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上,被一次又一次掃興的傅泠面色有些難看。
而榮姨娘雖有下人攙扶著,眼神倦倦,眉頭緊鎖,口中還說著:「都是妾身不好,攪擾了大家的興致……」
卻端的是紅光滿面,半點沒有病人的樣子。
相比之下,此時此刻面色陰沉的傅泠更像是病重垂垂。
薛庭柳見狀也附和著:「父親,小娘身子素來不好,逛燈會雖要緊,但也還請父親體恤小娘。」
看著自己的愛妾這般模樣,薛振通露出幾分心疼:「既然身子不適,便先回去吧。」
薛執宜看著她這般做戲,眯了眯眼,只朝身側的秋雲低低耳語了一句。
秋雲一愣,隨即點了點頭,在眾人的注意力都在榮姨娘身上時,悄然離開了人群。
他們出來的時間並不長,都還沒來得及熱鬧,便打道回了府。
既然回了府,這一天便也算是結束了,本該各回各院。
卻在此時,薛庭柳猝不及防大喝一聲:「什麼人!」
眾人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只見不知怎的,一道黑影從牆角匆匆跑過,隱沒在黑夜裡,若不仔細看,還真沒發現有這麼個人。
隨即他又吩咐著:「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去把人抓住!」
小廝和護院們聞言,忙不迭一擁而上。
榮姨娘佯作病態,她扶著額角,簇著眉,口中卻道:「哎呀!四娘還在家中,她獨自一人,豈不危險?」
傅泠最見不慣她這般惺惺作態,斥責道:「家中又不是沒人了,你這般陰惻惻的,真不知是在擔心四娘還是在詛咒四娘。」
說話間,幾個護院便押了個人過來。
只見被押上來的,是個丫鬟打扮的女子,傅泠不由得驚呼一聲:「安兒?」
誰都沒想到,護院們抓住的居然會是傅泠身邊的二等丫鬟安兒。
傅泠那副菩薩面孔再也繃不住了:「還不快把人給鬆了!」
卻見安兒面色惶恐,不知是受了什麼天大的驚嚇。
薛庭柳頗為訝異地輕笑了一聲:「原來是母親身邊的人,只是不知這幫面色惶惶,到底是怎麼了?」
一聽這話,傅泠更是不悅:「二郎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倒想問問二郎,在薛府之中看見我的貼身丫頭,怎麼就犯得上讓一群人將她拿了過來?她如此這般,可不就是讓你這陣仗給嚇的?」
可即便是被這麼一鬧給嚇的,安兒也該緩過勁兒來了,可不知為何,她面色白得發青,口中還碎碎念著什麼。
對於安兒這般失態,傅泠也覺得奇怪,更覺不滿:「安兒,你這是怎麼了?」
「阿娘。」傅泠身邊薛執宜出聲:「安兒似乎有什麼話想說。」
「安兒?」傅泠又喚了一聲。
似乎到了這時候,安兒才終於找回意識,她眼圈紅紅的,眼裡蓄滿了淚:「夫人,輕綠齋……輕綠齋……」
「輕綠齋怎麼了!」
說話的是春姨娘:「可是淑兒出了什麼事?!」
可安兒的背脊起伏著,語不成句,見此情況,春姨娘也急了,連向薛振通告退都沒來得及,便直奔輕綠齋而去。
眾人也紛紛緊隨其後,連帶著失魂落魄的安兒也被提了過去。
走在人群最後的薛執宜,只對素月道:「五妹妹年紀小,這般哄鬧,別嚇著她了,素月,你送她回藏月閣吧。」
「可是小姐你……」素月有些猶豫。
可看到薛執宜再一次向她點頭後,雖是不解其意,卻還是照做了。
她扶著薛如寧的手:「五小姐,奴婢陪您回去吧?」
……
這廂,只見輕綠齋的燈隱約亮著,裡頭似乎還有人。
春姨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整張臉幾乎如白紙一般慘白。
只是她的手在靠近房門的瞬間,房間裡猝不及防傳來了一聲女子的嚶嚀。
這聲音突兀,在場眾人全都聽到了。
春姨娘腳步一軟,推門的手懸在半空中,整個人險些倒在地上。
此時此刻,在場眾人多半也猜到裡頭發生了什麼事。
傅泠當即對邢媽媽吩咐:「讓人看好門戶,把輕綠齋的院門都守好,不許任何人進出!把輕綠齋的下人通通押過來!」
沒等春姨娘推門,薛振通的面色就已經難看到了極致,他大步流星上前,一腳踹開了房門。
一瞬間,只聽裡頭傳來一男一女的驚呼聲。
可憐春姨娘當即兩眼一黑,暈倒在地。
薛振通的整個腦袋都是充了血一般,他怒目圓睜,怒罵一聲:「孽畜!」
「把人給我捆起來!」他暴跳如雷,朝幾個丫鬟婆子吩咐道。
幾人遵命上前,裡面傳來了二人的尖叫聲,和薛含淑熟悉的聲音。
「不要!不要!爹……不是的!」
薛執宜在院門外站得遠遠的,可裡頭的聲音還是不可避免地鑽進她的耳朵。
她饒有興致地看著在場眾人的反應。
榮姨娘故作焦急,可眼底的那一絲獰笑還是藏不住,很顯然,這件事情有她的策劃。
只是她沒想到,幽蘭會故意露出馬腳給項媽媽抓,也是因為薛執宜的授意。
想必榮姨娘就是在知道薛含淑私會外男後,才在今晚作了這麼一齣戲。
先藉由中秋燈會,將眾人帶離家中,好給薛含淑那位姦夫登堂入室的機會,然後再藉由身子不適,讓眾人提早回來,好事實撞破這姦情。
傅泠大約是沒有想到今晚這場事,她到現在還陷在驚愕間無法自拔。
和她一樣反應的是薛庭笙,除此之外,他眼中還有濃濃的厭惡,似乎房間裡是兩個噁心至極的爛泥。
薛庭柳倒是異常平靜,像是早已料到此事一般。
忽而,薛庭柳的眼神如刀劍一般向薛執宜襲來。
那眼神,利劍一般捅進薛執宜的心口,讓她此刻隔岸觀火的眼神難以掩藏。
薛執宜的眉頭微微一蹙:看來薛庭柳的確是個聰明人,他猜到這件事情當中有她的手筆了。
這個人,往後只怕不好對付啊……薛執宜心中如是作想。
輕綠齋的下人都被押到了一起,總共也不過兩個三等女使,還有三個灑掃雜役。
傅泠居高臨下看著她們:「說清楚,這是怎麼回事!幽蘭呢!?」
「娘。」薛執宜出聲:「今晚燈會,我和家人走散後,遇到了幽蘭,她被四妹妹差遣去抓藥了,我擔心她一個人在外頭不大妥當,便讓秋雲陪她一同去了,想來也快回來了。」
傅泠煩躁地嘆了口氣:如此說來,和幽蘭便沒有關係了。
地上那幾個不成氣候的早已經嚇得瑟瑟發抖,為首的那個叫楓露,她磕頭告罪:「回……回夫人,奴婢們被四小姐支使著去做活了,四小姐說……她說……」
見她吞吞吐吐,傅泠更是來氣:「說什麼了!」
「她說……不管發生什麼事情,聽見什麼動靜,都不能靠近寢屋!」
默默不語的薛庭笙聞言,臉上鄙夷之色更甚:這麼說,是薛含淑自己不檢點,有意與男子苟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