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大郎也是受害者。
周小三頭一回遇到這種事——上一次有膽子做這個事的,頭一次的和尚未遂、那幾家被坑了七萬貫不說,現在死的死、半死不活的還掛著一口氣。
李承乾是看在李世民的面子上,而且打了一晚上,都沒能闖入到懷貞坊里。
可這件事完全不一樣。
雖然同樣是未遂,但子彈可是射出來了,雖說…韋家身後雖然有一位韋貴妃,但區區貴妃,遠遠比不上李世民。
這破天荒的頭一回,周小三可不知道自家大郎會做出什麼事來。
但他來到食肆,沒能見著尹煊。
生意是那兩個幫廚打理著的。
尹煊回家了,出了那檔子事,雖然人沒事,薛仁貴也儘量說得和平,還是把王氏和李麗質那幾個小姑娘狠狠嚇了一跳。
武珝都丟下鳳巢的事趕了過來。
在她們的強力要求之下,尹煊只能從食肆——這個在幾個小姑娘眼中,暫時視為危險之地的地方離開。
周小三又匆匆趕去尹煊府上。
在書房裡,把這些消息同他說了一遍。
「韋家人?」聽完後,尹煊一挑眉毛,有些驚訝。
周小三點點頭:「晉王殿下是這麼說的,但具體如何,還沒開始調查,我準備待會夜闖韋家看看能不能抓住什麼馬腳。」
「和李泰走得很近?」尹煊又問了一句。
周小三頓了下。
他忽然明白過來,為什麼李世民給他的命令,是調查各家——而不是只調查韋家這一家了。
不可能是怕打草驚蛇,一個韋家做出這種事後,就沒什麼資格當蛇了。
而是…
李世民怕早就想到了這種可能。
天底下想要正陽公性命的人有很多,但是想要正陽公性命的同時,又想要李治的性命,那這個圈子一下就縮小了許多。
李泰是最有可能的那個。
況且,在此之前,韋家也是李泰的支持者,只是沒那麼堅定不移,不過這也是所有世家的通病。
「這…這就不知道了。」周小三沉默了一會後,搖了搖頭。
他對韋家的了解本來就甚少,雖然韋家、杜家是京兆最大的兩個家族,但…他們的存在感很低。
假如不是因為,在東市、西市走一圈,不少店面都是韋家、杜家的,要不然就是這些商賈租得是他們兩家的門面…都不會有人注意到這兩個姓氏。
「去查的時候小心一些。」尹煊吐了口氣,擺了擺手。
周小三應下來,剛準備起身,又坐了回來:「大郎,您打算怎麼處理那群人?」
尹煊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不急,你這不還是沒查出罪魁禍首來著。」
周小三懂了,他站起來,嚴肅著開口:「放心,大郎,我會儘快把這件事給查清楚的。」
尹煊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他相信周小三的能力——再不濟周小三的臉皮那麼厚,他要是解決不了,自己親自上手,更是一件好事了。
周小三匆匆離開。
自家大郎的神色雖沒什麼太大的變化,但他讀出了自家大郎內心裡的火氣——自家大郎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拿起他的那根紫檀木棍了。
他回到刑部,清點人手。
夜闖韋家!
韋家宅邸雖遠不如皇城,也沒長孫宅邸那般奢華,但數百年的大世家,一代、又一代人修築的宅院,自是有股尋常家族沒有的氣韻。
一般人走到這跟前,就會自慚形愧,尤其是越了解歷史的、越知道韋家底蘊的,就越會如此。
周小三是知道的。
但…他家大郎是何等人物?他也學了有模有樣,這種有底蘊的東西,他當然會去尊重,但當…這群傢伙不值得尊重的時候,周小三也不會畏懼。
刑部的人跟在周小三身後。
親眼見著自家尚書叩動門扉——這本該是他們做的,但他們沒那個膽子。
側門被打開,門房探出一個腦袋,看到周小三身上紫色的朝服,立馬清醒了過來,徹底打開側門,問候一聲:「這位郎君,深夜造訪韋家,所為何事?」
「我也好向大郎稟報一聲。」
周小三一擺手,取出自己腰間掛著的魚符:「我是刑部尚書周小三,奉陛下之命,特此前來查案。」
門房頓了一下,心裡咯噔一聲,連聲道:「還請尚書郎稍等一會,我去通稟……」
他的話還沒說完。
周小三就打斷他的話:「不必繁瑣,案情重要,我等可沒那個時間浪費。」
說著,他往前一步,推開門房。
門房也不敢阻攔,他縮在角落裡,看著周小三走進去,門外刑部的人遲疑了一會,但見自家長官都如此了,他們不敢遲疑下去。
也跟著走了進來。
等到刑部的人繞過影壁,門房打了個哆嗦——他想起來自家大郎今天回來時,吩咐過的話。
若是晚上有刑部的人過來,直接放他們進來便可,不過要儘快把這個消息通知給他。
自家大郎也到武侯那種,可以給錦囊妙計的程度了嗎?
門房小跑去書房。
書房裡,韋家逍遙公房、駙馬房的兩房家長都在此,聽到門房匯報來的消息後,他們倆長長吐了口氣。
「刑部的人…手腳還真是利索。」逍遙公房的韋家長老嘆了口氣,有些無奈。
駙馬房的那位韋家人也跟著嘆了口氣:「你那一支,都布置好了?」
他們兩房,便是韋家推出來的「替死鬼」。
逍遙公有大小兩房,小逍遙公房向來名聲不顯,但地位不低,算是逍遙公房的平替。
他這一支,就是小逍遙公房。
至於駙馬房…這一房其實和韋家並無太多血脈關係,這一房的先祖,曾經是韋家的僕人,只是這一房先祖能征善戰,護得韋家人周全,才被賜姓韋,成了韋家人。
這時候出來擋槍,不正是理所應得的。
「早半個月前,幼子過繼給了西眷。」逍遙公房的韋家人緩緩開口,點了點頭,「你那一支呢?」
駙馬房的這位勉強一笑:「謊稱幼子早夭,今年方才兩歲,送予彭城公那一支養去了。」
他們兩個人相顧無言,只寒暄到這,也沒繼續寒暄下去的意思。
至於門外…
喧嚷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