之後,還會親自登門拜訪。」
「拜訪爹和您,此後也會常來走動。」
謝氏聞言,輕輕嗯了一聲。
「嗯,這才是該有的態度,私會是不對的,光明正大的走動是可以的,我也歡迎。」
她握了握徐妙雲的手,感慨道,
「看來,吳王殿下還是有一些分寸的。」
「說實在的,我作為老丈母娘,對女婿那可是很挑剔的,若是尋常人家的子弟想娶我的女兒,那我一定會挑出他八百個刺來!不考察個兩三年的,我才信不過!可沒辦法,誰叫人家是皇子呢?」
「又是皇后娘娘最寵愛的皇子,那我能怎麼辦呢?我見了人家,都得畢恭畢敬的,這門婚事,就連你爹都說不來半個不字,更何況是我?」
「妙雲啊,你要知道,上嫁看似風光,實則不容易啊……」
徐妙雲點了點頭。
「娘,我知道的……」
謝氏翻了個白眼。
「不,你不知道!」
她一邊說著,一邊指著徐輝祖道:
「臭小子,出去!」
「我要跟你姐姐說一些話,你去睡覺去吧!」
徐輝祖:「???」
「為啥?我也想聽聽!」
他站起身來,賴著不想走。
這一看就是要說關鍵的東西了哇!
「御夫之道!怎麼,你想聽麼?」
謝氏豎眉道,
「你聽了,將來也找個男人實踐實踐?」
徐輝祖撓了撓頭。
「這……好吧好吧,我走……」
他神色有些尷尬,灰溜溜的退出了房間。
「娘,什麼是御夫之道?」
徐妙雲有些好奇的問道,
「是不是那種學了之後,就可以讓丈夫千依百順的法子?」
謝氏笑著擺了擺手。
「哪有那種法子?你看你爹對我千依百順了嗎?」
她笑道,
「越是有能耐的男人,越是天不怕地不怕,哪裡是能駕馭住的?沒有女人能有這麼厲害的能耐。」
「所謂御夫之道,不是駕馭,而是抓住夫君的心,讓他心裡永遠都有你,你生氣的時候,他會尊重你,甚至會低眉。」
「說到這個,天下間沒有人能比得上皇后娘娘,陛下那樣的君王,都被皇后娘娘拿捏的穩穩的,你若是有機會啊,倒是可以好好跟皇后娘娘請教請教,娘只會一點淺顯的,真要學,就得找皇后娘娘學。」
「我相信,為了你們小夫妻的和諧,她會願意教你的……」
「先說說我的經驗吧,首先呢,你得溫柔,似水柔情最能化解男人的陽剛,但也不能太柔,柔過了頭,就成了任他拿捏的發麵糰子……」
徐妙雲托著光潔的下巴,一副認真聽講的模樣,母女倆這一頓言語,直到丑時末,謝氏才回房歇息。
而這個時刻,偌大驛館之內,卻還有一處燈火通明著。
楊憲看著面前的兩摞文書,神色雖有幾分疲憊,但亦有幾分得意。
那文書,一摞厚,一摞薄。
「果然是有大魚可以抓。」
他抄起那一摞薄的文書,披上衣服,轉身便出了房間,一路到了走廊的盡頭,敲響了一處房門。
咚咚,咚咚咚!
咚咚!
「恩師,您睡了嗎?」
「恩師?」
他小聲呼喊著。
良久,屋裡才傳來一陣腳步聲。
吱呀一聲,房門打開,神色睏倦的劉伯溫從裡面走了出來。
「是楊憲啊……這麼晚了,你有什麼事麼?」
劉伯溫打了個哈欠,神情有些不悅,扶著門似乎並沒有讓楊憲進門說話的打算。
「恩師,學生這裡取得了重大進展!所以想著來跟恩師匯報一番!」
楊憲倒是神采奕奕,擠著劉伯溫的身子進了屋內,逕自上前,將蠟燭點燃。
劉伯溫:「……」
「什麼重大進展?」
他皺眉道,
「陛下叫你查的案子?有關於朱亮祖、廖永忠他們的?」
嗤啦。
燭光燃起,楊憲將手裡的文書拍在了桌上,笑容頗有幾分得意。
「對!恩師果然是料事如神。」
楊憲連聲道,
「陛下把這樁案子交給了學生,學生自然也不敢懈怠,不能給恩師丟臉啊!」
「於是,學生便晝夜不停的對這三人的文書帳冊進行了梳理查閱,現在,已經是把其中最重要的一部分給篩選出來了!」
「這些,全都是朱亮祖、廖永忠他們和朝中文武大臣的書信來往!包括李善長、胡惟庸、胡美、周德興、華雲龍等一眾淮西文武,全都在裡頭!」
「恩師啊,憑著這些書信,我們浙東人總算是可以揚眉吐氣了!這一回,靠著這些文書,還有那些還沒有整理出來的帳冊,咱們可以把淮西黨一網打盡!」
「李善長都逃不脫嫌隙!更別說那個胡惟庸!」
他越說越是激動,咧著嘴,心中已經開始幻想著胡惟庸上囚車的模樣了。
當初那一頓打,我楊憲可還記著呢!
如今,你落到了我的手裡,就等著吧!一定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一網打盡?」
劉伯溫皺眉道,
「你是想在朝廷興起大獄?難不成,這些書信上全都是商量謀反的內容?」
他說著,拆開書信,粗略的掃視了起來。
一連看了好幾張,劉伯溫方才搖頭道:
「這都是正常的書信來往啊!無非就是請教一些問題,說一些家事而已。」
「有一封給周德興的,倒是提到了分紅之類的話語,但這也不能作為鐵證,還是要繼續深入調查的。」
「不能僅憑一封書信,就讓人家蹲了大牢。」
還以為書信上面全都是什麼大逆不道之言呢。
結果一瞧,多數都是正常的交流,縱然的確是有可疑的言語,也不能直接定論為有罪。
「恩師啊,您啊,還是太正直了啊!」
楊憲笑道,
「陛下最大的特點是什麼,是多疑!」
「這些書信看上去正常,但卻說明了一個事實,那就是朱亮祖、廖永忠和淮西一眾勛貴之間的來往是極為密切的!明面上是這些,那暗中呢?或許遠遠不止這些!」
「又或者,朱亮祖他們的所作所為,這些人也全都有份!陛下要是起了這個懷疑,那絕對會把他們全都抓起來審問的!」
「哪怕最後無罪,那一頓嚴刑拷打也夠他們喝一壺的了!況且,我不信他們的屁股乾淨!但凡是個人,或多或少都有點暗地裡的勾當,都經不起查!只要一查,到時候絕對都暴露出來!」
「我估摸著啊,到時候朝堂都能空出來許多位置……那咱們浙東人的機會,不就來了麼?」
劉伯溫見他眉飛色舞,神色卻是越來越難看。
「你的意思是,你這樣做的目的,不是為了把案子查清楚,而是要藉此機會搞黨爭?」
劉伯溫神情複雜,道,
「楊憲啊,你……當初的你,不是這樣的啊!當年那個處處為百姓著想,為國家設想的楊憲,哪裡去了?」
「我是不是和你說過,作為大臣,首先要考慮的不是自己的利益,而是國家的安穩。」
「你有沒有想過,你這麼一搞,必然會引起朝局的動盪,甚至引發更嚴重的事情!陛下也是淮西出身,淮西的文武可以說是他掌握國家的基礎,他們絕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好對付!到時候,搞不好你就引起了一場激鬥!」
楊憲聞言,卻是神色一冷。
「恩師,我沒有為國家著想麼?這幫淮西人本就品行不端,我把他們都除了,不正好是為國家剜去瘡疤麼!」
他語氣也變得有些不客氣,道,
「至於激鬥,我不怕什麼激鬥!斗就斗!陛下派我查這個案子,就是讓我跟他們斗!現在我掌握了這麼多的證據,縱然不能把他們全弄死,起碼也能搞他們一個元氣大傷!」
「恩師,我不明白,你為什麼總是瞻前顧後的?頂在掐面的人是我,你不需要做什麼,最多也就幫我把把關,出出主意就是了!我楊憲自然會衝鋒陷陣!清除這幫禍國殃民的蛀蟲!」
劉伯溫聞言,臉色驟變。
「你不要說得如此冠冕堂皇,老夫是看出來了!你就是想要搞黨爭!從而獲得更大的權力!」
他呵斥道,
「你應該知道,歷朝歷代搞黨爭的,都會鬧得朝廷雞犬不寧,以至於國家動盪不安!唐朝的牛李黨爭,宋朝的新舊黨爭,你應該都清楚它們的危害!」
「我勸你……把案子查清楚,該抓的就抓,該審的就審,但千萬不要搞擴大化!藉此發揮!」
這番呵斥,讓楊憲臉上最後一絲笑容也消失不見。
「恩師,我不明白,為什麼你要這樣說?」
楊憲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道,
「我楊憲做這些,一切都是為了咱們浙東人!是,我或許是想要更大的權力,可是這有錯嗎?」
「我把咱們浙東人都帶起來,到時候在恩師你的領導下,咱們完全可以讓大明變得更好,難道這樣不好嗎?」
劉伯溫聞言,卻是眉頭緊皺。
「你是浙東人嗎?」
「你口口聲聲說為了浙東人,可你連浙東人都不是!只是想把這個並不存在的黨派搞出來,好成為你的助力!你以為老夫那般愚昧,看不清你的意圖嗎?」
「楊憲啊楊憲,老夫勸你不要自作聰明!你靠著這樣的手段,縱然是上去了,也會掉下來!」
此時此刻,劉伯溫也不想跟楊憲虛與委蛇了。
他現在,非常看不慣這個所謂的『學生』!
「呵……」
楊憲深吸一口氣,搖頭嗤笑道,
「恩師既然這樣看待我,那我楊憲也沒什麼好說的。」
「我本將心向明月,呵呵……」
劉伯溫自然聽出他話裡帶刺,此刻心中愈發不悅。
「你還是不要叫老夫恩師了,說到底,我與你並無師生情誼。」
他拂袖道,
「無非是先前幫你在陛下面前說了幾句話而已,那個時候,我也是為國舉賢,僅此而已。」
「現在看來,上升的太快,反而是害了你!還不如在揚州多歷練幾年!」
楊憲臉色又變。
「好,好……」
他咬著牙道,
「好,劉夫子!」
「你既然這般厭惡我,我便也不再熱臉貼你的冷屁股!這一段師生情誼,我自認為盡到了本分,問心不愧!」
「是你無情,非我不義!」
「我現在就走!從此往後,我不會再以恩師稱呼你!你也不用擔心,將來我若出了事,也絕不會牽連到你!」
唰!
楊憲將那桌上的書信抄起,冷冷的看了劉伯溫一眼。
「告辭!」
說罷,他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跟你商量,那是看得起你,我如今權力榮寵,皆在你之上!真把自己當盤菜了!」
楊憲攥著書信,在走廊上快步走著,嘴上卻依舊不停,冷著臉道,
「沒有你劉伯溫的支持,我楊憲照樣可以鬥倒淮西人,當上大明的丞相!」
「哼!」
楊憲罵罵咧咧的走了,只留下劉伯溫一人站在原地扼腕嘆息。
「難道那權力,真就這麼令人著迷麼?」
他緩緩坐下,喃喃道,
「你斗我,我斗你,互相傾軋,這對國家有一絲一毫的好處嗎?」
「罷,罷,罷,就當是當年我看走了眼吧!唉,此子將來必成禍患啊……」
只須臾間,劉伯溫已然是想好了楊憲將來的結局。
這樣的人,或許能夠短暫身居高位,享受一時榮華,但不懂與人為善,鋒芒太過,用心又不夠正直,將來必然會跌個粉身碎骨!
被楊憲這麼一鬧,劉伯溫也是沒了睡意,索性就這麼枯坐著,盤算著未來。
他,已是倦了這官場,與追求上進,想當丞相的楊憲相比,他此刻無比的想要歸隱山林,做一閒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