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九 龍魔湮裂光
太順了，順得整個尖刀大軍的所有人心中發毛。
這一年裡龍皓晨可謂是如履薄冰從未輕敵懈怠，三十六計被他嘗試了七七八八，但一切都是拋媚眼給瞎子看，他們遇到的高階魔族屈指可數，魔神更是從來沒見過。
魔族疆土這個諸多獵魔團談之色變的險地不知為何危險指數爆降。
說句難聽的，龍皓晨的獵魔團在平均六階的時候遇上的蛇魔神安杜馬里都比尖刀大軍這一年來遇到的所有高階魔族強。
而且，一開始還算好，伴隨著殺戮數目的攀升，十個、百個在尋常士兵看來是榮譽，千個萬個就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了。
那不是字面上的一個數字，而是一個個貨真價實的生命死在自己眼前，說句難聽的，就是一萬頭豬放給他們殺，一天也得殺小三十。
比起尋常重傷員，心理疾病才是牧師們最近頭痛的事情，而心理疾病的高發人群不是前排戰士和騎士，而是魔法師。
其中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林鑫，他修行的聖陽咒法本就是純粹的殺伐之術，還是群傷，這一年來他手上的亡魂甚至遠比龍皓晨要多。
伏屍百萬，林鑫他殺怕了，他感覺自己的聖陽咒法都要被鮮血染紅了，要不是旁邊有一位永恆英雄作為他的老師及時指出他的問題，他才沒有出太大問題。
但即便林鑫早早退出了一線，夢裡還能看到數不清的人臉，他害怕的不是那些神情兇惡的魔族士兵，更多的是在大火中死於的魔族平民。
他們長得和聖殿聯盟的純種人族其實差距並不是很大，夢中模糊更看不出區別，特別是有一天，夢裡，他看到他放火燒的是聖殿聯邦的城鎮，而火光中的倒影，卻是一個面相醜陋的魔族，隨後，他便從夢中驚醒。
這不是林鑫一個人的問題，尖刀軍團很多人都有這個困惑，當殺戮成為一種習慣，當鮮血染紅全身，他們心中堅定的決心開始猶豫。
我殺的都是兇惡的魔族嗎？那些魔族平民搖身一變會不會變成兇惡的魔族士兵？這種事即便是龍皓晨也不知道。
他能感受到，他的光神體質並沒有發生變化，但他的心卻在重複的殺戮中改變，在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自稱失去光明之心的伊萊克斯。
殺人太多會忘掉原先的自己，伊萊克斯的轉變不僅是因為愛人的背叛和輝煌教廷的齷齪，而是在肆意的殺戮中他的心轉變了。
力量確實不會轉變，但是使用者的心卻不是永恆不變的，明悟了這一點的龍皓晨有些驚恐地發現，不知不覺間，永恆與創造之神印王座和他出現了一些隔閡。
雖然不多，但這種趨勢卻讓人細思極恐。
永恆的王座乃是創世之神的座椅，代表創造之權能，如今卻在行使毀滅之事，如此逆轉的行為，自然會引發這具超神器的排斥。
要知道龍皓晨並沒有完全認主永恆與創造之神印王座，在他手上，永恆之劍並沒有完全解封為永恆與創世之劍。
束詠宵和蕭霍等一十八位永恆英雄也清楚這個問題，這種單純的殺戮不能再持續下去了，不是所有人都是天生的劊子手性格。
更何況已經這麼長時間過去了，魔族的高層還是無動於衷，明眼人都能看出不對勁，所以必須要做出轉變。
削弱魔族有生力量的步伐不能放慢，但他們卻不能繼續殺戮弱小了，這樣的殺戮不僅沒有任何鍛鍊效果，反而是對後輩心性產生極大影響。
說的直白點，他們得找魔族的高手殺，八階的都不行，起碼九階，魔神級最好，在魔族領地殺戮一年一個魔神都沒看見，這種鬼事情整個尖刀軍團從前聽都沒聽說過。
事出反常必有妖，這事屬實太妖了，所有有些腦子的都察覺出不對勁了。
但根據情報顯示，魔族疆土只有三片地域最安穩，且有高手坐鎮，頭一處便是中央行省。
可那地方，明明晃晃的七十柱魔神齊聚那裡，尖刀大軍去中央行省和自投羅網沒什麼區別。
剩下兩個地方，新的亡靈行省和東蛛行省，亡靈君主那邊也不好惹，恐懼騎士君王結合骨龍王點子扎手不亞於月魔神阿加雷斯。
倒不是說尖刀大軍拿不下，但時間上不能速勝，要是過多糾纏生出變故怎麼辦？
俗話說柿子挑軟的捏，一直風平浪靜的東蛛行省便成了尖刀大軍的新目標，對飛雲城的襲擊就是試探，看看這邊會不會引出什麼高手。
。。。
事實上，飛雲城出事沒多久，兩道身影便出現余火未滅的飛雲城。
左邊那人一頭金紅色的長髮紮成高馬尾，一身金色戰甲，上面滿是火紅色紋路，剛走進飛雲城只是呼吸間，滿城的火焰都為之一抖。
緊接著，所有的火焰就像被賦予了生命一般，海納百川般地朝著她匯聚過來，在她的身後，一道光輪驟然擴大，一隻金紅色的龍頭鑽出張大嘴巴，所有火焰盡數被它吞入口中。
右邊那人身穿黑白兩色的玄服，腳踏流雲靴，腰佩離塵劍，一頭柔順的銀髮閃亮，一抹深邃的墨色在劉海處潑灑。
「整個飛雲城，還有八十九個活人，六十五個兒童，十三個成人，十個老頭，分別在九個地方，六階七個，七階一個，大半都是傷員，還有十五個快死了。」
米伽走上前搖搖頭，「副院長，地點我分享給你了，既然趕上了，那就救一下吧，先救重傷的，然後讓六階和七階的帶著剩下人去就近城市。」
「你的劍域倒是越來越精湛了。」柳二龍客套一句後不再磨嘰，循著米伽指引的方向一擊重踏消失在原地。
「比不了副院長，你這體魄之強橫怕是魂獸都扛不住。」米伽輕輕搖頭，聲音在原地擴散，身影卻是緩緩消散。
。。。
「醒了，能活下來已經是運氣很好的事了，這是補給，伱們可以原地修養幾天，到時候前往最近的流雲城便可安頓。」
看著一群缺胳膊少腿且灰頭土臉的倒霉蛋，柳二龍拿出一個儲物手環扔了些東西進去丟給那個七階的豹魔。
幾十人面面相覷，最終那位面相年老的七階豹魔有些遲疑的主動開口，「敢問這兩位大人，我聖族為什麼任由聖殿聯邦的軍隊任意肆虐？」
「這種事情，我只能說求人不如求己。」米伽挑了挑眉，簡單提點一句，「不過有一點你放心，對方敢來東蛛行省找事，我們會讓對方付出代價的，你們也不用擔心流雲城那邊會出同樣的事。」
「米伽，你找到對方的痕跡了？」一旁幫一群重傷員小孩處理完傷勢的柳二龍眼神越發冰冷，在她們的地盤做這種事，她這個暴脾氣豈能忍。
她和米伽的硬實力不好比較，不過擅長的方向不同，米伽在領域方面的造詣相當驚人。
她的咫尺天涯域不僅範圍極廣，還能任意變形，單方向最多可以探查百里之遙。
「北面，看樣子是衝著豹魔城去的。」米伽面色不變，眼底一片冰冷，她和副院長剛到這片世界。
她倆確實喜歡打打殺殺，但生活也不只是打打殺殺，初來乍到的二人選擇在東蛛行省各地遊覽一圈，這裡確實有些原始，可還是有本地特色的，最重要的是這算是她倆負責的地盤。
也因為這個原因，她倆並不是從豹魔城趕來的，也就沒有和尖刀大軍碰上。
「有多遠？」看到米伽面朝北方閉目凝神片刻又重新睜眼，心中瞭然的柳二龍開口問道。
「不到百里，今晚我們就能趕上。」米伽雙目銳利，和柳二龍眼神交談中，一絲泄露的冰冷殺意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到觸目驚心。
「那便出發吧。」柳二龍張口間，紅唇中有金色的焰光閃耀。
。。。
「按照計劃，我們的下一站是豹魔城，對方乃是整個東蛛行省的中樞，關係重大，我不相信那裡遇襲後魔族還是不為所動。」
尖刀大軍中央軍帳中，龍皓晨手持細長的手棍對著牆上的地圖講述著下一步的計劃。
「正因為我們要圍殺的可能是未知的高手，所以無論是襲擊豹魔城還是之後大家都不能有絲毫懈怠。」
「我知道大家這一年來都有些喪失警惕了，但我想那正是魔族的企圖之一，我們乃是整個聖殿聯邦的希望，這種懈怠是萬萬不可有的。」
龍皓晨的聲音嚴肅而又鄭重，但下面的人還是不可避免地露出些許麻木之色。
沒辦法，一年前剛出發時龍皓晨就這麼講，期間更是說了近百遍，結果一年下來啥事沒有，簡直就是狼來了的終極豪華版，就是真正的老兵此刻也有些麻了。
見此，龍皓晨也有些無奈，時刻神經緊繃是個人就做不到，又不是機器，適當地一松一弛也不能說是壞事。
陰差陽錯間，龍皓晨對著下面的人搖了搖頭，「罷了，今晚大家就好好休息吧。」
看到大部分人的臉上都露出微笑的喜悅，蕭霍和束詠宵等永恆英雄對視一眼主動開口道，「你們都好好休息一下吧，包括值班人員，今晚就由我們這些老傢伙守夜好了。」
。。。
「阿束，你的情況怎麼樣？」仰望著天空的繁星，蕭霍看著旁邊的束詠宵有些擔憂的問道。
旁人因為修為原因看不出束詠宵的問題，同階的他豈能不知這個老熟人現在在外強中乾地硬撐。
「還死不了。」束詠宵面無表情地搖搖頭，只說了一句又重新陷入沉默。
「現在這就我一個，其他人都去各個方向守夜去了，你有什麼不能說的，你別以為我沒看出來，那女娃的傷勢壓根不是好了，而是轉移到你身上了。」
「不說話會死嗎？」束詠宵譏諷了一句，剛想繼續再說忽然面色一白，身上的氣息細不可查地出現一絲紊亂。
「這麼嚴重嗎？」蕭霍眉頭一皺，束詠宵可是刺客職業，斂息是本能，如果這都不能時刻維持代表她的麻煩遠比他預料的還要嚴重。
聞言，束詠宵沉默片刻，「死不了，但也活不久了，那所謂的永恆之創除非死亡造詣和對方相差不多才有希望破解，可對方在死亡上的造詣我懷疑已經接近神靈甚至已經達到。」
「最要命的，我現在是亡靈之身，如果不能消除，對我的傷害遠比活人更嚴重。」
「活不久是指多久？」蕭霍面色嚴肅，他們這些永恆英雄這次復甦後本就活不久了，短則三五載，多則十來年不是瞎說的。
而束詠宵居然對他這麼說，代表時間還要進一步縮短。
「最多一年吧。」束詠宵說出一個時間，臉上沒有絲毫恐懼之色，「已經夠我將畢生所學悉數傳授給采兒了。」
「所以你之前才一反常態地直接反對尖刀軍團撤兵。」蕭霍恍然地拍拍腦袋，就剩下兩年時間的束詠宵恨不得天天都在戰場上，怎麼會想著撤退呢。
「且看看這次能不能釣到一條大魚吧，老娘可能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死了。」束詠宵的眼中滿是森寒，心存死志的她不知不覺間周身的死亡氣息更加純粹。
但讓蕭霍心寒的是，即便這樣束詠宵依舊沒有化解掉體內的那道傷勢。
只是還沒等他再說什麼，兩人便同時轉過腦袋望向南方，那邊一道黑色的光柱噴射而來。
「敵襲!」伴隨著厚重的警告聲在軍營中呼嘯，那個方向的四道身影快速升空迎上那和黑夜幾乎一色的黑色光柱。
「是老何他們。」束詠宵和蕭霍下意識鬆了口氣，對方的攻擊雖然突然且迅速，但老何他們足夠可靠沒有半點懈怠。
然而在下一刻，兩人的臉色便變了，「不！！！」
融合魂技，龍魔湮裂光！
在軍營正南方三千米處，米伽和柳二龍懸浮在天上，柳二龍的腳下，一隻金紅色的巨大龍頭張大嘴巴，黑色的光輝從它的口中噴出。
在巨龍的嘴巴周圍，九道光環依次環繞那黑色光波，一旁的米伽看得清楚，那黑色的光波看似是光，實際上是凝練到極點的火焰，說是極致之火都不足概括。
但最奇特的是，那蘊含了無窮光與熱的光波在沒有真正釋放爆發之前，就像漆黑的夜空一般沒有半點氣息泄露，充滿了返璞歸真的氣息。
可要是一旦爆發，米伽通過領域「看得」分明，那四個倒霉蛋在第一時間直接便化作飛灰，連一點聲音都沒來得及發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