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宇剛要打招呼,吳倩忽然側身,靠向另一邊兩個村里小媳婦,邊走邊說笑著。
擦身而過,吳倩看都沒有看喬宇一眼。
喬宇愣了一下,接著看到吳倩的惡婆婆帶著小玲,緊跟過來。
路過身邊,還帶著警告地瞪了一眼喬宇。
這老太婆盯得挺緊。
也難怪,王連生長得難看,其貌不揚還吃喝玩樂。
偏偏吳倩如花似玉。
完全是武大郎配潘金蓮,稍不留神,就會蹦出個西門慶。
露天電影,幾乎就是貧窮年代農村唯一娛樂。
一台放映機,很方便,放映員用自行車載著,一村一村輪流。
風華村的電影場地就在村部面前,一塊幕布掛在兩棵樹之間。
電影開始是一些宣傳片,計劃生育之類的。
場地早已經坐滿了人,小孩在最前面,席地而坐。
天氣冷,還有人抱來枯草,點燃起火堆,孩子們圍著烤火。
婦女老人帶著板凳,坐在場地中間。
男子漢喜歡靠著放映機,邊看邊議論,喬宇以前也這樣,還會幫著放映,或者倒帶。
今天喬宇卻獨自站在最後方,不起眼的角落。
看著前方屏幕,眼睛卻不斷瞄著場地中間,人群中坐著吳倩。
心神不寧。
年少懵懂的年紀,不是愛情,完全是一種成長的衝動,本能的一種渴望。
甚至,都沒有去思考為什麼。
兩部電影,三四個小時,換片的空間會熱鬧一些,相互閒談或方便放水。
吳倩卻一直沒動,坐在長板凳上,緊靠著惡婆婆,不時和身邊的小媳婦嘀咕幾句。
似乎把喬宇忘記了。
或許,是自己想多了。
喬宇心中一陣失落,考慮著準備離開。
電影放到第二部,最精彩的時候,吳倩推了推身邊的小媳婦,指了指場地外。
那意思,想要方便一下。
那小媳婦看得聚精會神,搖了搖頭。
吳倩又推了一下自己的婆婆,惡婆婆也看得起勁,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吳倩無奈起身,走出場地,喬宇精神一震,跟隨過去。
農村電影場,時間長,難免方便時候,就是離開遠一點,找個僻靜地方,反正大晚上光線昏暗。
但,也有一些光棍心懷不軌。
姑娘小媳婦會結伴而行。
吳倩孤身一人,似乎有點膽怯,張張望望。
喬宇跟了一會,四下無人,立即加快腳步,跟到近前,叫了一聲:「吳倩姐。」
「喬宇。剛好我方便,你幫我看著點,我擔心那幾個老光棍。」
「放心吧,有我呢,哪個傢伙敢偷看,我挖了他眼珠子。」
「好。」
吳倩答應一聲,卻沒有停下,繼續向遠處走,直到放電影的聲音都變得很小,四周絕對靜寂。
在一個草堆附近,吳倩蹲下身……
吳倩很快起身,靠近過來,似乎很輕鬆:「走吧,去繼續看電影,快結束了。」
喬宇沒有動:「電影不好看,我們坐下歇歇,說說話。」
「天冷,在哪歇。」
初冬,淡淡月光下,四周已經有了一層薄霜,看起來寒冷。
「有個暖和地方。」
喬宇走到一個草堆邊,彎腰,快速在草堆上掏出一個洞。
洞不大,兩個人擠一擠還是可以的。
「看起來應該挺暖和。」
吳倩看了看,彎腰先鑽了進去。
喬宇緊跟著,兩個人坐進洞。
幾乎瞬間,喬宇覺得暖和起來。
同時,氣氛忽然有點異樣,沉默了一會,喬宇剛要開口。
「有人。」吳倩貼近喬宇耳朵,聲音有點抖。
喬宇全身一激靈,身體僵硬繃,屏住呼吸。
兩個人一動不動,連大氣都不敢喘。
腳步聲很輕,但在靜寂的夜裡,顯得很清晰。
放電影的聲音在遠處,已經模糊,而且在精彩關頭,不可能有人離場走這麼遠。
地方偏僻,深夜路過也絕對不可能。
捉姦!
喬宇一驚,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忽然想起,今晚好像沒看見吳倩的男人王連生。
不會一直跟著吳倩,來個抓現場吧。
腳步越來越清晰,已經到了近前。
可以聽到踩在亂草上的脆響。
喬宇的心呯呯跳,同時,感覺吳倩的身體也在不斷顫抖。
腳步聲真的極其輕微,不知吳倩怎麼發現的。
女人就是個神奇的動物。
喬宇腦中迅速轉動,不能坐以待斃,嘴貼著吳倩,悄聲問:「是不是王連生。」
「不可能,我把他灌醉了。」
「那就好。」
喬宇微微換了個姿勢,右腿微微屈起,蓄勢待發。
不管是誰,只要發現,先踹飛再說。
光線很暗,等會拉著吳倩就跑,不管對方看不看清,事後打死也不認帳就行。
主意打定,喬宇平靜了許多,豎著耳朵,聽著外面的動靜。
腳步聲靠近以後,卻繞到草堆另一面。
停頓了一下,傳來一個低低聲音:「你帶我到這幹嘛?」
農村草堆是麥秸稈堆成,長條行,兩三米寬,喬宇掏的洞有一米多,可以聽到對面交談聲。
立即鬆一口氣,聲音雖小,但還是分得清,是李二丫。
「這裡沒人。」
另一個聲音響起,不用說,是黃皮皮。
兩個人偷偷約會,竟然到了這裡。
「我有點冷。」
李二丫聲音微微顫抖,更多是緊張。
「我有辦法。」
黃皮皮說了一句,很快,對面出現掏洞的聲音。
這時,吳倩也放鬆下來,忍不住噗嗤一笑,悄聲說道:「你們兄弟倆一個德行,都知道鑽草堆。」
在農村,孩子玩累了,鑽草堆取暖,是正常操作。
喬宇和黃皮皮帶女人鑽草堆,不完全是巧合。
巧的是,鑽了同一個草堆。
「狗日的黃皮皮。」
喬宇心中非常後悔,今天幫黃皮皮把李二丫偷出來,就是個錯誤。
現在這情況,簡直就是報應。
因為,對面的動靜越來越清楚,快要和這邊掏通。
吳倩忍不住無聲笑起來,手捂著嘴,肩膀不斷抖動。
還好,對面掏洞的動作及時停了下來,然後是兩個人鑽進來的聲音。
「二丫,你不願意做我媳婦。」
「願意……」
「願意不就得了。」
「我姐說……」
「別提你姐,上次我們親嘴,要不是她告訴你爹,你爹也不會把你關起來。」
「可……」
「別廢話,說,你同意還是不同意,你要是不同意我現在就送你回家,永不來往。」
「我……」
李二丫沒了聲音。
過了好一會,黃皮皮和李二丫離開,四周再次靜下來,喬宇和吳倩同時鬆口氣。
「吳倩。」
這時,尖尖的叫喊聲遠遠傳來,是惡婆婆。
電影散場了,人聲喧譁。
吳倩慌忙出洞,整理一下衣服,一路小跑向遠處走去。
喬宇窩在草堆洞裡,一肚子懊惱,真想一拳打死黃皮皮。
天氣越來越冷,隨著一場小雪,眼看著快要到年關。
學校紛紛放假,各機關單位也松鬆散散,最後幾天上班,都是心不在焉。
花旗鎮會議室,氣氛卻有點壓抑,這是年底最後一場會議,到會的不僅僅是鎮政府工作人員,還有各村村長。
鎮長劉明坐在台上,手掌握著茶杯,臉色陰沉。
剛剛四十出頭,鬢角已經變白,作為本鎮人,他一直致力於經濟發展,為家鄉父老謀福。
可惜,見效甚微。
「各位,我現在的心情,感覺非常的恥辱。」劉明聲音低沉,壓抑著憤怒:「縣長點名了,全縣十三個鄉鎮,我們的治安和經濟都倒數第一,而且是很多年一直倒數,縣長都氣得罵娘。」
「當然,我作為領導,也有責任。」劉明喝口茶,接著說道:「但你們也要捫心自問,要資源給你們資源,要資金給資金,而你們給我什麼答案,連個像樣拿得出手的成績都沒有。」
「夏建秋。」劉明直接點名,把從縣長那受的委屈一股腦撒放出來:「你別每次開會都低著頭,死豬不怕開水燙,年年墊底,風華村窮得叮噹響,全鎮聞名,聽說姑娘相親遇到風華村,掉頭就走,作為村長,你就不感到羞愧。」
「這能賴我嗎。」夏建秋忍不住,抬起頭:「我們村土地結構特殊,莊稼都沒勁,想要辦個磚瓦窯,泥土質量又不行,再說,別的村比我也好不了多少。」
「夏建秋 你這話我可不愛聽。」隔壁大劉村村長馬啟書插言:「我們村早就有萬元戶,你們可沒有,今年,我們村又出了個跑運輸的先進,你們,永遠追不上。」
「姓馬的,你別每次都和我作對。」夏建秋惱火地嚷道:「不就是當年我娶了你喜歡的女同學嗎,至於這麼多年記恨在心。」
「誰他媽記恨了,我只是就事論事,你們風華村本來就是個拖油瓶。」
馬啟書被揭了傷疤,就像貓被踩了尾巴,大聲叫起來。
夏建秋的老婆易淑芬和馬啟書青梅竹馬,談婚論嫁時,被夏建秋撬了牆角。
圈子內一直是個笑話。
「全他媽給我閉嘴。」劉明怒吼起來:「到這時候,你們還相互攻擊,告訴你們,明年再沒有成績,誰墊底,村長位置取消,讓有能力的人上。」
「我沒意見。」馬啟書立即表態:「我還有個建議,風華村和我們緊鄰,明年再這樣,乾脆併入我們大劉村,我保證讓它立馬變樣。」
「放屁。」夏建秋跳起來,指著馬啟書:「想吞併我們村,門都沒有,明年,我一定會超過你。」
「事情是乾的,不是吹出來的。」馬啟書冷笑著,一臉不屑:「就像有些人,給他個如花似玉的姑娘,生的卻是傻子。」
「瑪德。」夏建秋火冒三丈,氣得嘴唇顫抖:「明年我們村要是不如你大劉村,我自動辭職,光著屁股在花旗鎮跑一圈。」
接下一章
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