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間小木屋離市區兩個多小時的路程,周銘川開車極穩,孟嬌迷迷糊糊睡過去再睜眼的時候,就再沒看到城市的公路了。
只一條狹窄的砂礫小路,往樹林的深處蔓延。
四周都是高聳入雲的大樹,層層疊疊一眼望不到盡頭,陽光幾難穿透,車窗打開便是刺骨的涼意。
「快到了。」周銘川偏頭看了她一眼。
「我睡了多久?」孟嬌聲音還帶著些沒睡醒的倦意,軟軟朝他望去。
周銘川心頭一動,伸手輕輕握了一下她的手,「只睡了一會,馬上到了還可以再睡。」
「唔,」孟嬌無意識地點了點頭,抬眼看著前方的路。
車子不時地壓過地面的大石塊,顛簸著繼續朝森林深處開去。
本來越來越狹窄的視線忽然來到了一片開闊的地帶。
一片泛著銀色粼光的湖泊出現在了這豁然開朗的視線里,湖邊一周都是高聳挺拔的樹林,一座木質結構的別墅精緻地坐落在湖泊的邊際。
身前是靜謐湖泊,身後是無邊森林。
長長的棧橋從別墅一側延展出,直直連接著不遠處的湖面。
別墅的正面是一片巨大的落地窗,孟嬌幾乎是瞬間就想像出了落雪的夜晚,坐在這落地窗前看湖面雪景的場景,身後必須還要有噼里啪啦正在燃燒的壁爐,然後整個人舒舒服服地披著毛毯窩在柔軟的沙發里。
「也太美了吧。」孟嬌喃喃說出聲。
周銘川眼底的笑意隱隱地就要溢出來,他車子一個轉彎,便停到了別墅後面的空地上。
「到了。」他下車幫孟嬌開了車門,兩個人走進了別墅里。
和孟嬌想像的,一模一樣。
這屋子裡顯然是被打掃過了甚至可以說是被精心地裝扮過了。
木質扶手一層不染,厚厚的地毯更是整潔如新,又或者,它們可能就是新的。
家裡是純正的美式風格,深紅重綠的沙發和地毯,極好地與這木質風格融為一體。層層疊疊花紋繁複的窗簾虛虛遮去了小半光亮,卻襯得屋子裡半明半昧的朦朧。
客廳的最左側,是一個鐵質雕花的大壁爐,深色的木柴整齊地摞在裡面,等待著燃燒發熱。
「臥室在這裡。」周銘川拉著孟嬌走到了旁邊的一間屋子,高高的大床上厚重而又整齊地疊了好幾層被子,牆壁是淡黃花紋的牆紙,床邊放了一大束鮮紅的玫瑰花,整個氛圍都是濃墨重彩的靜謐厚重。
「我好喜歡這間房子。」孟嬌兩隻眼睛發光地看著周銘川。
「我知道。」他嗓音有些低沉,裡面還帶著暗自的喜悅,「我帶你轉一圈。」
「好。」
孟嬌跟著周銘川在別墅里溜達了一圈,看完之後,兩人沿著長長的棧道去了湖邊。湖邊有兩把木製座椅再往前兩步就是清澈寧靜的湖水。
各式各樣的游魚在湖水中滑過。
這一切,太靜了。
抬眼看不見任何人,四周只有無窮無盡的樹林。
偶有飛鳥從頭頂飛過,卻也是轉瞬即逝,很快就一頭扎入了靜謐無聲的森林裡。
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我們回屋子裡吧,外面開始冷了。」周銘川站在她身後說道。
孟嬌眼神久久地看著這肅穆而又震撼的湖景,輕輕點了點頭,「好。」
冬天暗得快,返回小屋的時候尚有一絲光亮能模糊看清路,到了屋子裡卻已經不得不開燈,否則伸手不見五指。
孟嬌本來平靜又愜意的心情,在看到餐桌上擺放的一堆食材時,忽然咯噔了一下。
她想起來,今天她說她要做飯來著的。
……
本來昨天她都是買的半成品很好加工的,誰知道自己睡過了頭只能把晚飯順延到今天,可是眼下周銘川買的都是些她根本無從下手的食材。
孟嬌對著餐桌無聲地抽了一口氣。
「需要我幫忙嗎?」周銘川脫了厚重的外套跟著她走進了餐廳。
「不需要。」孟嬌抬臉一個微笑,「我做飯很厲害。」
周銘川眨了眨眼睛,沒說話,嘴角還有些似有若無的笑意。
「你嘲笑我?」孟嬌有些不服氣地走到他面前,「我今天非要做頓好吃的讓你看看。」
「好,」周銘川捏了下她的下巴,「那我給你打下手行不行?」
孟嬌眼神在他身上轉了半秒確定他沒打算再嘲笑自己,才十分勉為其難地說道,「行吧。」
她表情還是鎮定自若的信心滿滿,心裡已經開始痛哭流淚。
腳步沉重地朝著餐桌上一大堆食材走過去,這邊撥弄兩下那邊撥弄兩下。
然後得出了一個結論。
她一個都不會弄。
本來以為至少可以做個番茄炒蛋什麼,雖然技術難度不高但好歹也是一道菜。但是周銘川買了很多肉。
她不會弄肉。
「要不要把毛衣也脫掉,家裡暖氣開了一會應該會很熱。」周銘川說著伸手輕輕拉住了她毛衣的下擺。
「哦好。」孟嬌順從地把手伸上去,一串細微的電流聲噼里啪啦地划過耳邊,她摸了根皮筋將頭髮鬆鬆地挽在而後,幾綹散發彎彎曲曲地勾在臉頰。
周銘川也留了一件短衫,潔白挺闊,整個人說不出來的乾淨。
「晚上打算做什麼?」他從後面抱著孟嬌,看起來是真的只打算給她當下手了,什麼都聽她的。
孟嬌仗著他現在看不見她的表情,整張臉都苦悶地皺在一起,手指在十幾個袋子上滑來滑去遲遲做不了決定。
「你想吃什麼?」孟嬌開口說道。
可她話一說完,就後悔了。
你想吃什麼,我都不會做。
周銘川今天心情顯然很好,鼻息落在她的頸間,能感覺出來他在笑。
「你做什麼我吃什麼。」
孟嬌心裡一口氣順了,「那,那要不我煎個牛排吧。」她依稀記得在哪裡看過煎牛排很簡單,撒點什麼東西下鍋煎就是了。
「好。」
孟嬌看著牛排苦笑了一下,然後隨手又挑了幾樣食材放到了流理台上。
周銘川側身靠在旁邊,一隻手撐著大理石桌面看著她。
洋蔥剝得還算是順利,只是切得時候留了好幾次眼淚。
周銘川差點沒忍住出手幫她,但看她好像很是固執的樣子又覺得實在可愛。
迷迭香微微沖洗一下,孟嬌便從冰箱裡拿出了一塊黃油。
「怎麼樣是不是很厲害?」她偏頭有些挑釁地看他,廚房裡一盞明黃水晶燈傾照在他的臉頰,整個人說不出的欲。
孟嬌不知怎麼的忽然又想到了那件她帶來的小衫。
亂七八糟的東西一股腦地衝進了她的腦海里。
莫名其妙的,自己先臉紅了。
要死了。
孟嬌本來挑釁的表情只持續了不到兩秒,氣勢就好像破了洞的氣球轉瞬蔫了下去。
「厲害。」周銘川聲音淡淡地說道,起身走到了她的身後。
兩隻手緊密地貼在她的腰腹,低頭去吻她白皙的脖頸。
這燈光迷人,迷倒的也不是她一個人。
孟嬌後脊一陣酥麻,拆著牛肉包裝的手倒也慢了下來,她聲音小小的帶著些試探,「你現在,餓不餓?」
周銘川一陣低低地笑,氣息噴灑在她的耳邊,引得那酥麻感更甚。
「要不我們晚點吃吧,不然晚上也許會餓。」他主動說道。
「有道理。」孟嬌握著包裝袋的手倏地就鬆了來開,仿佛丟下了個炸/彈速度快得驚人。
她輕輕咬了下唇轉身止住了那個人的吻,聲音帶著些意味不明的嘶啞,「你要不要,先去洗澡啊?」
周銘川抬起濕漉漉的眼睛對上她,「你先。」
「今天,你先吧。」孟嬌聲音帶著些嬌嗔,細細小小的。
他頓了兩秒,「好。」
說完便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廚房。
寂靜的空間裡忽然就只剩下了孟嬌,可她卻也沒感受到片刻的舒緩。
一股燥熱而又蠢蠢欲動的情緒仿佛暗中蔓延生長的藤蔓,勾纏著她的四肢百骸,緊緊地攀沿而上。
她手指不自覺地抽動了一下,腳步朝臥室走去。
水聲從門未關緊的浴室傳來,孟嬌展開了那件黑色的睡衣。
兩根極細的肩帶勾著幾片根本看不出形狀的真絲布料。
孟嬌知道,有些衣服,要穿上身才有靈魂。
她此刻好像一個正在做壞事的人,大氣都不敢出。
浴室里的水聲很快就斷了,她甚至聽到了腳步聲。
孟嬌心虛地把黑色睡衣疊進了她毛巾里,然後一臉乖巧地站在浴室門口。
周銘川只穿了一條黑色的家居褲,水珠還零零星星地掛在他的身前,有幾滴正順著腰腹落下。
「怎麼站在門口?」他彎著身子要去親她,孟嬌卻一個激靈地往後退了一步,「那個,我,我先去洗澡了。」
她說得結巴,腳步也是更加慌亂地往浴室里走。
周銘川看著她的背影笑了一下沒在意,徑直走去了客廳。
蒸騰的霧氣將浴室隔絕出了一個暫時安全的區域,水珠歡快地落在孟嬌白皙的腳趾上而後又打著旋消失無蹤跡。
孟嬌整個人就好像誤入葡萄酒莊園的小姑娘,明明什麼都還沒喝上,先叫這香氣熏得半醉。
手指猛地關上了開關,兩條長腿便跨出了淋浴間。
鏡子裡的水汽被快速地擦去,孟嬌不知道,她到底是熱成這樣,還是什麼。
吹風機轟轟地在封閉的空間響起,海藻一般的長髮還帶著些許的濕漉就被披在了身後。
目光終於是落在了那團又輕又小的睡裙上。
孟嬌不禁又想到了她第一次在周銘川家過夜的時候,那個時候頭腦發熱得厲害,不管不顧地就往他身上撲。
孟嬌自己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膽大還是膽小。
只是周銘川這個人做事也總很克制,自從可以正常開賽車之後就再也沒看過他失控的樣子了。
孟嬌嘴角不自覺爬上了一抹壞笑,手指勾起了那條睡裙。
他不在臥室。
孟嬌在浴室里做了兩分鐘心理建設,走出去的時候臥室竟然沒人。
她赤腳踩在厚實的地毯上朝客廳走去。
客廳里沒有開燈,只有兩根點燃的蠟燭。
昏黃的火苗搖搖晃晃地跳動在壁爐的旁邊,朦朦朧朧地將那一小片空間渲染得極度曖昧。
深紅的翻毛沙發在火燭的照應下顯得更加具有年代感,周銘川正坐在上面,看著她。
看著她。
兩隻眼睛,從上而下地,看著她。
跳動的燭光將這一片空間從無聲的黑暗中割裂開來,孟嬌的腳趾情不自禁地蜷動了一下。
她想拉一下這睡裙的下擺,卻在手指即將勾起的下一秒記起來,這裙擺高的可怕。
她才不想那麼大動作被他看出來發怯。
胸口隨即還微挺了一下,目光挑釁地回看了過去。
男人面容半掩在跳動的燭光里,眼神里起伏翻湧的波光像一團圍繞著她四處盤桓的瘴氣,若即若離地,纏繞著她。
周銘川,輕輕舔了一下唇邊。
站起身子朝她走來。
他緩緩地伸出了一隻手,聲音低沉,「要不要,跳支舞。」
孟嬌有些訝異地抬頭看他,「你會跳舞?」
「以前學過一點,」周銘川伸手攬上了她的腰,滾燙的手掌碾在她裸露的腰際,暗自收緊,「瞎跳。」
「好,好啊。」孟嬌覺得這男人,已經開始有些不對勁了,她伸手攀上了男人的肩膀,被他帶著朝燭火更甚的地方走去。
壁爐里的柴火正噼里啪啦地燒個不停。
熱氣源源不斷地勾纏著兩個人的腳踝,這裡沒有音樂,一切都靜悄悄的。
只有兩個人緩慢而又細微的腳步聲,伴隨著小心翼翼的呼吸。
仿佛誰先忍不住喘出聲,誰就是最後的輸家。
男人的手指輕柔地撫摸著她細膩的後脊,眼神慢慢地順著脖頸下移。
兩根簡單的肩帶越過修長的鎖骨一路向下,連接著一片鏤空而又收緊的胸衣,線條服帖地沿著優雅的腰際延出,戛然而止在禁/忌區的門口。
她卻好像並不知道,這有多危險。
只緊緊地,勾著他的脖子。
臉色點綴在昏黃曖昧的燈光下,仿佛琥珀一般的瑩亮。
雙眼方才還是不甘示弱的挑釁,現在卻好像融化了的春水,流淌著流淌著就要離開他的臂彎。
周銘川抬手將她輕輕抱了起來,「踩著我。」他俯身在她耳邊說道。
孟嬌卻好像聽到了那海上的妖女正迎著月亮歌唱。
她思緒全被牽引,借著男人的力踩在了他的腳上。
一步,一步。
順著他的節奏。
一步,一步。
落入他的懷抱。
天旋地轉的最後一秒,兩個人相擁著跌進了寬大的紅色沙發里。
孟嬌垂下的頭髮為兩人隔絕了一個私密而又逼仄的空間,氣流急促卻又無處可逃。
她低頭要去吻他。
周銘川嘴角添一抹笑,忽然開口,「明天去見見我爸媽,好不好?」他眼睛黑得發亮,在這個關鍵的時候問她。
孟嬌坐在他的腿上,反應了三秒才知道這男人,藉機給她挖坑。
可她又是情到了極點,被他抓在手心。
心裡恨得牙痒痒,「你故意這個時候問我?」她伸手探下去,也不是她一個人停不下來。
周銘川身子緊繃,聲音暗啞,「怕你不想見。」
他兩隻手緊緊地握住她的腰,「好嗎?」
孟嬌看了他半秒,忽然輕笑了一聲,「好呀。」
她說罷從周銘川的身上爬了下來,聲音輕快地報復道:「我突然想起來,今天忘記從家裡拿套了,要不,就算了吧。」
想給我下套?還你一個。
孟嬌嬉笑著就要往臥室走去。
可她還沒得意兩秒,客廳的燭光忽然猛烈地晃動了一下。
「我帶了。」
再然後,就是一團炙熱的烈火,不由分說地裹挾著她墜進了柔軟的地毯里。
燭光漸漸暗了。
這客廳里比剛剛,更熱鬧了。
落地窗外的廊燈隱隱約約地傳著些許光亮引入昏暗的室內,孟嬌盈濕的雙眼看到了星星點點的雪。
「周,周銘川,」她輕/喘著喊伏在她身上的男人,「是不是下雪了?」
周銘川隨即抬起了頭,落地窗外,雪花紛紛揚揚地從無邊無際的天上傾落了下來。
一顆一顆,轉瞬又融化在了情人滾燙的心上。
他重重地吻在孟嬌的唇上,「聖誕快樂。」然後便更加瘋狂地擁緊了她。
眼角輕顫只剩最後一點意識的女人,口中斷斷續續地說著:
「輕,輕點,明天還要,見你爸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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