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朱元璋的決定!
隨著陳寧的話音落下,在場的官員全都愣住了。
昨日發生的事情雖然是胡相的家事,但卻驚動了陛下,以至於在他們看來,今日的朝會就是因此而開。
說不定,還有「魏國公」的事情……
胡惟庸沒有當場處死那個馬夫,固然讓他們意外。
但任由大家千想萬想,也還是想不到,「胡孝城之死被奸人所害」這種言論竟然真的出現了。
而如今……
到底誰是奸人,呼之欲出。
果然,朱元璋沒有任何猶豫,幾乎是順著他的話就問道:
「昨日胡相之子,突然在集市上翻下馬車,咱也聽到了些市井傳言,還派人專門去問過許多人。」
「不都是說,是意外嗎?」
朱元璋冷聲問道:「當時有很多人看到,說是胡孝城揮動鞭子,疾馳馬車!類似的事情,在京城也出現過不少次吧?」
朱元璋的意思也很清楚,他不是那麼好糊弄的。
而同時。
他也看向了旁邊的朱標,暗道還真讓妹子猜對了。
看來某人的心還真是硬如鐵石,都這個時候了,依舊還能借題發揮。
「陛下,是臣教子無方!」
胡惟庸悲聲道,「但昨日之事,卻有其緣由。」
一邊說著,他看向旁邊。
御史大夫陳寧再度道:「陛下,昨日胡相派人,審問那馬夫,初始那馬夫決口不言,就算說出來的,也和百姓昨日看到的大差不差。」
「但是,在搜查其所居之地時,卻也發現了假鈔!」
此話一出。
朱元璋的眼神頓時眯了起來。
果然!
而四周的群臣,更是眼神四顧,其內明顯夾雜一些驚訝和茫然。
有些官員已經意識到,紛紛沉默不語,不想摻和進其中。
還有的人,則還處於懵懂之內。
但傻子都清楚,只要事情沾染上了假鈔,再小的問題恐怕都會成為大問題!
「你繼續說……」朱元璋直接示意。
「查出假鈔之後,順著線索繼續查,這才發現,這馬夫董六,私下入賭坊,身欠上千貫寶鈔。」
「我大明三令五申,禁止開設私人賭坊,這董六身為丞相府邸的馬夫,卻知法犯法,本就該論罪嚴懲!」
「可其簽下上千貫寶鈔後,卻繼續隱瞞,反而和外人交易……昨日幾次詢問下,其終於開口:言稱有人在那匹快馬上做手腳,只需要讓胡孝城摔下去,就可替其償還賭債!」
一切聽起來很合理。
朱元璋只能順著問道:「可查清楚,是誰聯繫他給的這個差使?」
「回陛下……其也已經開口,言稱其人並不認識。」
「哼!」朱元璋冷哼一聲,「不認識?不認識就敢答應?」
「當然不敢,所以董六眼,他暗中曾追蹤過,發現其與……與……」
說到這裡,其支支吾吾,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朱元璋看得心煩。
而御史大夫陳寧這才正色開口,「回稟陛下,說是其與魏國公府邸之內……那位名叫福壽的門房相熟。」
寂靜!
剎那之間,整座宮殿,瞬間就變得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第一時間轉頭,看向了將這一切都說的清清楚楚的陳寧。
內心之中,卻仿佛翻騰起了翻天覆地的浪濤,將他們的整個心神都拍打的心驚肉跳。
「陛下!」
而這一刻,胡惟庸聲音悲切,「無論如何,臣在朝堂任相已經數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如今,臣子嗣卻被奸人所害,請陛下為臣做主!」
還沒等朱元璋說話。
又一道聲音響起。
「陛下,臣知道假鈔出自於哪裡。」
卻見大理寺少卿,此刻匆忙出列。
「陛下曾令三司,追查印版案,臣等前段時間,大費周折,甚至將國朝勛貴都查了個底朝天,最開始都沒有任何線索。但是現在,卻有一個!」
「同樣,也是魏國公府!」
話音落下,方才還寂靜的大殿,此刻明顯多了一些加快的呼吸聲,若是仔細去聽,甚至能聽到某些人加快的心跳聲。
在很多官員看來,這兩個線索太明顯,目的也直指其人。
「魏國公……」
終於。
朱元璋沒有刻意拖延,而是在前者說完後,就立刻道:
「你們方才一個人說,讓胡府的馬夫做手腳,害死胡孝城的是魏國公徐達的門房,也順著這條線,追查到了假鈔。」
「而前幾日追查印版案時,也是在魏國功府發現了假鈔?」
「這麼看來,前段時間蔓延京城的印版案,欲染指國朝錢財利器的,似乎已經指明。」
「陛下,不止如此!」刑部尚書沈立本也陡然說道。
「前幾個月,京城在印版案件後沒有任何的假鈔,但卻從北平,查到了不少。」
「而那段時間,魏國公也在坐鎮北平。」
「除此之外,自從朝廷利用勛貴開設錢莊,便相當於讓勛貴掌兵權,又掌錢財!」
「陛下,從古至今,都沒有給武將如此放權的,長此以往,擁兵自重恐怕也要成為事實。而且北平發現如此多的假鈔,和魏國公定然脫離不了關係。」
「可是,按理來說,魏國公這些年的封賞,還有徐家錢莊的占比,已經足夠其府邸上上下下,前所未有的奢靡生活!」
「可是,其還要打著假鈔的主意,到底意欲何為?」
如此猜想,深思下去,已經極為可怖!
若是當朝君主真的猜疑魏國公,恐怕這幾條線索,就足夠將其定罪,謀一個當朝最大的十惡不赦之罪。
沒人想陷進這個大漩渦之內。
這也是很多官員,只覺得心驚肉跳的同時,又不敢言語的最大原因。
他們甚至在心裡開始想,曾經有沒有暗地裡得罪過胡相,若此事真的被其做到了,恐怕這個大明朝堂,將要迎來翻天覆地的大轉變。
之前萬一不慎,得罪了胡相,難免以後某個時候就會遭受生死大劫。
當然除此之外。
很多官員依舊存在理性。
魏國公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更不要說,這幾年來,陛下一直謀劃北元,起碼西南的大片疆域還沒有收復。
戰事在即,陛下不可能在戰事上大動干戈,更沒有可能有馬放南山的跡象。
現在的戶部尚書李文泰就是這麼想的。
然而……
萬千思索,卻都敵不過一個——萬一魏國公真有這個想法呢?
嘶!
想到這裡,他又倒吸涼氣。
當然更大的可能,還是胡相和魏國公之間,本來就有糾葛。
可是,胡相就算想牽扯到魏國公,也用不著拿自己的兒子獻祭吧?
種種想法越來越多,很多人繼續想下去,甚至覺得自己的腦袋似乎要炸了起來。
而還有一些官員,卻是截然不同的反應。
「放你娘的屁!」
「陛下!」卻見在朝官員內,一道虎背熊腰的武官上前,怒斥道:
「魏國公從咱們跟著陛下打天下的時候,就一直在盡職盡責。這些年來出征了多少次?北元的那國師還有那些將領,對魏國公的恨意,恐怕比你們這些人加起來都要多。」
「爾等算個什麼,名字提溜出去,還不及北元戰馬的一個卵蛋,現在趁著魏國公回京,就敢在這裡給他亂扣罪名?」
「爾等和那些說書人嘴巴里的秦檜,有何區別?用盡一切辦法殘害忠良!」
「哼!你們也別嘰嘰歪歪,想給魏國公扣個私印寶鈔、私通北元、蓄意謀反的罪名?」
「咱看,你們私通北元的可能都比魏國公大!」
這一連串的怒斥聲音響徹而起。
剎那間,整個朝堂頓時亂作一團。
眾官員驚訝此人的囂張跋扈,剛才侃侃而談,說出一切線索的大理寺少卿趙庭、刑部尚書沈立本、還有御史大夫陳寧。
三人連帶著其後面的班底,怒氣沖沖的朝著對方看了過去。
由於奉天大殿本來就大,再加上站著的人很多。
這武官又站在中間,根本沒有跳出班列回答,只是在人群中不忿而言,所以看了半晌,他們才找到那人的蹤影。
立刻間,看到的第一眼,就讓他們怒不可遏起來。
「藍玉!」
趙庭第一個嘶聲怒吼。
「你大膽!還敢在當朝口出狂言,我們所說,全是憑藉線索推測,不是如你在那滿口胡言亂語,還污衊當朝命官!」
而沈立本怒目而視,只是怒問道:「誰是秦檜?」
藍玉索性也站出來,「伱相當秦檜還不夠格!」
「爾等裡面,肯定有人是個秦檜,你充其量算是一個万俟卨……」
「你放肆!」沈立本怒不可遏。
但藍玉卻轉頭看向大理寺少卿,「幸虧咱在太子殿下的建議下,讀過武穆傳,你充其量就算是個秦檜的天字一號狗腿子,王次翁!」
「你……陛下!」
不同於沈立本的憤怒,趙庭臉色被氣的一陣青一陣白之後,猛地就看向了朱元璋。
「藍玉一派胡言,目無朝綱,所言所行簡直為百官之恥,請陛下將其治罪!」
朱元璋看向下方。
剛才一眼看去,寂靜的大殿,似乎成了他們一言堂。
這偶然跳出來的藍玉,卻讓他心中瞬間放鬆。
他這才想起,自從上一次格物院展示了「鋼鐵」後,當時藍玉跳了出來,親自上演了一次「刀劍大比」。
而之後,因為其和常府的關係,所以他也暫時讓其在軍器監內任一個缺位,並負責將格物院擅長此藝的工匠,往軍器監暗中抽調。
別看這朝野之上,一直在風雲變幻。
但是朝野之下,大部分的事情卻依舊按照他的意思,在照常運轉。
沒有這個把握,他也不會藉此機會,翻出來這個大陣仗。
在他看來。
大明的頭腦雖然清晰,但指揮手臂和雙腿幹活的時候,還是有太多人陽奉陰違。
與其如此,不如自己來清洗一遍。
將所有一切都貫通後,方能快速的達到自己的目的。
一邊想著,他也看向下方。
「爾等也該知道,一國國公都是我大明最重要的功將,是江山的砥柱,是支撐這奉天殿的棟樑。」
「無故指認,還說其私通北元,該是何罪?」
此話聽起來。
似乎有問罪的意思。
然而,剛才還義憤填膺,以為陛下能阻止這些王八蛋胡言亂語,指認功將的藍玉,卻是眼神一暗。
他聽出來了,陛下還在給他們遞話。
果然。
「陛下,吾等並沒有指認,但印版案既然連當初的劉伯溫之子都能涉及,其背後之人,總要查出來。」
「好的棟樑固然可以支撐奉天殿,但若是早早的內部腐壞,被蟲子啃食,恐怕這大明,早晚都有塌陷之危啊!」
「及早發現,方能更換樑柱。」
說著,趙庭很快繼續道:「況且,這些線索雖然指向魏國公,但並沒有完全指認,興許裡面有些誤會也說不定。」
「但無論如何,哪怕是被藍玉罵作如同秦檜一樣的奸臣,該查的還是要查,不能因為國公的身份,就放任如此驚天大謀,在我等的面前明明存在,但卻無動於衷。」
「更不要說,此前丞相連同我們三司一塊查處,可是前日的事情發生之後,難免不會是其幕後之人,故意報復丞相!」
「若真如此,能毫無聲息的甚至以意外,暗害國朝丞相之子,陛下!臣真的不知道繼續下去,我大明會不會變得千瘡百孔!」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縱然是趙庭,也不由得緩了幾口氣。
而藍玉還要藉此機會繼續開口。
在他看來,無論如何,就算是這滿朝的文臣都私通北元。也不可能是和北元打生打死的魏國公。
要真是其心有歹念,那麼還毫無忌憚的回京做什麼?
乾脆坐鎮北元,起碼也能落一個擁兵自重的由頭。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陛下真的準備「刀柄入庫」,卻讓此事在朝堂毫無顧忌的運行開來。
而此刻。
朱元璋只是沉寂了半晌。
便看向了一直沒有說話的胡惟庸。
「丞相如何看?」
胡惟庸從剛才說了那番話後,哪怕是朝堂吵鬧的在激烈,都沒有開口。
此刻被詢問。
登時落下淚來,一臉的悲痛欲絕。
只是緩聲道:「臣,一切全憑陛下做主。」
「好!」
朱元璋點了點頭,忽然看向身旁。
「傳令毛驤!」
「查魏國公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