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瘋子！你給我出來！」
步遼直接一拳將老瘋子的院門打碎，而後拄著拐杖走了進去。
「老瘸子，火氣怎麼這麼大？」
老瘋子屋中，一個鶴髮童顏，一襲白衣，好似神仙的老人正坐在客廳之中喝茶，結果被步遼的打爆院門的操作給驚到了，沒明白這老瘸子今天火氣怎麼這麼大。
「嗯？老神棍？你怎麼也來了。」
看到管伯紹也在這裡，步遼皺起了眉頭。
「來，步副門主，過來喝茶。」
坐在客廳主位的老瘋子往旁邊的位子上並倒了杯茶水，現在他面容整潔，一身衣服穿得整齊乾淨，特別是眼神深沉明亮，哪裡還有一絲瘋子的模樣。
「老瘋子，你必須給個解釋。」
猶豫了一陣後，步遼還是坐到了老瘋子指的位置上，抓起杯子將茶水一飲而盡。
「步副門主還是一如既往的急躁，這茶可是西荒帶回來的茗茶，難得一見，這般牛飲豈不浪費？」老瘋子呵呵笑道，抓起面前茶杯細品起來。
「呵！我不過一介粗人，修道以來從沒人說我是個『雅人』、『君子』，倒是『打手』、『魔頭』這種話我聽多了。確實是沒有令人尊敬的『聖君』會煮水喝茶，是嗎？『聖君』李暮。」
步遼盯著老瘋子，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原本漆黑的眼珠變為紅色，一股紅色的靈氣從步遼身體發出，直接鎖定了老瘋子，強大的氣息使得周圍空間都扭曲了起來。
「步副門主，動手多傷和氣，咱們動口不動手好不好？」
老瘋子將手中茶杯放下，茶杯剛碰到桌面，便引起一陣空間漣漪，使得本來扭曲的空間瞬間平復下來。
「哼！」
經過這手較量，步遼確定了自己確實打不過老瘋子，只好收斂了氣息，又坐回了座位上。
「哈哈，沒錯，沒錯，大家有話好說，別打起來嘛。」
管伯紹捏了把汗，老瘸子剛才氣勢如虹，連看家功法都用出來了，他還以為要開打了，差點就要跑了，現在趕緊打打和氣，別等會真打起來了。
「老瘸子，發生啥事了？火氣這麼大？」見兩人都不想說話，管伯紹只好自己開口問了。
「老頭找到傳人了。」步遼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撇撇嘴不滿的說道。
「這不是好......」管伯紹剛想說是好事的，但一想到步遼火氣這麼大，這個傳人恐怕和他料想的人有點出入，他心中頓時想到了一個可能，一張臉瞬間拉了下來，「不會是小沐吧？」
「嗯......」步遼一副魂游天外的表情，說到底他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啊！真是啊！老爺子，你瘋了？小沐一個孩子，你怎麼敢把這份責任交到他手裡的？你想害死他？」被這個消息嚇到的管伯紹頓時質問起老瘋子來。
「直覺！」老瘋子指了指自己，說出了選擇少年的原因。
聽到這個理由，管伯紹一臉吃屎的表情，你能不能給個好點的理由啊！旁邊的步遼明顯更不淡定，手裡的茶杯直接就被捏碎了，茶水流了一手。
不過步遼明顯不在意這個，他盯著老瘋子，身上隱隱升騰起紅色的蒸汽，不同於第一次靈氣爆發威懾人，這次可是連殺氣都溢出來了。
「停停停！老瘸子，別動不動就要動手！先聊聊，先聊聊！」
見步遼殺氣騰騰的盯著老瘋子，管伯紹趕緊出聲阻止，而後提了一個建議：「要不老爺子你把傳承轉給小秦，那小子劍術不錯，就是性子還需打磨打磨。但怎麼都比一個還沒有正式開始感悟道意的孩子強，對吧？」
管伯紹說完後，微笑的看向兩人眨眨眼，見兩人都是沉默，他心中咯噔一下，「那小子悟到道意了？就算悟到肯定也是關於報仇，對吧？老瘸子？」
老神棍看向老瘸子，老瘸子還是不說話。老神棍的臉色頓時一黑，坐在椅子上也不知道要說什麼。
「我快死了，長沐讓我感覺到了衝破枷鎖的希望。」
老瘋子也知道對不住少年，而自己這種將責任丟給小孩的行為很是無恥，但他必須找個好的傳承，而林長沐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他現在不過還是一個小孩子，你能看到什麼希望？老瘋子，你輸了也瘋了，難道你要讓那小子走你的老路嗎？」步遼一拍桌子，他還是無法接受。
「你這麼不希望長沐當我的傳人，又為何讓他來照顧我？」老瘋子看向步遼，問了一個致命的問題。
「我......」步遼被老瘋子這一問，頓時說不出話來，當時步遼只是覺得煩才把這個任務交給林長沐的，他也沒想到老瘋子這麼中意這小子啊。
「你也清楚，村子裡其他人根本不適合我的道，你們兩個又不打算接我的道。於是我只好將目光放到長沐身上，說實話，這小子真不錯。」
「可是他始終只是一個孩子！」
即使老瘋子說的都對，但步遼也實在不想林長沐小小年紀就扛起這個責任。
「那你來接我的道？」見步遼一直反對，老瘋子則是問起了步遼。
「我瘸了也老了......」老瘋子的責任，步遼扛不動。
「你呢？」見步遼不想扛，老瘋子又轉頭看向管伯紹。
「我和老瘸子一樣，扛不動......」管伯紹搖搖頭，他也一樣扛不動。
「可就算你不傳給那小子，『聖君』的傳承也不會斷，你為什麼一定要選那小子？」步遼不解問道。
「時局風雲變幻，天才如雨後春筍般出現，亂世將起，『聖君』一直以來的願望極有可能在這個時代完成。如果不挑出一個傳承者，我不知道我死後什麼時候才能出現下一任，我不能賭。」
老瘋子也知道『聖君』的傳承不會斷，但是亂世將起，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一個將那個家族一舉擊潰的機會。
「既然你如此堅定，那我也有我的方法，我要殺了那小子。」
見老瘋子無論如何也不打算改變主意了，步遼便只好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說什麼？老瘸子，你冷靜一點！」管伯紹聽到步遼要殺林長沐，頓時一驚。
「我很冷靜，與其讓這小子受盡折磨，最後像你這個老瘋子一樣發瘋死掉。不如由我來結束他的生命。不過你們不用擔心，在他還沒被人發現身份的幾年裡，我會給他一個幸福的生活。」步遼盯著面前的桌子，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
「老瘸子，你認真的嗎？」
管伯紹一臉急躁的看向步遼，見步遼眼神堅定，老神棍頓時泄了氣，這確實是符合步遼的做法，但殺了林長沐後，老瘸子估計會原地自裁。
「真狼狽啊，一個失意的老頭居然要去殺死一個心中還是草長鶯飛的少年。」見到步遼如此極端，老瘋子便開始嘲諷起步遼。
「老瘋子，你沒資格說我，你難道就不醜陋嗎？瘋了這幾年都是那小子在照顧你。而你呢？那小子小時候，你差點害死他就算了，現在你又將自己都沒扛過去的重任丟到他身上，真是恩將仇報，不知道歷代『聖君』知道，會不會為你感到羞恥！」
步遼可不慫老瘋子，管你是誰，嘲諷我我必嘲諷回去。
「我不知道歷代『聖君』會不會為我感到羞恥，但我師父肯定不會，當年他拿著『聖君』傳承說這是絕世功法，騙我去學，哈哈哈！當年我怎麼就沒發現呢，那小老頭奸詐的表情。」
老瘋子直接大笑出聲，只是笑聲中感覺不到一絲喜悅，只餘下一分感慨、三分傷悲以及六分孤獨。
本來氣勢騰騰的步遼頓時被老瘋子的這段話直接堵得說不出話來。說實話，世上只要了解『聖君』這個稱號的意義，即使知道『聖君』的傳承厲害，也沒人願意成為『聖君』。
因為一旦成為『聖君』，就代表了你需要成為世上所有修道者的護道人，即使別人不理解你，你也有義務去守護。其中的痛苦，只有去做過才會明白，所以只要不是腦子有病，都絕不會去主動當『聖君』。
可步遼也不清楚『聖君』是如何傳承的呀，按老瘋子的描述，這不就是妥妥坑害小孩的一個組織嗎？
「我自然不會讓那小子小小年紀就去承受太多的苦，現在我有一個想法，想來可以幫助這代『聖君』完全隱蔽下來，不讓那個家族輕易的發現，這樣他以後的路總會輕鬆很多，不知道兩位有沒有興趣？」
老瘋子露出一絲狡詐的笑容，看了眼步遼，又看了眼管伯紹。步遼兩人被老瘋子看的有些心裡發寒，都知道到這老小子心裡肯定沒憋什麼好屁。
「你說說看吧。」步遼率先開口詢問道，想到自己老命一條，也沒啥好怕的，他倒是很想知道這老傢伙到底有什麼方法藏住那小子的身份。
「那我可說了，就是......」
......
三人在房間中討論到了月亮高懸，最終，步遼和管伯紹都是認同了老瘋子的方法。
「辦法不錯，但我可先說一句，那小子如果沒有達到我的預期，我還是會殺了他。」
步遼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雖然他認可老瘋子的想法，但是如果林長沐沒有達到他的預期實力，那麼他還是會殺了他。
「確實是個不錯的方法，但是老爺子，就像老瘸子說的，要是小沐沒有達到我心中的要求，我是不會幫的。」
管伯紹抿了口茶，緊隨步遼後面，也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他覺得老爺子的方法確實不錯，但最後要不要幫助老爺子完成他的想法，還要看林長沐是否達到他心中的預期。
「你們答應便好，你們是不是都覺得我單憑直覺就選長沐作為傳承人是不是有些太過草率？但其實他身上的許多品質早就顯露出來了，只要認真去看，你們就會發現那小子雖然是普通出生，卻擁有許多修道者一生都無法得到的東西。而我的直覺只是告訴我，歷代『聖君』都沒能做到的事情，那小子或許能夠完成。」
見兩人答應，老瘋子也是鬆了口氣，隨後他終於是說出了選擇林長沐的真正原因。
「那你之前怎麼不說這些？」管伯紹有些驚奇的問道。
「哈哈哈，如果你們不同意我的方法，我說這些又能怎麼樣呢？而如果你們同意了我的方法，那麼你們對那小子的期望就越大，訓練得就越狠，那小子學的東西就越多，對付那個神秘家族的時候，贏的機率就越大。」
「真的能做成嗎？即使是你，上個時代的天才，年輕一輩的第一人，也失敗了。」
步遼可沒有那麼容易就被老瘋子的豪言壯志給迷惑。
「未來的事，誰又知道。我只明白，『聖君』要做的事永遠只有一件，替天下修道者護道，現在有人阻擋了飛升路，那麼『聖君』要做的，只是重新打通飛升路而已。」
老瘋子看向外面璀璨星空，或許這是他最後一次看到這麼漂亮的星空了。
「能做『聖君』的果然是瘋子。」步遼撇撇嘴，也是不再說什麼。
「我可不想被血門的瘋子這麼說。」老瘋子搖搖頭，而後伸出左右手各伸出一根手指，分別點向了步遼和管伯紹的額頭。
「好了，現在『聖君』的傳承也給了你們一份了，要不我現在叫你們一句『聖君』吧。」老瘋子傳輸了傳承後，眨眨眼，看向步遼和管伯紹，打了個哈哈。
「別！這我可擔待不起，這隻接了傳承怎麼能叫『聖君』呢？」管伯紹擺了擺手，表示自己可受不起這個稱號。
「呵！要是接了傳承就能做『聖君』，恐怕天下修道者早就都是『聖君』，這樣豈不隨了你的意？」
步遼咧嘴，聖君的傳承豈是那麼好碰的，被這個傳承坑死的人歷史上可是大有人在，所以基本每個時代幾乎只有一個『聖君』，甚至『聖君』的傳承還經常斷代。
「那是別人，你們不一樣啊，我覺得你們是能練到比較高的高層次。」老瘋子擺出一副我看好你們的表情。
「可別！接你的傳承只是因為計劃需要，哼！到時沒成，你得按你自己說的那樣，將這份傳承收走才行。」
步遼一副不上你當的臉色，還想騙我當『聖君』？是我腦子壞了還是你腦子壞了。
「沒錯！沒錯！就像老瘸子說的，到時你得收走。」管伯紹摸了摸下巴的白鬍子，很贊同步遼的意見。
「真是騙不到你們。」
老瘋子打了個哈哈，只是語氣中略帶遺憾，如果步遼兩人能接受傳承，為林長沐護道，那就好了。
「老傢伙，你比我們清楚，就算我們成為那小子的護道人也是無用。我和老神棍的實力，是無法保護他抵抗那個神秘家族的追殺的。重要的是，那小子能不能在強大起來之前隱藏住他的身份。」
不同於老瘋子的想法，步遼說出了他自己的見解，如果林長沐不能隱藏住自己的身份，即使他和管伯紹成為林長沐的護道人也沒用，那個神秘的家族有的是方法殺死林長沐。
「你說的倒是沒錯，那這東西就託付給你了。」
老瘋子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個破舊的鐵製印章丟給步遼。
「這東西你也亂丟？」
步遼慌忙接住那個鐵製印章，這可是聖君的證明「聖君印」，這老瘋子的隨意樣，怎麼感覺現在丟一件晦氣的東西。
「當年師父也是這樣丟給我的，當時我不懂。現在我懂了，這東西確實燙手。」
老瘋子丟出聖君印後，看都不看一眼，反而一臉輕鬆。
屋內月光從明亮變得暗淡，李暮知道時間差不多了，於是他整頓神色，一臉嚴肅對著管伯紹說道：「不論怎麼說，感謝道友願意舍下性命保護下一代『聖君』，當代『聖君』李暮在此，拜謝了！」
說完，李暮就要對著管伯紹一拜，剛剛開玩笑沒嚇到老神棍，這一下可真是嚇到老神棍，嚇得他瞬間挪移到了步遼身邊，根本不想接著一拜。
「別別別，老爺子，你別這樣搞，我怕呀！你不欠我什麼，況且這個計劃要不要實施，得看小沐的表現。」
見管伯紹根本不接自己這一拜，李暮有些鬱悶，於是他轉頭看向步遼。
「等等！你可別把這一套用在我身上，你不欠我的帳，倒是欠那小子的帳你是還不上了。那小子還讓我不打你，現在看來，你不打我就算好了。」
就在李暮要拜步遼的時候，步遼一拍桌子，阻止了李暮的動作，而後跟李暮說了他來之前林長沐叮囑他的話。最後，步遼重重「哼」了一聲，而後拄著拐杖離開了。
「既然已無事，我也和老瘸子一起回去了。」管伯紹對著李暮拱了拱手，也是跟著步遼一起離開了。
一絲晚風吹過油燈，燈火飄搖扭動，如同正在扭動腰肢的火紅美人。微弱的燈光旁，一個少年正趴在攤開在桌上的布料上睡覺，右手上的針線還不曾放下，想來是今天累壞了，沒注意便趴在桌上睡著了。
「真是，也不怕扎到自己。」跟著一陣晚風，李暮走進了林長沐的小屋，看著趴在桌上睡覺的少年，他輕聲笑道。
李暮劍指一點，林長沐手上的針線頓時飄到了桌上的針線盒，而後房裡的一張薄被也是飄然而出，輕輕的蓋在少年的身上。
「娘親......」
做完這些的李暮轉身剛要離開，就聽到了少年的夢中呢喃。
「抱歉。」
又是一陣晚風吹過，屋中只剩下蓋著薄被的少年，和一聲被晚風吹散的輕語。
......
「天星明亮後隱晦，這代『聖君』死了......」一座巨大的觀星台台上，一個背負雙手的中年人深沉道。
「哈哈哈！李暮！跟我鬥了這麼多年，終於是死了！哈哈哈！」片刻後，觀星台上的中年人終究是沒繃住，開懷大笑了起來。
「影一。」放肆大笑了一陣後，中年人看向身旁黑夜中的陰影喊了一句。
「家主，影一在！」就在此時，一個全身包裹這黑色布條的瘦弱人影從陰影中浮現而出，對著那個中年人恭敬一拜。
「讓彥宏帶上武長老，將下代『聖君』誅殺！」中年人一揮袖，而後背負雙手，繼續查看起了星象。
「是！」聽到命令後，影一再度恭敬一拜，而後沉入陰影之中。
平靜的對話中，肅殺之氣已如秋風，欲要席捲大地。
......
坐在客廳的閉眼養神的步遼突然睜開眼睛，緊接著他看到一道如星光般的微小物體從屋外飛到步遼面前，將步遼的臉照的白亮。
步遼一手抓住那個發光的微小物體，再張開手時，那東西已經融入步遼身體之中了。
「呵，老傢伙走的倒是瀟灑......」
步遼雖然這樣說，但看著桌上的聖君印，眼神還是憂傷起來。
同樣，站在屋頂夜觀天象的管伯紹見到一些天星明亮後再次隱蔽，也是知道這代『聖君』隕落了。
「一路走好。」
管伯紹抓住飛到他面前的微小物體，而後背負雙手看向星空，眼中滿是憂傷。
大陸上隱居的許多強大的修道者仿佛是感受到了什麼，紛紛走出隱居之望向星空。
看來，今夜是許多人的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