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聖誕節倒數一個月的時候,巴黎市政廳門前立起了一顆十數米高的聖誕樹。鐘樓上面一塊巨大的電子顯示屏，從三十開始倒計時。
一切都是奔入年末的激動與鬆散，市中心的人行道隨處可見穿戴著聖誕服飾的行人。
「你們明天什麼時候的飛機？」孟嬌慵懶地窩在酒店的沙發上,看著正在收拾行李的孟天和余芊芊。
「下午三點,你就別來送啦。」余芊芊朝她拋個媚眼,手上還不忘把所有的衣服塞進行李箱。
來法國的時候只帶了一個小箱子，沒想到走的時候生生又添了兩個。
不過好在有孟天陪著，再多兩個箱子也是不在話下。
孟天在一旁乖巧地聽著余芊芊的吩咐，一會跑到隔壁房間把自己的東西收完搬過來,一會又跑到衣帽間幫余芊芊檢查有沒有遺漏的衣物。
整個人看起來，像一隻小奶狗。
伸出舌頭舔哈哈的那種。
「芊芊姐,晚上我定了你喜歡的那家餐廳，你不知道那位置可難定了。」孟天眉飛色舞地朝余芊芊說道，一臉過分燦爛的笑容迎著余芊芊低下收衣服的臉。
誰知道他話音剛落，沙發上傳來了一聲輕輕的,「嘖。」
孟天回頭望去,孟嬌正一副鄙夷的目光看著他,隨即淡淡說道,「不用邀請我，我不去。」
孟天：「……」
「姐…」
「我不是你姐,余芊芊才是你姐。」孟嬌故意懟他，伸手隨意撩了撩頭髮轉身看向窗外,落地窗正對巴黎市政廳的鐘樓。
上面的倒計時還剩兩天。
孟天看了眼同樣等著看他笑話的余芊芊，一個皺眉苦唧唧地撲到了孟嬌的沙發上,「姐,不是你說姐夫之前跟著車隊去英國參加活動今天才回來的嘛,我想著你兩人是不是也好些日子沒見了,難道就不想嗎？」
孟嬌偏過頭來看他，整個人可憐巴巴地瞅她，生怕她一個想不開要和他們一起共進晚餐。
「噗嗤，」孟嬌直接笑了出來，伸手敲他腦門，「誰說要和你們一起吃晚飯了，周銘川今天回來我肯定緊著他。」
孟天一聽，整張臉又笑開了花，傻呵呵地憨笑兩聲又蹦到了余芊芊的身邊，「芊芊姐我來幫你收。」
他們兩人兩個星期前飛到了摩洛哥，陪著孟嬌看完了周銘川今年F1比賽的最後一場，然後四個人就一起回到了法國。
周銘川不得已要跟著車隊到處跑宣傳和活動，只能留下孟嬌陪著余芊芊和孟天在法國吃喝玩樂了十幾天。
離聖誕節還有兩天，車隊終於放人。
余芊芊和孟天兩個人也是個知冷熱的，明天就會飛去美國過聖誕。
孟嬌看著他們兩人嘻嘻哈哈地收拾行李，一個人又看向了窗外。
天氣預報說，巴黎聖誕節當天有雪。
下雪的聖誕節，孟嬌想起了很多個和朋友一起開party的聖誕，很熱鬧很開心。
但是今年會是怎麼樣的呢？她不知道。
周銘川比賽一結束就馬不停蹄地跟著車隊飛去了英國，那邊的贊助商說要見周銘川一面，還安排了很多的活動。
滿滿當當，一直到今天下午才能看見他人。
本來比賽結束後想要給他在家裡好好慶祝的，硬生生也是等到了現在。
「你家周銘川什麼時候到巴黎啊？」余芊芊整個人跪在被擠爆的行李箱上，一邊使勁一邊問看著窗外發呆的孟嬌。
孟嬌聞聲回神，「下午三點，」她看了眼手機，「不過已經四點了他還沒回復我剛剛的消息。」
「你和他說了你在我這嗎？」
「說了，」孟嬌點點頭，「我讓他一下飛機就告訴我，我從這裡趕回家時間正好。」
「怎麼不去接他？」余芊芊一臉壞笑問她。
「他跟著車隊——」孟嬌話還沒說完，忽然沙發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哦，你家男人來電話了。」余芊芊偷笑她。
孟嬌嘴角微彎，快速接起了電話。
「你下飛機了？」
「嗯，」電話那頭的聲音清淡乾燥，不急不緩，「下樓吧。」
孟嬌眉頭微蹙，身子卻不自覺地已經站了起來，「你到哪了？」
「酒店樓下。」
孟嬌心口一跳，立馬走近了落地窗垂眼看下去。寬闊整潔的馬路對面，一個身形筆挺的男人正打著電話。
「我馬上下來，」她快速地朝電話說道，「你等我。」
孟嬌整個人一掃剛剛的頹靡，小跑著就朝房間門口走去，頭也不回地朝余芊芊說道，「周銘川來了，我先走了。」
她急急忙忙地穿上高跟鞋就要往門外沖，卻又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扶著門框探回了頭，「芊芊，小天！」
余芊芊小跑著跟到門口，「需要跑這麼快嗎！」她嗔她一眼。
孟嬌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過來抱一下。」她說著就把余芊芊按在了懷裡，「我先走了，你們明天走的時候注意安全！」
「行，你在這裡也玩得開心點。」余芊芊伸手重重拍了下孟嬌的後背，忽然又湊在她耳邊低語道，「我給你的東西別浪費了。」
孟嬌本來滿心想著衝下樓見周銘川的心思忽然被拉了回來，耳後一片皮膚瞬間就紅了。
余芊芊見她這不爭氣的樣就想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臉，「相信我的眼光，他肯定會喜歡的。」
孟嬌嘴唇翕動了幾下，穿著大衣的後背不知怎麼的就熱了起來，「那，那我找時間試試。」
「必須的呀，也不枉我給你千里迢迢背過來。」余芊芊一臉得意地朝她笑了一下，「行了你快下去吧，別讓周銘川等了。」
「好。」孟嬌又重重按了一下余芊芊的手心，然後朝站在旁邊的孟天也揮了揮手，「你們明天注意安全！」
她說完便快步朝門外走了出去。
高跟鞋清脆地踩在鎏金的大理石地板上，所有的愉悅與激動都變成了一個個婉轉的敲擊聲，迴蕩在富麗堂皇的走廊里。
余芊芊看著她的背影笑了一下，隨手關上了門。
房間裡偌大的落地窗，可以很好地看見酒店樓下的所有光景。
一個穿著卡其色大衣的女人正邁著兩條纖細的長腿朝馬路對面走去，冬日的冷風毫不留情地捲起她微卷的長髮，她卻好像絲毫不在意一般更快地朝前走去。
那個穿著黑色飛行員外套的男人也大步流星朝她走去，兩人相聚在斑馬線的中央然後相擁著一起走向了這條路的盡頭。
余芊芊一直站在窗前看著他們拐進了目光所不能及的地方，才慢慢地轉過了身子。
她仿佛又看見了那個剛剛因為和父母鬧翻而搬去周銘川家裡的孟嬌。
做一份工資少到可憐的工作，還要假裝聽不見所有的冷嘲熱諷。
但她還是那麼驕傲地，把身子坐得筆挺。
她從來都是百分百地站在周銘川的那邊，即使是從他還一無所有的時候，她也從沒動搖過半分。
那天她們吃完晚飯後，周銘川也是這麼來接她的。
他站在樓下，大步朝她走來。
只不過那時候，他是前途未卜的周銘川。
但是現在，他是剛剛給雷諾車隊拿下這三年來第一個F1比賽季軍的周銘川。
但是不管是哪一個他，孟嬌從來都沒變過。
她值得這一切。
-
車子剛發動，周銘川伸手去開空調。
孟嬌直接拉上了他的手。
他反手握住稍加用力就將人拉進了懷裡。
本來打算等到家裡的。
一個乾燥而又清冷的吻，帶著點冷冽氣息的後調，卷進了她的齒間。
就好像晨間清澈的雨露，濕潤而又甘甜。
周銘川顯然也是忍耐了許久，懷裡抱得緊一次又一次地深入攫取。
孟嬌本來還跟著張口回吻，可越到後來便越沒了力氣，伸手推了他好幾下才把男人推開。
周銘川一放開她，就對上了那雙瀲灩發紅的眼，聲音低啞，「回家嗎？」
孟嬌輕/喘了幾口氣，朝他點點頭，「嗯。」
周銘川開著車子很快就回到了別墅，他的行李很少只有一隻簡單的箱子。
「這次活動還順利嗎？」孟嬌隨著他一起走進家門。
「嗯，順利。」周銘川將箱子放進臥室。
「有什麼有趣的事情嗎？」孟嬌一邊幫他收拾箱子裡的衣服一邊問道。
周銘川微微皺眉思索了一會，「沒有。」
「怎麼會？」孟嬌不信，「我看你發給我的活動行程里明明有很多很有趣的項目呀，參觀公司，接受採訪，出席活動，怎麼沒有有趣的呢？」
她說完好像意識到了什麼，湊到周銘川身邊小聲逼問道，「你是不是把有趣的事情都和別人分享完了，所以不想和我再說一遍了？」
「嗯？」孟嬌兩隻眼睛看著他找尋他任何說謊的可能。
可是周銘川眼裡是波瀾不動的平靜，他輕輕舔了一下嘴唇聲音緩緩，「好像不和你在一起的時候，做什麼都不算有趣。」
男人臉上沒有半分的說謊痕跡，眼神還直直地回看著孟嬌。
孟嬌臉頰倏地就有些微燙，聲音結巴，「這，這都是誰教你的？」
周銘川輕輕笑了一下脫掉了外套，「沒騙你。」他說完朝浴室走去，「我先洗個澡。」
孟嬌看著他走進浴室的背影，眼裡的笑意好像夏日發酵的葡萄酒，搖晃著搖晃著泡沫，就滿滿地溢了出來。
連帶著一陣微醺的酒香，熏得她臉頰都紅了。
周銘川這個人呢，從來都不會說花言巧語的話。但是孟嬌卻發現，他一本正經說出來的話，卻總是更能輕而易舉地波動她的心弦。
她把箱子裡的衣服收進了衣帽間，出來的時候周銘川已經洗完了澡，頭髮擦到半干，有幾綹還貼在鬢邊。
他眼神有些睏倦地看著剛從衣帽間出來的孟嬌，走上前托著她的臉頰又親了一下，「睡覺嗎？」
孟嬌有些羞赧地抬頭看著他，聲音又軟又黏好似蜂蜜淌出瓶口，「現在嗎？」
「嗯。」周銘川眼睛已經有些闔上了，鼻息輕輕地打在她的臉龐上，一陣微癢。
「好呀。」孟嬌抬頭淺淺地回吻了他一下，然後退了兩步去掛衣服。
家裡開了暖氣。
孟嬌換了件單薄的睡裙就上了床，她喜歡又厚又柔軟的床墊，整個人一睡上去的時候，就不自覺地往周銘川的懷裡滑入。
男人身上是淡淡的沐浴露的香味，從後往前像一層輕薄的煙霧慢慢將她籠罩。
微涼的唇瓣細細地吻著她纖長的脖頸，輕啄慢碾的，惹得她身子不自覺收緊。
「睡一會吧。」周銘川聲音帶著些沙啞，頭輕輕磕在了孟嬌的頭髮上。
沒過兩分鐘，男人清淺均勻的呼吸就慢慢從身後傳了過來。
他真的只是睡覺啊。
孟嬌微微發紅的耳根倏地就緩了半分，嘴角有些抑制不住的笑，笑她自己想太多。
她慢慢地轉過了身子，鼻尖緊緊地依著他，兩隻眼睛好像怎麼也看不夠似的觀察他睡著的容顏。
烏黑的眼睫像一雙華麗的羽翼，虛虛遮掩了半片泛青的眼下。
他應該真的是很累的，連續這麼多天跑活動，常常忙得半夜才能給自己打一個電話。
孟嬌不自覺地伸手想撫上他的臉龐，卻意外地被他捉了過去。
周銘川沒有睜眼，只是拿起她的手吻了一下，聲音低低的，「對不起，只睡半個小時就起來陪你好不好？」
孟嬌連忙收了手，貼著他鼻息說道，「你睡吧，想睡多久睡多久，我不打擾你了。」
「嗯。」他幾不可聞地應了一聲，很快便沉沉睡了過去。
孟嬌不敢再動他，只一雙眼睛還柔柔地朝他看，看著看著倒是把自己也看困了。
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再睜眼的時候，窗外的天色都已經黑了。
身邊已經沒了人，被子倒是給她蓋得嚴嚴實實生怕她著涼一般。
孟嬌半睜著眼睛醒了兩秒，起身朝客廳走去。
她赤著腳也不冷，家裡到處都是地毯和暖氣，才走到餐廳就看到了已經把晚飯準備好的周銘川。
她腦子還有些睡意的遲鈍，整個人站在餐廳門口愣了好一會指著晚飯說道：「我今天打算給你做飯慶祝的。」
周銘川快步走到她身邊，親了一下她的額頭，「那就留到明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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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嬌本來以為，他們會在這間別墅里度過這個聖誕節的。
她本來也沒奢望周銘川能想出什麼新奇的點子，只要兩個人在一起就好了。
但是沒想到第二天下午的時候，他告訴孟嬌平安夜他們不在家裡過。
「小木屋？」孟嬌剛把下午去超市買的聖誕裝飾一一拆袋，「哪裡的小木屋？」
周銘川坐在她身邊幫著她把一堆掛飾收好，「就在北邊的郊區，開車很快的。」
「是你提前租的嗎？」孟嬌一想到他居然真的提前給聖誕節做了準備，心裡有些止不住地泛開心的小氣泡。
「不是租的，是我的。」他淡淡回道。
「你的？」孟嬌手裡停了動作回頭去看他，「你的小木屋？」
周銘川垂眼看著她一臉的驚訝，摸了摸她的頭髮，「Pierre送給我的十八歲生日禮物。」
孟嬌嘴巴微微地張開，他並不常提到這個人。
之前他們剛到巴黎的時候，孟嬌還想問他要不要去看看他爸媽，但是周銘川一直沒提她也就憋著沒問。
怎麼今天主動講出來了？
「喔，」孟嬌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還在呢？」
周銘川：「……」
「不是，我是問，這麼久了今天過去還能住嗎？」孟嬌吐了吐舌頭笑了一下。
「前幾天我已經請人全部打掃整理過了。」周銘川拉著她的手朝衣櫃走去，「想穿什麼？今晚我們會在那裡住一晚，到時候把這些裝飾品都帶著吧。」
「住一晚…」孟嬌一隻手來回撫了撫下巴思索了起來，忽然眼角露出了一絲狡黠的光，「既然是出去住，那麼就穿點和平時不一樣的吧。」
「穿什麼？」周銘川好奇問她。
孟嬌卻賣起了關子把他往門外推，「你先出去我要自己收一下衣服，晚上的衣服當然要晚上才能給你看。」
周銘川垂眸看了她兩秒，嘴角微微笑了一下，「好。」然後聽話地走出了衣帽間。
孟嬌飛快地便收了幾件衣服，然後從一個隱蔽的角落抽出了一個袋子。
余芊芊這個女人來的時候特地塞給孟嬌的。
孟嬌只看了一眼，就被她心虛地塞到了衣櫃的最底端。
可是現在他精心準備了要帶她去小木屋過平安夜，萬一呢，萬一就，就氣氛到了呢。
孟嬌貝齒細細咬著下唇，臉頰滾燙地，把那件小衫放進了包里。
她只是，單純地，想和他過個平安夜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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