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她很懶
德文塞爾之戰三年後。
位於沙漠海岸重建後的蒙特羅城地下，一片昏暗的寒冰巢穴中，響起了一陣陣從規律漸漸到似乎有些不耐煩的敲擊聲。
昏暗無光的巢穴深處，躺得跟具屍體似的阿蒂利西亞眼瞬膜終於動了動，有些艱難的翻了個身，仿佛吐出最後一口氣道：
「.我不見客。」聲音沙啞低沉且頹廢。
巢穴外的來者也沒催促，而是轉頭問道：
「他這三年來就這副樣子？」
另一個有些無奈卻哀傷的聲音回答道：
「是的，阿蒂利西亞叔叔有些無法接受你父親離去的這個事實。」那是銀龍公主艾莉西亞的聲音。
離去，而非死亡。
沒有實質的死亡，就沒辦法復生。
戴維尤托斯這條紅龍，自從捨身擊墜那顆赤紅星辰後，就仿佛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了。
就連邪鱗堡壘都找不到關於他的蹤跡。
至少以帕芙菈的宣稱是這樣的。
來者卻似乎對此有些鄙夷：
「嘖，果然跟爸爸的評價一樣，跟個娘們兒似的，算了，爛泥終究扶不上牆的，這種時候，還是得靠我莎緹萊薩來擔起大梁啊。對了，妹妹們呢？拉出來給我玩玩唄。」
艾莉西亞前腳還想夸這龍孩子成熟懂事呢，尾巴一僵，又甩了甩道：
「.都在蕾芙麗婭那邊的雛龍園玩耍呢，這會兒，應該也要帶過來了，我帶你出去吧。」
隱約間聽到這番對話的阿蒂利西亞卻是耳朵不自覺的豎了起來，越聽越不對勁。
這信息量太大，快把他宕機了三年的腦子給直接干燒了。
莎緹萊薩？
這不是自己那黃龍大孫女兒嗎？
她私自從龍島跑出來了？
還有她口中的妹妹們是什麼情況？
難道戴維那小崽種居然在戰前還背著自己留下了其他的血脈不成？
是啊這是他能幹出來的事情啊！
這來自新生的消息，頓時沖淡了阿蒂利西亞心中沉積的死意。
聽著對方的聲音漸行漸遠，阿蒂利西亞本能的想爬起身問個清楚，至少跟自己的大孫女打個招呼。
卻陡然發現也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沒運動又沒徹底進入沉眠的緣故，整個身體僵硬的跟塊冰坨子似的，龍麻了！
最終還是跟他有著心靈感應的靈吸怪孩子妮芙感覺到了他的急迫心思：
「爸爸，我來幫你。」
在妮芙從喉中探出身子，才好不容易跟條剛出冬眠的蛇似的，拖拽著直翻白眼的龍爹在冰冷的巢穴隧道里陰暗的爬行。
終於，他看到了那個令他感到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嘴巴張開了半天卻不敢相認。
無它她太大了，比起身旁早已成年的銀龍艾莉西亞還要大上一圈兒？！
以至於讓他有種白日夢還沒醒的感覺。
這份震驚而又茫然中的窺視卻是讓正準備離開的莎緹萊薩敏銳感知到了，身子未動，那根因為與生俱來的驕傲都快要翹上天的尾巴已經如同蟒蛇般纏住了阿蒂利西亞的龍吻。
這嘴巴一闔，頓時就跟閘刀似的閉上了靈吸怪妮芙的『七寸』，整個外露的身體一激靈，當場就硬了.
已經是巨龍模樣的腦袋淚眼朦朧，卻因為某種害怕擔憂都不敢哭出聲。
「誰？！」黃龍莎緹萊薩這才如同高傲的王女般顧眸回首。
只是待看到對方和嘴裡咬著的妮芙後，眼瞳這才慢慢發散開來，卻又很快眯了起來：
「.阿蒂利西亞爺爺？她又是誰？」
她原本還以為是羅絲派出的卓爾蜘蛛亦或是蠟融妖呢。
自德文塞爾之戰，沒了戮王星的威脅制衡之後，卓爾對巨龍的威脅也開始重視起來。
「爸爸.我怕.」還是頭一次暴露在其他存在目光之下的妮芙本能就想要藏回『父親』的咽喉里，奈何身子被卡在那兒不上不下的，只能瑟瑟的挨在龍爹的腦袋旁。
「.爸爸？」莎緹萊薩的尾巴本能的滑落開來，跟艾莉西亞看向他的目光頓時就變得有些奇怪起來。
尤其是莎緹萊薩，她生來的驕傲讓她根本不屑隱藏自己的情緒，於是就這麼微呲著牙，一副居高臨下的嫌棄模樣。
這目光看的阿蒂利西亞頓時本能的就有些無地自容，就仿佛他犯下了什麼為老不尊背叛了帕芙菈的罪行一樣！
這就是身為金屬龍最大的道德弊端所在。
像戴維那樣到處拈花惹草，處處留情乃至留下血脈，巨龍們也只會羨慕嫉妒恨的誇讚一句：
「殿下真乃性情中龍也！」
因為他本來就是條生性風流沒有這方面講究的紅龍。
可若是換做以忠貞不移的銀龍身上出了一點問題，就要被所有巨龍都唾棄上一句：
「立你媽的牌坊，出生。」
察覺到自己的龍生信譽正遭到最大危機的阿蒂利西亞，瞬間就不麻了，拽住妮芙的脖子一把從喉中拽了出來，趕緊麻溜的解釋道：
「聽我解釋！她其實是條靈吸怪！只是因為那場在幽暗地域的狩獵主腦行動中不小心與她共生了而已！所以，她雖然姑且也算是我的血脈，可我並沒有背棄你的帕芙菈奶奶啊！！！莎緹萊薩，你得相信爺爺我啊！」
「噢那把妮芙姑姑借我玩玩唄。」莎緹萊薩這次也是詞窮了良久，才將已經脊骨酥了似的妮芙拎起來，掛在自己的脖子上跟條白色小圍巾似的。
莎緹萊薩一開口，頓時就讓兩條半龍盡皆陷入沉默之中。
兩條銀龍長輩是面對這麼一個心大的後輩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而靈吸怪龍妮芙是純粹不敢說話。
面對這麼一個隨時可以將她脊椎擰斷的龐然大物，動都不敢動，只能眼巴巴的看著自己顧左言他的『爸爸』，仿佛在說著『救救我救救我』。
阿蒂利西亞沉寂了好半響，這才重新開口問出了自己心頭的疑惑：
「難道我不經意間進入沉眠了嗎？莎緹萊薩你都長這麼大了啊？還有你的妹妹們和塔妮婭姑姑呢？」
莎緹萊薩跟艾莉西亞相視一笑，回答道：
「放心，您只是頹了三年而已，至於我？我依舊還只是條十三歲的幼龍罷了。」
說到這裡，莎緹萊薩笑容一斂，前所未有的驕傲而認真道：
「只不過我父親已經不在了，所以理所應當的認為，該到了我長大的時候了，抱著這份想法，那一夜我醒來之後，就已經是一條成年龍的姿態了。」
若是放在平時，阿蒂利西亞這會兒能直接為這匪夷所思的事實震驚他媽五十年。
只是在一開始聽到那句『我父親已經不在了』時，頓時就被早已沉睡的記憶所暴擊，似乎再令他震驚的事情也無法令他的心緒再有起伏。
就聽到莎緹萊薩繼續說到：
「斯維特拉娜和奧克塔維婭自然是跟我一塊兒過來了，她倆怕冷，都在巢外等著呢，至於塔妮婭姑姑，似乎因為父親的死有些魔怔了，她堅持認為父親並沒有死亡，而是去往了其他的時空，只不過這種維度上的聯繫我們無法感知，她說只要等她將那些題解開，就能將父親重新召喚回來了。」
聽到這番話，阿蒂利西亞簡直心如刀絞，費了好大勁仰起腦袋，才將湧出的淚給重新憋回去，可眼眶還是紅紅的。
「一聽這話當場我就信了啊，可惜父親終究還是沒回來所以.所以我也只能先信著了，畢竟只要我堅信的事情，終有一日就絕對會實現不是？」
看著莎緹萊薩故作鎮定咧開嘴角的笑容，阿蒂利西亞終於有些繃不住了，為了防止自己真的在孩子面前哭出來，趕緊轉移話題，看向一旁的銀龍公主問道：
「伱的其他妹妹.們又是怎麼回事？艾莉西亞你也誕下那傢伙的孩子了？
艾莉西亞頓時神情就有些不自然的羞澀起來，可身為公主的她還是佯作大氣莊重的頷首回答道：
「是的，她名叫維爾莉特，是條銀龍，但至少繼承了他父親的一個優點，她很能吃，嗯，很能吃。」艾莉西亞雖然似乎對此有些苦惱，卻依舊為此感到驕傲。
「至於另外兩個已經破殼的孩子，一條是藍龍，名為愛普莉爾，一條則是黑龍，朵蘿緹亞。」
「席爾薇雅跟維奧菈的孩子嗎？」
阿蒂利西亞心中矛盾極了，一邊為這新生代的誕生感到高興，一邊又覺得戴維這傢伙簡直喪心病狂，算算時間，席爾薇雅跟維奧拉懷下孩子時，可能還未至青年龍.
算了，至少這倆孩子都算是他看著長大的。
都是好孩子。
哪知艾莉西亞神情有些複雜道：
「那個.你誤會了，不是維奧拉」
「啊？那是.？」這頓時就觸碰到阿蒂利西亞的盲區了，難道戴維這傢伙，生前還跟其他黑龍風流過不成？
「那孩子是澤地之主費利西婭女士誕下的」
「.啊？」阿蒂利西亞整條龍都斯巴達了。
似乎眼見阿蒂利西亞的眼神依舊有些飄忽，艾莉西亞還以為他不清楚具體是哪位，提醒了一下：
「這位女士.嗯，是維奧拉的母親.」
阿蒂利西亞沉寂半天，才憋出一句：
「沃—德—法—！」
戴維這小子真不是個東西啊！
阿蒂利西亞咂了咂嘴，終於回過味兒來了：
「等等，你剛才說已經破了殼的？那難道還有沒破殼的？」
銀龍公主嘆息一聲，還是回答道：
「雖然白銀之輪大公沒有聲張，但秘密卻是從卓爾那邊傳了過來，據說，三年前，她的肚子就日趨顯懷，兩年前，她生下了一顆蛋，一顆龍蛋。而三年前，戴維正好偽裝成精靈的模樣在賽歐魯斯一帶活動，所以，不可能是別的龍的了。」
阿蒂利西亞只覺得，這一天遭受到的震驚和情緒起伏比起自己過往一百多年加起來都還要多，他深吸口氣緩了好半響，才緩緩轉過有些生鏽了似的腦袋，慎重的問了一遍：
「誰？」
「賽歐魯斯城的女主人，白銀之輪大公，米莉蕥·伊莉莎白·斯卡利亞女士。」
「.好，好好好。」阿蒂利西亞臉上的神情，又想笑，又想哭，半響，才像是平復下了複雜的心緒，念頭仿佛也為之通達了不少，連帶著腦袋也活絡開來，發現了盲點：
「不對啊！這不是都已經三年了嗎？怎麼還沒出生？」
哪怕是龍蛋的周期，也該破殼了啊。
銀龍公主跟莎緹萊薩對視了一眼，俱是瞧見了對方眼中的無奈跟好笑：
「她很懶。」
「懶的出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