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該來的還是來了
唰!
朱元璋猛地轉過頭來。
本來想第一時間說些什麼,但等了許久,似乎還在沉思,良久他才正色道:「妹子,你想的太多了吧?」
「想多?」馬皇后嘆了一口氣。
看了看旁邊。
此刻在她的身旁,除了朱元璋之外,只有老大和老四兩個人。
所以,很多話她也就不再隱瞞。
「別看平日裡你裝的深沉,看似就和史書上的那些昏君一樣,突然不理國事,政務似乎也隨便交給了胡惟庸。」
「但別人怎麼想的我不管,我還不知道你。」
「這段時間京城發生的事情我也看在眼裡,印版案到底有沒有,我之前還有些疑惑,但現在越想越是清楚,或許真的有。」
「但充其量,其作用也就那麼大一點兒。」
「說是這寶鈔的印版,現在是國之基石沒錯。但是它的重要性還沒有涉及到一地參政之後,還要繼續涉及到一國國公重要,所以,理解清楚了這些,就知道這裡面,到底有什麼糾葛了。」
此時此刻。
燕王還一臉疑惑,他因為初次聽到,所以還要反應一會兒。
但朱標仿佛被點醒,他本來就知道一些隱秘,此刻因為馬皇后的話,算是徹底的醍醐灌頂。
「娘,你說爹是有意如此?」
「這還不明顯?」
馬皇后看向朱標,「你爹什麼人,你以後會慢慢知道,要讓他甘願看著自己打下的天下,就真這麼被底下人糟蹋,別說什麼沉迷圍獵釣魚了,就是病的臥床不起,他也能蹦起來三尺高!」
「所以,這印版案,本身就是一個默許下去的陷阱!」
朱棣沉默當場。
他很快想起什麼,道:「難道真如市井上所說的那些,父皇現在就準備收回勛貴的權利,這麼說岳父……」
他還想繼續說下去。
可很快,自己就反應過來,「不對啊,如果真的這樣,父皇之前也不會讓岳父進宮,更不要說,現在的北平我就算過去也是瞎子摸象!」
「還算聰明!前不久讓魏國公進京,看似拉了家常,但實則說出的那些話,恐怕就有兩個人先行約定的心思。」
「我看……」馬皇后看向朱元璋,「這特意挖下的陷阱,另有其人。」
話說到這裡,朱棣已經恍然大悟。
「是說……丞相?」
他有些恍惚。
曾幾何時,不論是朝堂還是民間,都傳出了太多的胡惟庸擅權專政,藉助鹽引,以及舉薦制度,收攏了很多自己人。
甚至因為和前丞相李善長交好的緣故,一些淮西勛貴也受他調令。
而洪武八年的劉伯溫之死,以及去年其子而亡。
都瀰漫著一層看不見的霧氣。
只是這些東西,他雖然知道,但也沒多想過,畢竟他身為親王。朝堂再大的風浪也席捲不到自己。
但魏國公徐達到底不一樣。
此刻細細摸索之下,一切的路線已經清晰起來。
「父皇要對這位丞相出手?」
他下意識的說出了真相,旋即眨也不眨的看向朱元璋。
此刻。
朱標也早已經反應過來。
「哼!兩個小子現在才看明白?」
朱元璋默認,到了這個時候,很多事情已經擺到了明面上。
別看現在,某些身在局中的人跳的很歡。
但是在局外,一些腦袋清醒的,早就趁這個時候離開京城了。
俗話說:不打勤不打懶,專打不長眼。
看看最近的國朝,戶部尚書李文泰,曾幾何時跟胡惟庸走的多近,幾乎是有什麼事情,都要前去匯報。
而其的目的就很明確,便是之前的寶鈔提舉司,現在的鈔鏡院。
戶部掌天下錢糧!
作為專門印刷國朝寶鈔的機構,他是費盡心思,想要將其放置在戶部之下。
然而,自從蘇貴淵離開了鈔鏡院,駙馬牛誠進入之後,其也算是死了心。
這段時間,先不說很少進入中書省,甚至其非常警惕,平日裡除卻戶部和家裡,幾乎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除此之外,類似他的,還有兵部尚書、朝廷上的幾個侍郎……
哪怕是元朝舊臣之內,以禮部尚書呂本為首的那群人,這幾日也安分的很。
當然,在很多人看來,這是胡惟庸掌權,沒人在這個時候掉進胡相的視線內。
但朱元璋是誰?雖然朝野傳聞,其大權下放。
然而京城裡面的風吹草動,根本逃不脫他的視線。
可是……
這個時候,朱標也回味過來。
「不對,父皇!」
「如果真是想要讓胡相退位,何必如此?」
朱標萬分不解,剛才娘親說的那些,可是迴響在耳邊,猶如警鐘。
「如果父皇真的看不下去胡惟庸,之前其犯了那麼多的錯,隨便拿一個做文章,不也能讓其退位?甚至,大明開國隨便找個理由,哪怕是丞相輪換,都能在很多臣子之中挑選。」
「您刻意讓朝野變成了現在相互攻奸的樣子,甚至連魏國公也捲入其中……」
「這麼多臣子看著,三司問審,也從來都不是一個玩笑,真要涉及很多,越查越大,事情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父皇你又圖什麼?」
這正是剛才馬皇后說出那些話的目的。
魏國公不是尋常的國公。
其牽扯了北平的防線,一著不慎,讓北平的那些將領乃至衛所的士卒感到憤懣,鬧出任何事情,放在那裡都不是小事。
要是徹底玩脫了,讓北平抓住機會,趁此南下,生靈塗炭。
到時候這朝野內外堪憂,說是這洪武十幾年來的治世毀於一旦都毫不為過。
相比之下。
寶鈔又算個什麼?
就算是把那些印版全部放出去,大不了也是回到了之前,紙鈔不再受信任,寶鈔體系徹底崩盤。
將來的隱患,怎麼說也是將來的。
但現在的隱患,可是刻不容緩!
而朱元璋卻不回答,只是沉吟了片刻,便繼續道:
「咱不是什麼事情,都要讓你們知道的。」
「伱們看著就是……還有,既然妹子都這麼說了,咱倒要看看,這局面又能到什麼不可收拾的地步。」
話音剛落。
他便看向外面,似乎思慮許久。
這才看向朱標:「現在晚了,明日你往外面放出消息,近日京城事情繁多,後天朝會回到正軌。」
話音落下。
朱標登時欣喜,知道父皇這是準備收手的前兆。
只是都這個時候了,也不知道來得及來不及……
……
一夜,疏忽即過。
丞相府邸。
胡惟庸一夜未睡,眼睛內血絲遍布,從昨晚開始,府內的妻妾就哭成了一團,現在也能聽到那悽慘的抽泣聲。
「丞相,喝口粥吧……」
李佑緩步走進,他現在可謂胡惟庸的心腹,昨天回來之後,胡相什麼事情似乎都沒辦法處理,雖然什麼話都沒說,但李佑卻能感覺到,對方悲痛至極。
而處理各種雜務,胡府內上下調度,還有安排胡孝城的後事,都是他親自去安排的。
忙碌了一夜,他清楚憑藉胡惟庸的性格,絕對不會輕易放下此事,因此很快前來,聽從其吩咐。
「問出來了嗎?」
胡惟庸充滿血絲的雙眼看向李佑,後者即使心裡有所準備,還是不由得感受到一陣恐懼。
「回丞相,都交代清楚了,公子是自己趕著馬車,然後那路口又……」
「本相不是要聽這些!」胡惟庸怒然拍了一下桌子,惡狠狠地盯著前者。
「昨天已經說過了,但本相有預感,吾兒絕對不能這麼稀里糊塗的就給交代了。」
「本相要線索,要其背後的真兇!」
他目光灼灼,李佑被其盯得眼神慌亂。
旋即牙齒一咬,他昨夜就猜到了胡相的一些安排,但是因為很多原因,自己沒辦法當先說出來,此刻見此。
就連忙道:
「回丞相,那馬夫董六,吾等審問了一夜,終於問出了一些隱秘。」
「因為印版案的緣故,丞相查到了魏國公的頭上,因此其惱怒之下,便派出人收復了那董六,本來想著是給丞相一個警告,誰知其下手重了,裡面還有琉璃……所以……」
咚咚!
接連兩道聲音響起,卻見胡惟庸先是站起身啦,旋即腳步重重落地,直勾勾的看向李佑。
他仿佛是瞬間就找到了真兇!
「果真?」他在詢問,但也在肯定。
李佑知道這個時候不能有任何退卻,索性道:「是真的!」
「這是那董六親口所言!」
「哈哈……可憐我兒,可憐我兒!」
胡惟庸怒不可遏,聲音字字泣血,「血債血償,我要讓去血債血償!」
「現在,立刻送本相去中書省。」
一邊說著。
其頭也不回,徑直朝著外面走去。
整個胡府的廊道外,鐵籠遍布,裡面都能看見一隻只蜷縮的獼猴,原本看到胡惟庸出現,頓時睜大眼睛,快速來到籠子周邊。
似乎等著胡惟庸看向他們。
然而前者頭也不回,有些煩悶的時候,甚至還一腳踢翻籠子,嘴上喊著我兒被害,要找真兇的等等之語。
鬧得整個府邸上下,似乎都聽到了。
而李佑則心中躊躇,離開胡府之前,還特意讓人將「馬夫」也帶著。
一路前往中書省。
剛剛進去沒多久,便看到中書省的很多官員似乎早早的就等著胡惟庸,看見後者到來,紛紛想要上前寬慰。
就連一直沉迷酒色,往日裡根本連中書省都不進來的汪廣洋,也是特意來迎接。
然而。
胡惟庸對這些人卻根本不放在眼裡,他一臉悲痛,但依舊沉浸在公務中。
「丞相,剛剛得到消息,陛下明日要開朝會。」
李佑從外面得到消息,很快前來匯報。
胡惟庸先是沉默半晌,旋即點頭,「本相知道了。」
「另外,大理寺少卿和刑部尚書等人也在外面等著……好像是昨日的徐達之事,儘管已經查到假鈔,但是,卻沒辦法更進一步,所以來找丞相……」
「好!讓他們進來……」胡惟庸話還沒說完。
突然。
下一刻。
「丞相!丞相!」卻見宋慎腳步匆匆,語氣無比焦急的同時,甚至還帶著一些驚喜。
「來了!那些假鈔又出現了,還有這個……」
說著。
他似乎沒有什麼顧忌,徑直跑進來後,就將懷裡的東西一下子取出來,放在了胡惟庸的面前。
胡惟庸一眼看去,而宋慎也藉此機會,很快將其打開。
瞬間。
胡惟庸就睜大眼睛。
只見此時此刻,面前的桌子上,赫然放著一個銅製的印版。
「這是……」
他猛地抬頭看向宋慎。
「今天又出現在門前,我看到了。」
胡惟庸瞬間上前一步,「還有什麼?」
「什麼都沒了。」宋慎道。
胡惟庸將其拿起來,仔細的盯著,上面有很多使用的痕跡,甚至能其上,看到和鈔鏡院新版紙鈔,一模一樣的細節……
「這……」
胡惟庸此刻的情緒複雜到極致,他很快意識到,這背後之人,一直都在看著他,似乎和自己有著同樣的目的。
可為什麼不提前拿出來?
是昨日孝城之事過後,其才下了這個決定?
他們也要扳倒徐達!
心中浮現這個猜想,當即,他立刻看向李佑。
「讓那邊的人,準備好!」
「這一次……本相就讓這朝堂徹底亂一亂!要讓這朝野上下,但凡不遵本相的,都給我兒陪葬!」
話音落下,李佑很快準備離開。
「帶著這個……」
胡惟庸看向印版。
李佑反應過來,趕緊稱是。
之後,胡惟庸又再見到大理寺少卿趙庭、已經刑部尚書等人。
看到對方明明家裡有事,但還沉浸在公務上,三人都一陣感懷。
而胡惟庸卻也明言,他知道這個時候,自己應該暫時離開朝堂,專心去處理家事。
然而,胡孝城之死,另有人故意陷害。
所以他勢要查清。
最後,三人得到答案,準備離開。
而御史大夫陳寧在離開的同時,卻也被他留住。
說了一些事情之後。
後者沉吟良久,終於答應。
……
很快,翌日。
洪武十一年的朝會,終於如約召開。
朱元璋坐在龍椅上,久違而熟悉的場景,讓他卻感到陌生的同時,卻也有著發自心底的情緒涌動。
左右丞相,立於百官兩側。
他早就看得不順眼了。
而也就在這時,沒有任何預兆。
御史大夫陳寧,就當先道:
「陛下,臣有奏!」
「前日,丞相之子,胡孝城被奸人所害,此非意外,而是有奸人殘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