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中,有兩個人的臉色僵硬了起來。
他們一刻鐘前才說過那樣的話。
結果…話還熱著呢,就被打了臉。
「怎麼可能!」一個人就驚呼了出來,瞪圓了眼,看著來人,滿肚的不敢相信。
韋家怎麼敢…怎麼那麼蠢,竟做出來這種事來了。
為什麼…做了還手腳那麼不乾淨,真的被周小三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給發現了?
唯一臉色變得輕快的那人,緩緩一笑,開了口:「我就說嘛,正陽公是不可能無故做出那種事的。」
剩下兩個人沒說話,只是眼神裡帶著些許期盼的,看著從門口闖進來的那個人。
那個人撓了撓腦袋,有些不明所以。
這…不應該是普天同慶的好消息嘛?怎麼茶樓里的消息這麼怪異。
他想不出來,於是老老實實地回答了起來:「外面貼的皇榜就是這麼說的。」
「說…韋家兩房蠱惑了晉國公,然後計劃了刺殺正陽公還有晉王殿下的事,當天晚上這案子就已經調查清楚了。」
「所以正陽公第二天,就去韋家揍了那群人。」
「然後還有…」
這人思考了一會,回想著皇榜上的內容,好一會後,一拍巴掌,繼續說了下去:「對了,皇榜上還有這件事的處理。」
「韋家剩下那兩房將秋後問斬。」
「大赦天下,一部分賤籍可以轉為良籍……」
「正陽公被口頭警告了一下。」
「晉國公就是從江王貶為晉國公……」
他這話一落下來。
就有人微微皺起眉頭,不滿了起來:「陛下此舉甚是不公,刺殺正陽公這種大事,竟只是降爵一等作為懲罰?」
「呵,和當年那位太子一樣,貶為庶民才是。」
有人想看熱鬧,問了一句:「正陽公打斷那個晉國公的腿了嗎?」
進來那人連連點頭:「斷了,斷了。」
「皇榜上說,是陛下親手打斷了晉國公的一隻腿、一隻手,但我覺得陛下做不出來這種事,應該就是正陽公做的。」
「只是這說出來不好聽,皇家還是要些面子的……」
說到這,他聲音漸漸低弱下來。
背後妄議皇家,要真是較真,可是個拔舌的罪名。
但…即便如此。
依舊有人不滿,很是不滿。
「處罰還是輕了。」一個人搖了搖頭,臉上的不滿更重了幾分,「鬧出這麼大的事,就這麼不痛不癢?」
「不說正陽公了,就是刺殺親兄弟……」
說到這,他忽然不說話了。
這事…好像陛下也是做過的。
就在這個時候,進門的那人猛地一錘自己的掌心,恍然一聲:「對了,皇榜還有一個信息。」
「陛下降了罪己詔。」
嘩得一聲,整個茶樓里,瞬間炸了。
他們看向走進來的那人,眼神里略帶了一絲不滿。
這麼重要的消息,怎麼放到最後才說?
「陛下的罪己詔說了什麼?」一個人問道。
另外一個人嘟囔著:「你這也太不靠譜了,轉達消息,怎麼最重要的放在了最後。」
其他人的說辭,大同小異。
那個人向門口退了幾步,遲疑著開口:「陛下的罪己詔具體是什麼,我記得不太清了。」
「但好像就是說什麼…知人不明、以私亂法,還有什麼善善、惡惡的…」
茶樓里頓時沉默了下來。
同福食肆和茶樓的氛圍差不多,在他們熱烈討論著韋家的慘狀,乃至於有人忍不住想要寫一篇文章,去「讚美」韋家的時候。
他們也聽聞了陛下降下罪己詔的消息。
以他們的聰明才智,自然不會像其他地方的人那樣,還要琢磨一下李世民為什麼這個時候要做這件事。
看到內容,他們就理會了李世民如此做的理由。
「陛下為了自己兒子,可真是夠費心思的。」一名讀書人幽幽嘆了口氣,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意味。
更多的其實還是羨慕。
他也想有這種,無論自己做了什麼事,都還會如此偏愛自己的父親。
另外一個人冷哼了一聲,輕輕一拍桌子:「糊塗,陛下糊塗!」
同福學社的人,他們是最大膽的。
不僅是作為大唐最優秀的一批人的底氣。
還有…李淵、魏徵這幾個小老頭的忽悠。
他們來歷不凡,大家都是知道的,雖然這幾人放浪形骸了一些,但一開口、溜個縫,說出來的東西,都讓他們奉為圭臬。
他們說,要多罵朝廷、尤其是罵陛下。
罵得越狠越好,越是刺痛越好,這樣才能顯出自己的本事。
當時…
李淵和魏徵,是當著李世民的面,對著諸多學子如此說的,反正狄仁傑看著,眉頭是一直跳個不平。
尤其是…在李淵和魏徵這兩隻老狐狸的引導下,學社的學子真的罵了,還真罵出了一些問題。
朝廷沒過幾天就真的拿出整改方向和意見後,學社的學子們徹底放飛自我。
像是什麼「陛下糊塗」這種話,都算輕的。
太過難聽的也不是沒有,不過但凡涉及祖宗之類的話,都被李淵給勸了回去——自己兒子挨罵就行了,自己挨罵不行!
說「陛下糊塗」這人,輕輕嘆了口氣,搖了搖頭:「也幸虧大唐是有正陽公,晉王殿下也是個仁慈的性子。」
「不然陛下這處理方式,遲早得出現一幕煮豆燃豆萁的事。」
說的是曹丕、曹植兩兄弟。
他這說法算好的,要不是真覺得說出「玄武門之變」後,就連正陽公都救不了自己,他是恨不得拿這件事來舉例。
「我倒不這麼覺得。」另外一名讀書人搖了搖頭,表示不同觀點。
旁邊人問道:「怎麼說?」
這名讀書人思考著措辭,儘量委婉地開了口:「我是覺得…陛下當年經歷過那件事,又怎麼會樂意見到這種事。」
「大抵就是因為晉王殿下的性子,方才這麼處理的。」
「而且…」
而且?
其他人等著他接下來的話語。
那個人頓了一下,輕輕敲了敲桌子:「陛下雖一直不曾對當年事,有過表態,但這罪己詔恐怕不止指今年月,也指當年月。」
這是…
李世民對當年玄武門之變的事,覺得有些歉意了?
李淵偷聽著,眼皮子不由得哆嗦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