濱海中學的宿舍內並未配備飲水機,錄取通知上要求每個學生自行準備水壺,學校設有水房。當時汪洋開學帶了一個陳舊的鐵皮水壺,上面布滿了怎麼擦也擦不掉的灰塵,早已看不出壺殼原本的顏色,
於是宿舍其他同學一致決定將汪洋的水壺當作收藏品,他可以隨意使用其他舍友的水壺。
為了尋求心理平衡,汪洋每天晚上都會主動去水房打一次水,光喝水不打水他心裡會過意不去。
不過每次他都是提著七個水壺,看起來頗為嚇人,起初舍友都不讓他提這麼多,好在兩年過去了,也沒出現什麼狀況,也就沒人再吭聲了。
……
晚自習下課後,汪洋隨意洗漱了一番,像往常一樣拎著七個水壺準備去打水。
「去打水啊,以後別提那麼多水壺,容易有危險,水壺太大了。」舍友張鵬剛洗完頭,端著盆子從衛生間出來,看到汪洋又拎著一堆水壺,好心提醒。
「沒事的,問題不大,之前打了那麼多次不也安然無恙。」汪洋回答得漫不經心,這幾天他總是魂不守舍的,就連玩遊戲都沒了以往的快感,整個人愈發迷茫了。
「行吧,反正注意點,安全第一,老看你拿那麼多水壺,總覺得不太安全。」張鵬見汪洋滿不在乎的模樣,也就不再多言,自顧自地在那擦頭髮。
然而世間就是有這般湊巧的事。
……
走在校園的小路上,汪洋心裡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寧靜,昏暗的路燈下只有草叢中的蛐蛐還在斷斷續續地鳴叫著,晚風雖說沒有秋天的涼爽,但相比白天的燥熱,要愜意得多,他的心也逐漸平靜下來。
這段時間,每次從網吧出來,內心都是極度的空虛,雖然玩的時候暢快淋漓,可是過後的罪惡感卻猶如無數隻螞蟻在瘋狂啃噬著心臟,幾乎讓他痛苦不堪。
水房在學校食堂後面,離高二宿舍有一段距離,這段距離是他鍾愛的,沒有學習的壓力,也沒有宿舍的喧鬧和壓抑,不過此時的汪洋深深嘆了口氣,用力地握了握手中的水壺,再也無心欣賞眼前的這份寧靜,快步朝水房走去。
……
女生寢室。
「陳曦,你又把我水用光了!」王語彤洗完澡想喝點水,拿起水壺才發現裡面空空如也,無奈地對陳曦喊道。
「沒有了嗎?我就用了一點點哦~」陳曦撲閃著她的大眼睛,一臉無辜的樣子。宿舍里除了她沒人會動王語彤的水壺,大家都知道後者有輕微的潔癖。
王語彤懶得理她,從小到大她一直是這個樣子,對她也沒了脾氣。
陳曦比她小几個月,一直以妹妹自居。
「我去打點水,等會你用完吹風機放到我柜子里就行了。」王語彤拿起那隻粉色的水壺,對陳曦喊了一聲。
「你不都是中午打嗎,要不先借別人的吧。」陳曦嘿嘿笑著,臉上沒有半分愧疚的神色。
「沒事,一會就回來了。」說完便提著水壺離開了宿舍。
王語彤剛洗完澡,烏黑的頭髮用蕾絲髮帶輕輕束著,光潔如玉的臉上毫無瑕疵,長長的睫毛配著那雙大眼睛,再加上翹挺的鼻樑和櫻桃般的小嘴,身上穿著一件淡綠色的連衣裙,露出兩段潔白的藕臂,腳上蹬著一雙小白鞋,宛如一隻剛出水的芙蓉花,滿滿的都是青春的氣息。
一路上走來,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簡直是男女通殺。
……
汪洋很快來到水房。
水房的布局十分簡單,中間一個大的方盒子是儲水箱,方盒子的每個面都伸出十幾個水龍頭,水龍頭上有一個智能讀卡器,要把飯卡放到讀卡器上,再打開水龍頭,水龍頭才會出水,水龍頭下面是擋水台。
站在水龍頭旁,汪洋眼睛呆呆地看著不停流出的水,思緒早已不知飄向何方,他身邊擺著六個水壺,另一個正在接水,這是最後一壺,打完就可以回去了。
王語彤剛走進水房就看到有個站得筆直的傢伙身邊擺著好幾個水壺,比起她手裡那個小巧精緻的粉色水壺,那幾個幾乎大了一倍有餘。
「怎麼會有人提這麼多水壺打水,拎得過來嗎。」王語彤在心中暗自嘀咕,眼睛好奇地在那人身上掃來掃去。
「是汪洋···」緊接著她就愣了一下。
王語彤雖然成績好,但是並沒有近視,反而視力相當不錯。
「真是一個奇怪的人,提那麼多水壺……我要不要上去問問他,那天晚上的人到底是不是他……」王語彤陷入了糾結,目光一直在汪洋身上,就連心跳都開始莫名其妙地加速。
「應該確認一下,萬一是,起碼得跟人家說聲謝謝吧?」王語彤心底有個聲音說道。
「不好吧,你跟他又不熟,萬一那人不是他呢,多尷尬呀。」另一個聲音立刻反對。
……
內心還在鬥爭,王語彤卻不由自主地走到汪洋旁邊的水龍頭,隨手把卡放到讀卡器上打開水龍頭。
不曾想,因為心不在焉,水壺沒放正,熱水直接沖在水壺外面,像花灑一樣濺了出來,有一些還濺到了她的手上。
「啊!」王語彤驚叫出聲。
就在她手忙腳亂地要去關水龍頭時,旁邊伸過一隻手,直接把讀卡器上的卡拿走,水隨之停止了。
「小心點。」汪洋強壓下「撲通撲通」的心跳聲,故作鎮定地說道。
王語彤走近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如此美麗的女孩站在身邊,由不得他不注意,說不緊張那是假的。
不過,能幫她一個小忙,汪洋心裡還是挺興奮的,可惜平時他就很少跟女生說話,面對這個擁有眾多追求者的女孩,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喉嚨里好像塞了一團棉花,好不容易才擠出了這麼一句。
說罷關上水龍頭,把卡又放了回去。
「謝謝你,你又幫了我一次。」王語彤那明亮的大眼睛認真地看著汪洋,可惜汪洋早就緊張得低下頭,根本不敢看她,更不用說聽出王語彤話中的意思。
「沒事兒。」汪洋轉過身,繼續盯著自己的水壺。
「之前你有沒有晚上在校外跟兩個人打架?」心中的疑問最終脫口而出,王語彤瞬間鬆了一口氣,這個問題已經在她心裡壓了太久了。
說來也奇怪,緊張這種情緒於她而言十分陌生,從小到大似乎大部分事情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像考試、上台表演、演講、主持等等,緊張幾乎從未出現,可是現在面對這個普普通通的男生,她的手竟然微微顫抖,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
「打什麼架?」汪洋反問,眼中帶著疑惑。由於事情已經過去許久,他這段時間寫了七八百次檢討,還遭遇了被騙,打架的事都快拋諸腦後了。
「就是有一天晚上,晚自習後,十點多吧,在學校西面那片荒地附近,有兩個染著黃頭髮的人……跟一個女生……」王語彤盯著汪洋,臉色微紅,耐心地解釋。
「我想起來了,是有這麼回事,那一架我可吃大虧了,兩個打我一個,還動傢伙……」汪洋頓時恍然大悟,接著就鬱悶不已,平時都是他揍別人,什麼時候被人這麼狠揍過。
「哎不對,你怎麼知道的?誰告訴你的?這事我沒跟任何人說過。」汪洋剛抱怨完忽然反應過來,一臉警惕地看著王語彤。
這事他誰都沒說,一是怕受處分,二是怕別人知道有個女生被調戲,傳出去影響不好,可王語彤怎麼會知道。
「那個女生是我。」得到肯定的答覆,王語彤那如櫻桃般的小嘴划過一抹令人驚艷的弧度,大眼睛閃著驚喜的光芒。
「啊?!」汪洋吃驚地張大了嘴巴,就連旁邊的水壺滿了都忘記關……
「水滿了。」王語彤伸手,學著汪洋的樣子把飯卡從讀卡器上拿開,洶湧而出的水流瞬間停止。
「啊,謝謝。」汪洋終於反應過來,有些尷尬地看了王語彤一眼。
女孩伸手把飯卡遞向汪洋,後者呆呆地伸出手,眼中全是女孩那潔白修長的手指。
「應該是我說謝謝。謝謝你汪洋,你給了我第二次生命。」女孩收起臉上的笑,無比嚴肅且認真地看著汪洋,眼中是最真摯的感激,如果不是眼前這個男生,她只有一個結果,那就是自殺,所以她這麼說,並不誇張。
「沒事,又不是什麼大事,都過去了。」汪洋連忙擺手,女孩認真的樣子著實嚇到他了。
「我是王語彤,很高興認識你。」看到汪洋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女孩臉上瞬間綻放出璀璨奪目的笑容,同時伸出自己潔白如玉的縴手。
古人有云: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也不過如此吧。
即便已經是第二次如此近距離地觀察女孩,汪洋依然有些發愣,兩眼直勾勾地盯著,直到王語彤臉上布滿了紅暈才反應過來。
「對不起對不起,你笑起來太美了,我叫汪洋……」汪洋慌忙低下頭轉移話題,不再看她,然後象徵性地輕輕捏了一下女孩的手,急忙鬆開。
他有點受不了王語彤認真看著他的樣子,被校花盯著,很不自在,他已經打完水了,想溜……
王語彤很不滿,汪洋的話以及動作怎麼看都像是在敷衍,換做其他男生救了自己,還不知道得高興成什麼樣子。
不說王語彤自己的答謝,就是她家裡人也會好好感謝他。
可汪洋好像很怕她?剛才盯著人家看的勇氣呢?王語彤嘟著嘴氣呼呼地跺了一下腳。
「總之還是要謝謝你,沒有你,真不知道那天晚上會發生什麼,可能我的一輩子就毀了,什麼時候有時間我請你吃飯吧。」小樣,我就不信你能逃得出本小姐的手掌心,王語彤微微眯眼,嘴角帶著笑。
「不用不用,沒什麼的,換做別人我也會幫忙的,宿舍快熄燈了,我先走了,你打完水也早點回去吧。」汪洋說完,拎起七個水壺就往外跑,如果不是那身校服,他還真未必會幫忙,都是巧合。
被拒絕的王語彤有點尷尬,從小到大她可以說從未被人拒絕過,而且看汪洋這個樣子,好像還不喜歡跟她待在一塊。
「這人真是的,別人如果能和我單獨待一會那心裡還不得樂開花,他卻恨不得立馬跑掉,我有這麼可怕嗎?」王語彤恨恨地想,然後側身準備拿著水壺去追汪洋。
然而,當汪洋剛走到離女孩有幾步遠的位置時,就聽「啪」的一聲,他下意識地跳到了一旁,然後定睛一看。
原來是左手提的水壺中有一個外殼老化了,內膽跟著下面的壺底一塊掉到了地上,汪洋剛要鬆一口氣,幸虧沒濺到自己身上,要不然這大夏天的可要了命……
「啊!」
然而旁邊一步之外的王語彤卻已經痛呼出聲,只見她蹲下身子,原本細嫩光潔的小腿上已經紅了一塊,嚴重的部分零零星星起了幾個水泡,鞋子也被熱水浸濕了。
她為了追上汪洋,加快了腳步,有一小部分熱水濺到了小腿上,還好離得並不是很近,不然後果真不堪設想。
聽到王語彤的叫聲,汪洋一下慌了,趕緊放下手中的水壺,跑到她身邊。
「沒事吧,嚴不嚴重?我看下。」汪洋蹲下身,仔細地看了看王語彤腿上的傷。
當看到那隻被熱水浸濕的鞋子,二話不說直接給拽了下來,王語彤下意識地用手抓住汪洋的肩膀。
「你說有事沒事?誰讓你拿那麼多水壺的?」王語彤咬著牙,淚水在眼眶打轉,美麗的大眼睛裡寫滿了委屈,透出的眼神仿佛要咬他幾口。
為什麼每次單獨遇到他受傷的總是我,王語彤很不爽地想到了之前被汪洋撞倒那次。
「實在對不起,之前我一直都檢查的,沒想到今天突然就壞了一個。」汪洋擦了擦額頭的冷汗,紅著臉解釋,「先別說這些,先去外面的水池用涼水沖一下,不然可能會留疤的。」
說罷,汪洋伸出手,把王語彤扶起來。
走了幾步,汪洋看她緊皺著眉頭,臉色有些蒼白,看來的確有些疼。
「算了,我把你抱過去吧,這樣太慢了...」汪洋不知哪來的勇氣,也不等王語彤同意,直接把她公主抱了起來。
她雖然長得高,但很苗條,不到一百斤的體重,對於汪洋來說很輕鬆。
「啊~」身體突然離地,王語彤驚呼一聲,雙手本能地摟上汪洋的脖子。
「汪洋,你幹什麼!」反應過來的王語彤驚呼出聲,原本有些蒼白的臉上突然染上了一片紅暈,這傢伙真是越來越大膽了。
從小到大,除了小時候被爸爸抱過,她別說被人這樣抱著,就是背著都不曾有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