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朝中官員有三天的假期。
這幾日,族親也紛紛過來拜年,好在朝昔剛被退親,倒也不用她出來應酬見客。
青碧這幾天在傾雲院也待得十分舒坦,除了時不時要拿進來的禮物。
這些禮物都是定國公府秘密送來的。
顧朝昔看過東西後,問:「我要的東西,玲瓏閣送來了嗎?」
青碧道:「回小姐,早上送來了。」
顧朝昔眸子亮了亮:「拿來我看看。」
青碧去房間拿了個錦盒出來。
顧朝昔打開,裡面紅色的絨布上,放著一頂發冠,男式的。
發冠是銀制的,鏤刻著雲紋,在發冠中央,鑲嵌著一枚墨玉蛋面,那枚墨玉顏色濃郁似泛著粼粼水光,質地華貴。
「明日,若他再命人送東西來,把這發冠當做回禮給他。」
顧朝昔沒有提對方的名字,但青碧知道她說的是定國公。
翌日,定國公府小廝照常來給顧朝昔送點心,送過後準備離開,卻被青碧叫住,把一個錦盒給了他。
知道是送給他們爺的回禮,小廝眉開眼笑。
「青碧姑娘放心,我一定把東西帶到。」
他這是要領賞的節奏。
定國公府,小廝照例來到主院回話,而後呈上了錦盒。
「爺,這是顧小姐給您的回禮。」
秦北辰的面色柔和下來,他打開錦盒,就看到一頂顏色素淨、做工精良的發冠。
「賞。」秦北辰頭也不抬地道。
小廝趕緊拜謝,從主院出來,收穫了一眾侍從艷羨的目光。
這個小廝的差事,他們可是垂涎已久。
只要是關於顧小姐,他們爺總是會時不時看賞,也不知這小子到底是什麼運氣。
正月初四,官員休沐結束,開始上朝。
顧朝昔發現,年後開始,她父親便忙了起來,幾乎每天都要很晚才到家,到家後也沒歇著,時常帶著哥哥在書房議事。
顧朝昔心中大致有了猜測,現在離今上薨逝已經不遠了。
宋潤之這幾天見秦北辰的時候都少了。
這天好不容易逮到人,忍不住抱怨道:「你最近忙得有點過分了。」
秦北辰只道:「過年期間積了太多事情,難免要忙些。」
宋潤之報以微笑,這是場面話,他們二人心知肚明,想到前幾天秦北辰說的話,宋潤之有種風雨欲來的感覺。
秦北辰提醒他,最近約束好府中家眷,儘量少出來晃蕩,朝堂上也少出聲。
宋潤之沒有點破,轉移話題道:「你最近換風格了?你這發冠看著倒是不錯。」
提到發冠,秦北辰面上帶了些笑意出來:「新收的禮物。」
宋潤之精神一震,「誰送的?」
「讓我猜猜。」他摸了摸下巴,「你居然會把別人送的禮物穿戴在身,這只能說明一件事,這送禮之人,極得你心。」
沉吟片刻,他又壞壞一笑:「莫不是你的那位心上人吧?」
秦北辰瞥他一眼,順手倒了杯酒放在他面前:「喝酒。」
宋潤之將酒一飲而盡,滿目瞭然,他秦北辰居然默認了,真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吶。
這天,鎮國公突然將府中眾人集中起來,面色嚴肅地道:「最近你們都老實的待在家裡,哪也不能去,應酬、宴會通通推掉,任何人以任何理由讓你們出門,都不要去。」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顧朝昔抬頭看了父親一眼,率先開口:「好的,父親。」
鎮國公又看了看自己的大兒子,出言道:「你這段時間先稱病,什麼時候好,我會告訴你。」
顧朝行現任騎都尉,從五品,掌監羽林衛。
「是,父親。」
顧朝行這段時間也察覺出不對來,宮裡的氣氛十分緊張。
鎮國公府閉府三日後,宮中有消息傳出,燕王私採鐵礦被太子告發,今上下令收押監禁。
事情
一出,滿朝皆驚,下完令,聖上直接倒在了龍椅上。
宮中一時風聲鶴唳。
鎮國公回到府中,滿臉疲憊。
顧朝行問及宮中情況,鎮國公沉默良久。
「陛下醒後召見了太子,有消息說,太子被陛下訓斥,怒其不顧手足之情,在朝堂上宣揚出來,逼陛下不得不將燕王收押。」
倘若太子顧及些兄弟情,私下跟聖上說明,那麼燕王也不至於落得收押監禁的下場。
第二天上朝,聖上尋了個錯處,關了太子一個月禁閉,並傳喚晉王侍疾。
聖上寢宮。
文成帝形容枯槁,他拉著晉王的手,「老二,朕將、京城禁軍……交、交給你……」
內侍將一枚兵符遞上。
晉王跪倒在地,雙目泛紅:「父皇,兒臣不要,兒臣只要父皇好好的。」
文成帝拍了拍他的手,「這、是……聖旨……」
晉王顫抖著手接了過去。
文成帝點點頭,揮手道:「朕乏了,……下去吧……」
寢殿大門緩緩關上,晉王將手中兵符藏於衣袖,眼神淡漠。
當天下午,宋潤之給秦北辰送來消息,燕王從大理寺逃了。
宋潤之乃是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
少卿有兩人,這次收押燕王,是九卿之一的大理寺卿主理,他們作為少卿的都沒有沾上邊。
但是大理寺裡面出了事,他還是能夠第一時間知道的。
秦北辰垂下眼帘,這是意料之中的事。
「這件事到此為止,你是大理寺少卿,這次燕王逃了,你也注意點,免得吃掛落。」
東宮。
太子聽聞燕王逃了,氣急敗壞。
他跟燕王兩人早已結仇,不死不休,燕王可是私採鐵礦的,要說他手裡沒有兵,他是不信的。
倘若燕王反了,最後稱帝,他的境況可想而知。
聖上聽聞燕王逃了,神色不明,他將大理寺卿訓斥一頓,著人追捕。
大理寺卿退下後,文成帝喚了翰林擬旨。
除了文成帝和高翰林,沒人知道聖旨內容。
燕王逃跑一個月後,自冀州起兵謀反。
文成帝連夜傳喚鎮國公、定國公以及丞相入宮。
等到三人出宮,已是黎明。
燕王兵強馬壯,沿路已拿下三座城池。
宮中氣氛凝滯,貴妃被軟禁。
東宮也已焦頭爛額,府中家臣每天爭吵,太子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鎮國公府外,已經打發走了三波以各種名義邀請府中家眷出府的人。
柳氏緊張的坐立難安。
顧朝昔知道,皇權更迭的關鍵時刻到了。
當天晚上,鎮國公回府,讓顧朝行第二天上值,並一再強調,不許任何人出府。
顧朝昔還發現,府內的侍衛也增加了不少。
晚上,躺在床上,鎮國公卻也毫無睡意。
想到燕王謀反,他的心就忍不住發冷,現在看來,太子並非燕王的對手。
若不是這次燕王私採鐵礦的事情敗露,太子註定敵不過燕王的。
差一點,差一點他就害了闔府上下。
聖上傳喚他和定國公以及丞相,雖然沒人知道聖上說了什麼,但叫了兩個武將過去的,只要腦子不笨,猜也知道是為了讓他們守衛皇城以防生變。再加上朝行掌監羽林衛,鎮國公府在這次更迭中所扮演的角色舉足輕重。
今天來的幾波人,無外乎是想要拿捏住他的家人威脅他。
至於是誰派來的,燕王和太子應該都有。
翌日天不亮,鎮國公就去了宮中。
當天並沒有回來。
夜色深濃,幾道黑影翻
入鎮國公府。
朝昔睡夢間,聽到院外刀劍相交的聲音,猛然睜開眼。
借著月光,她看到府衛正和幾個黑衣人纏鬥。
黑衣人武功高強,府衛已經死傷不少,這時,一名黑衣人朝著臥房而來。
朝昔將旁邊榻上的青碧喚醒,讓她躲進床底。
臥房門被劈開,顧朝昔抽出掛在牆上的軟劍就迎了上去。 .🅆.
黑衣人一驚。
這顧家小姐居然會武?!
顧朝昔沒有留餘力,每一招每一式都透著狠辣。
雖然贏不了黑衣人,但也沒有讓黑衣人得逞。
黑衣人心中焦急,他們的任務是抓活的,此時應付起顧朝昔來束手束腳。
倒下的府衛和黑衣人越來越多,朝昔的體力也有些不支。
黑衣人覷到一個縫隙,出手成爪直往顧朝昔的脖頸而去。
千鈞一髮之際,一柄長劍刺破夜空,伴隨著黑衣人的慘叫,血色噴涌而出,一截斷肢掉落在地。
顧朝昔只感覺面前一道身影擋在了她身前,阻隔了撲面而來的血腥。
「昔兒,可有受傷?」
秦北辰顫抖著手握住她的肩。
顧朝昔回過神來,看清來人後鬆了口氣:「我沒事。」
秦北辰點點頭,將剩下的黑衣人盡數斬殺。
「我得去看看我娘和弟弟。」顧朝昔提著劍,往院外跑。
她娘和弟弟均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
秦北辰跟在她身後,安慰道:「別擔心,我來的時候,已經讓人過去了。」
顧朝昔聞言,心中一松,但仍然要確認後才能放心。
主院內,地上橫七豎八的躺著不少人。
臥室房門緊閉。
朝昔敲了敲門,「娘,我是昔兒,你們有沒有受傷?」
柳氏聽到動靜,趕緊打開門,抱著顧朝昔哭了起來。
顧朝昔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背,「沒事了,定國公救得我們。」
柳氏這才發現站在廊下的男人。
顧朝陽也嚇壞了,從小到大,他從來沒有經歷過這麼兇險的事情。
著人將院子清理好,確認幾個主子都沒事,顧朝昔才放鬆下來。
秦北辰留下八個暗衛後便離開了。
臨走時告訴她,「一定要留在府中,這兩天會有大動作。」
第二天,鎮國公依舊沒有回來。
當晚,秦北辰留下的暗衛,悄悄告訴顧朝昔,太子聯合宮內的皇后逼宮。
晉王在關鍵時刻趕至,替陛下擋了一劍。
羽林衛集體出動,跟禁衛軍裡應外合,擒了太子,圍了東宮和皇后寢宮。
文成帝急火攻心,現在未醒。
連著三天,鎮國公都沒有回府。
此時他正和秦北辰一起,清掃太子黨餘孽。
又過五日,京城混亂的局面平息了下來。
聖上寢宮,氣氛凝重,太醫對著晉王搖了搖頭。
陛下已回天乏術了,此時給他施針,只能讓他保持片刻清醒。
但這片刻已經足夠文成帝交代後事了。
彌留之際,他當著兩位國公和丞相的面,將皇位傳於二皇子晉王。
判太子終身監禁,燕王一眾叛黨格殺勿論。
國不可一日無君,文成帝有言,在他走後,晉王即刻登位。
當夜,文成帝薨逝,晉王黃袍加身。
坐在那把龍椅之上,他的面色十分平靜,第一道令,便是著鎮國公率大軍圍剿燕王叛軍。
鎮國公領命。
翌日一早點將出兵。
待眾人退去,新帝單獨留下秦北辰。
這時新帝面上才露出一抹真誠的笑意:「北辰,這次多虧了你。」
沒人知道表面單純的晉王,乃是秦北辰的莫逆之交。
他不貪戀權勢,只想當個閒散王爺,但事易時移,他被推著往前走,直至登上了這九五之尊的寶座。
從文成帝重視他開始,他就沒有退路了。
「臣不敢。」
秦北辰並不居功。
新帝瞪他一眼,道了句:「無趣。」
這樣的性格,不知道以後的國公夫人可會嫌棄他。
文成帝葬禮後,舉行了新帝的登位大典,帝號晉文。
登位大典結束,西北邊境烽火高起。
西北韃子趁大魏內亂,舉兵南下。
秦北辰連夜出征西北。
鎮國公府。
顧朝昔時刻關注平叛和西北戰事。
一個月後,鎮國公收復失地,生擒燕王一眾,並帶人押解回京。
燕王跪在朝堂之上,滿目瘋狂,大罵晉文帝乃逆賊,承襲帝位名不正言不順。
晉文帝瞥了他一眼,將先帝生前擬好的聖旨,殿前宣讀,絕了他最後的妄念。
後賜燕王鴆酒一杯,留一全屍。
三個月後,西北戰事大捷,顧朝昔喜極而泣,天知道她到有多擔心。
秦北辰班師回朝,晉文帝出宮迎接。
論功行賞之時,賜丹書鐵券一張,並下旨賜婚秦北辰與顧朝昔。
賜婚聖旨一出,朝中皆譁然。
群臣暗中猜測,是否定國公權勢太盛惹來新帝忌憚,竟要將不能生育的顧朝昔賜予他為正妻。
但是轉念一想又不對,如果真的忌憚,豈會賜下丹書鐵券,這根本就是說不通的事情。
鎮國公倒是滿臉樂呵呵。
賜婚聖旨一下,便是板上釘釘了。
秦北辰這個女婿,他滿意得很。
經歷這場宮變,他知道秦北辰以後怕是不可限量,往後朝行和朝陽說不得還得受他庇佑。
聖旨下至兩府,京中不少閨秀哭紅了雙眼。
晉文元年八月,兩府完婚。
鎮國公府的嫁妝綿延十里,真正的十里紅妝。
有人眼紅,一個不能生的女人,再多的嫁妝又能如何?
定國公府,青碧成了新任當家主母身邊的一等大丫鬟,人人見了她都要喚一聲青碧姑娘,再小輩的,都得喊她一聲姑姑。
她聽著小廝給她打聽回來的流言,心中不屑。
她一直伺候在小姐身邊,小姐什麼身體狀況,她再清楚不過。
她就坐等小姐懷孕,打那些紅眼病的臉。
定國公府,晨曦院。
顧朝昔靠在秦北辰懷中,吃著他給剝好的葡萄,問道:「相公,我們什麼時候去西北?」
秦北辰是駐守西北的悍將,按理應該常駐西北的。
「陛下開恩,容許我們孩子周歲後再去西北駐守。」
這也是他向晉文帝求的旨。
上一戰,西北韃子元氣大傷,沒個十年恢復不了元氣。
西北他也留了人看著,出不了事。
他主要擔心他家夫人身子弱,西北風沙大,孕期容易生病,想著等在京中完成孕產大事再去。
聞名天下的太醫也都在京中,萬一有什麼事也好找人。
對於夢中見到的孕產時的事情,他仍然歷歷在目。
顧朝昔在他臉上親了下,滿眼柔情。
晉文二年十月,顧朝昔誕下一對龍鳳胎,驚呆眾人。
龍鳳胎中,男嬰為長,女嬰晚一炷香出生,為幼。
晉文帝下旨冊封女嬰為縣主,男嬰為定國公府世子,將來承襲定國公爵位。
三年後,駐守西北的定國公再傳喜訊,國公夫人誕下國公府的第二位公子。
此一生,秦北辰對其夫人珍之愛之,一生一世一雙人。
在西北傳為美談,百姓皆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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