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六段：廢墟上的人們（一）

  山林里沒有一點聲響，可能文藝點的人會認為這是鳥鳴山更幽的美景，但對於戰士來說，這樣的不尋常只意味著一點：這片林子裡有人。人的活動驚跑了山林里的鳥禽走獸，冬天又沒得蟲子，所以才聽不到聲音。

  「你確定這傢伙在這裡？不會是你在玩我吧？」芭萬·希很快就喪失了耐性，開始無休止地抱怨，「周圍也沒有魔術痕跡，靈脈也不往這裡流，哪有魔術師會選在這種鬼地方？」這點美露辛也沒辦法解釋，只好含糊以對：「再忍忍吧，消息應該沒錯才對。」

  已是夕陽掛梢時，這才能聽到一點點聲音。「你也聽到了吧？」「當然，也不看看我是誰？」「那就好，在下聽不太清這是是什麼聲音，麻煩你幫我確定一下。」

  「怎麼？以為沒了母親大人就可以就可以隨便使喚我了？」又是哪刺激到了她啊······美露辛只好重新組織語言，「公主殿下，方才那番話並不是在下有意冒犯，而是在下下意識地將您當成了工作上的同僚，同事之間互相幫助不是很正常的嗎？」

  「閉嘴——」聲波切斷她的一縷頭髮，芭萬希瞪著晦暗無神的雙眼，有些癲狂地說道：「從來只有我要求別人的份，你們這群以各種理由來使喚他人的傢伙，就是母親大人所說的臭蟲啊，別靠近我······」這是突然神經質了？美露辛越來越搞不懂這個刁蠻小公主了。

  既然她不幫忙，也就只能自己來了。又靠近一點，美露辛這才聽了個大概，「好像是······《歡樂頌》？」誰沒事跑這來唱歌？而且聽起來還是一群小孩子？小孩子不都是被教育不要走進戰區廢墟嗎？懷著種種疑問，美露辛走進深林，「公主殿下若是不想放過這個樂子，還是趕緊跟上來比較好。」而芭萬·希也終於回過神，拖著身體跟上。

  遠遠地可以看到一座破損的十字架，這裡面原來也有建築物嗎？歌聲就是從中傳出來的。似乎是一座廢棄的教堂，應該是戰爭期間被破壞的，順著往下看，可以看到一片殘破的建築。「看來我們是到了一片戰區房社區。」雖然她們並不是很了解這個時代，但對於這個奇特的社會現象，美露辛還是有了解過的。

  戰爭導致了大量難民的誕生，他們往往是由於原本的家園被戰火所毀，不得不顛沛流離，在廢墟中搜刮每一筆物資，聽到防空警報就躲在鋼筋混凝土下，然後又飛快地跑出來的一群人。因為空襲時總有人因為逃命太慌張落下物資，如果能比其他人更快地跑出掩體，這些物資自然是屬於他的，有些瘋狂點的甚至會頂著空襲收集物資，而且由於戰時的混亂，這些人手上都是有幾條人命的——這就是人為了生存所能做的，而且這還不是極限——戰爭結束後，未被破壞的城市又發展得過於迅速，這些人就算進了城市裡也無法生存，而且由於戰時養成的暴力傾向反而有可能擾亂好不容易重新建立的秩序，因此這類人基本被隔絕在城市外。人總要有個地方住，而因為戰火被破壞、政府又不打算修的戰爭廢墟，則成了這類人的首選，久而久之，這類人聚集在一起的敵方就形成了一個社區，現代社會學家將他們聚集的地方命名為「戰區房」。

  所以戰區房註定是混亂的，它們緊挨著城市，享受城市高度發展的邊角料，為了迎合城市老爺的需求發展成紅燈區、黑市、賭場、黑幫聚集地等等，完美扮演著城市的陰暗面，而這些人則是生活在陰暗裡的「鬼」。

  不過這片戰區房與美露辛所了解到的還是有些不符的，理由就是這裡秩序井然。教堂里走出一群小孩子，他們帶著陽光開朗的笑容，奔跑在夕陽的街道上，他們有的缺了一條腿，有的少了半邊手臂，有的半邊腦袋都成了畸形，但無一例外——他們發自內心地笑著，似在嘲笑悲慘的命運。「再見啦！」「明天一起踢足球啊！」「難得去你家裡玩真的很開心！」「那可不！我家可是有著整個社區唯一一台電視呢！」

  很有愛的場面啊！美露辛的嘴角不自覺帶上笑意，芭萬·希卻是一臉嫌棄，「切，無聊的地方。」「咦？看到這生物最本能的善，不應該很令人愉悅才對嗎？」美露辛完全不能理解芭萬·希的反應，「看見那些弱小的生物努力的活下去，哪怕再艱苦也在笑著，不應該感嘆於生命的強大嗎？就像努力活下去的小海龜一樣！」

  這是什麼鬼比喻······「那還用想嗎？！無論善良還是愛什麼的，根本沒有一點用啊！那種東西根本就是生物虛構出來哄騙小孩的童話，還表現出生命最原始的善意······台上的小丑都沒他們能演戲好不好！噁心！只會讓人覺得噁心！」說完，芭萬·希眯起眼睛，屈起手指，但令咒的強制作用讓她的手指不停地顫抖，就是扣不下琴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煩死了煩死了煩死了！無論什麼東西都只會讓我感覺噁心罷了！」她暴躁地把豎琴往地上狠狠一摔，不過英靈的武裝當然沒那麼容易壞，只是發出一陣難聽的旋律。

  「啊！那上面有兩個人耶！」這聲音似乎讓下面的小孩子注意到了她們，「是從外面城市來的嗎？我聽爸爸說城市裡面的人都特別討厭······」「不要怕！我媽媽教了我怎麼用刀，我會保護好你的！」以從者的目力，可以清晰地看見孩子臉上對未知的恐懼，以及一點點好奇。對於小孩子美露辛還是很有好感的，這會讓她想起他小時候，所以她取下面紗，儘可能地散發出溫柔的氣場，小心翼翼地走下山坡，「小朋友們不要怕，我們不是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