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鏡門開
石柱內部迸射的鋒芒是如此銳利，連同猩紅血染的天空都已劃破。
可那鋒芒之中，卻又隱隱蘊含著某種不屈與憤怒。
像是一頭終於脫離牢獄的野獸在欣喜地啼哭，又在放肆地咆哮！
它痛苦，它憋屈，它哀泣……
它恨啊！
它不甘心啊！
它本該跟隨在當世最強大最兇殘最勇猛的戰士手中縱橫天下。
它本來可以聆聽哀嚎與慘叫的樂章！
它本來可以細細品味仇恨與憤怒的滋味！
它本來可以肆無忌憚地殺戮與破壞！
可是，它卻被囚禁在這憋屈的石鞘裡面兩千多年啊！！！
是整整兩千二百一十多年啊！！！
「吾的憤怒，已急不可耐！」
「吾的痛苦，已燃至高熱！」
「這個世界也應當感受吾這兩千年來的痛苦與悲鳴吧！！！」
「額、為什麼你說話半文不白的，聽起來好矛盾……你該不會是又是一個文盲吧？」
從天而降的女舞者一把將這塊躁動不安的劍刃碎片握在手中，頓時便有無數道抗爭的鋒芒自拳中憤然迸射！
手掌當即洞開數不清的穿透傷孔，猶如蜂窩般滿是孔洞！
但她此刻已懷有啟相的畸變之力，生命的本質逐漸畸變非人，血肉對於洞開與拆解的承受能力大幅度上升。
無法徹底泯滅的穿透傷疤不僅沒有辦法對女舞者造成任何傷害，相反只會使得其啟相的力量愈發增長！
女舞者望著自己逐漸支離破碎的手掌，只是不耐煩地搖頭晃腦道：
「唉，我周圍怎麼儘是你們這種文盲……算了算了，就讓我教教你該怎麼說話吧！」
劍刃碎片之中，猛地響起七七四十九道異響！
這四十九道異響彼此糾纏又彼此獨立，似是粘稠的火焰在喧譁地燃燒，似是積塵的兵刃在嘶吼著狂怒，似是、還似是……
破裂的劍刃碎片聆聽這直接響徹在精神深處的言語，倏然不受控制地戰慄起來。
這熟悉的鏘鏘言辭，這熟悉的蠻狠語調，這熟悉的壓迫感……簡直，簡直像極了當年的那位！！！
「這、這是將軍的言辭？！！」
劍刃碎片狂顫，那泄憤似的鋒芒也逐漸變得溫和下來，「難道……」
「嗯。」女舞者猛地用力一握，掌心傷疤流淌出黝黑如原油般的粘稠血液。
這些漆黑的血液不斷地微微顫動著，粘稠蠕動的黑暗中仍然有七七四十九道抗爭的言辭在鏘鏘震響。
這熟悉的爭鬥韻律反而令劍刃碎片倍感親切，它仿佛又回到了當初輝煌的年代。
彼時它還是一把完整的劍刃，是當世最為強大的武器之一！
它那無堅不摧的鋒芒可以斬斷世間一切頑固的事物，哪怕是已經熟成赤紅的鋼鐵精華，也難以抵禦它的鋒銳！
當它握持在當世最為勇猛之人手中時，它便是這重歷史最為狂暴的最強武器！！！
「嗯嗯嗯，我知道，我明白，我都曉得……你的輝煌、你的榮譽，獅哥都已經告訴過我。」
「你的悲痛，你的狂怒……我都已經知曉。」
「正是因為如此，獅哥才忍痛將伱交予我手……你那抗逆的鋒芒，定然可以助我完成獅哥分派的使命。」
「讓我們攜手在世間掀起赤色的變革之火吧！」
「星火燎原，生生不熄！！！」
劍刃碎片欣然狂顫，古老的銀亮金屬逐漸熔解若顫動的白亮岩漿。
漆黑之血混雜著熔白之鐵，彼此之間你糾我纏，似是生死相搏又似在攜手共舞，再也難分彼此。
「寬面，這具軀體就交還給你了……玩歸玩，鬧歸鬧，你可別弄壞了我的小寵物。」
躲藏在門內的畸變之蛇狂喜點頭。
女舞者攤開手掌，五指微曲如勾爪，在天靈蓋上一划一拉一拽，將這套千瘡百孔但仍然白皙滑凝的肌膚都剝離下來。
「至於這副皮囊，我暫且還有其他的用處，就先放在我這裡保管吧。」
敞露出扭曲若蛇肌理的女舞者一揚手，將迭得整整切切的那層奶脂狀皮囊拋飛出去。
蛇形豎瞳深處的混沌黑暗也跟隨著皮囊的剝落而逐漸隱去。
自顱後裂縫中緩緩爬出那頭虛實難辨的殘破獨目之蛾。
蛾的鱗翅依舊殘破不堪，蛾的肚腹仍然穿膛破肚，但蛾的肢節……已經覆蓋上一層憤怒顫動的銀亮鋒芒！
殘破獨目之蛾輕輕振翅，撲棱撲棱著朝底下的畸變似青年飛去。
塞巴斯蒂安也伸展開雙臂擁抱降落的父親。
漆黑無光的血肉興奮顫抖，額頂隱去的第三枚眼眸重新睜開。
混沌狂亂之瞳緩緩掃過這處傷痕累累的沙漠，每一粒碎裂的骨屑都在這異常鋒銳的目光下驚恐顫慄。
畸變似青年滿意地微笑，掀開胸膛與肋骨，將那塊迭得方方正正的磚塊奶脂塞進體腔的空餘之處，使杯與蛾之血可以盡情滋潤這副舞動的皮囊。
沃森輕輕一跺腳，就有無數朵微小的漆黑焰花綻放開來。
永無饜足的毀滅饑渴終於得以享用這殘缺的世罕盛宴。
這一次，漆黑之焰將可盡情燒灼啖下這微小的殘破世界。
黃沙在燃燒，白骨在燃燒，就連已然猩紅似燃的天空都開始燃燒。
這燃燒是黑暗的，是悶沉的，是不可阻攔的！
黑焰在沉默中蔓延至天空與大地的邊界，在冰冷的沸騰中吞噬一切。
這個狹窄的盒子世界內部已焚起毀滅的烈焰，其中的反抗與紛爭殘餘都將盡數化為毀滅暴燃的養分。
在無邊無際的漆黑烈焰中，殘餘的猩紅落日徹底熄滅，黑暗的穹頂坍塌下來，黯淡的大地也似在抬升。
無影眾王的陵墓世界正在不斷地萎縮。
唯有畸變似的青年與畸變的蛇女站立於毀滅之內，獨立於毀滅之外。
這方世界現在僅僅只剩餘居室般大小，頭頂是流動的漆黑，腳下是燃燒的黑暗。
而依舊能夠屹立在二人面前的，則是一面高大的圓鏡。
鏡框頂部橫著粗獷的門楣，那是一道不被容許出現的剎那之門殘留下來的最後骸骨，門的骸骨仍然銘刻著世界之間的秘密通道。
鏡面划過一輪悔恨的裂痕，輕微裂痕如同漩渦般在鏡內扭曲盤旋，但又可以越過漩渦隱約窺見鏡內的黎明荒漠。
這便是沃森與瑪麗曾穿越的無影眾王陵墓入口之門，也是他與畸變之蛇將要穿越的無影眾王陵墓出口之門。
畸變似青年微微頷首，正在適應肉體的蛇女當即蜿蜒爬行上前。
她的顱骨叩擊鏡之門的顱骨，她的洞開解封鏡之門的洞開。
鏡之門悄然開啟，黎明的朝霞映照入黑暗熊熊的居室，隱隱傳來古老之獅黛綺絲的黯然嘆息。
「我，我失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