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話,似被人踩著了尾巴一般,嵐纓怒道:「關你什麼事?你當我是你麼?成日不是勾搭這個男子,就是與那個男子不清不楚!」
薛執宜想了想,壓抑著想笑的衝動,她用只有彼此才能聽到的聲音,認真道:「我只是不想你搶了我的。」
嵐纓的眼睛瞪圓了:「不是吧?你兩個都要!?你太貪了吧!」
卻見薛執宜笑而不語,轉身就離開了茶房。
剛一出門,她就瞧見了西廂,她的房門外,霍無憂正抱著臂,斜靠著立柱。
果然,霍無憂藉故離開了正殿,前來尋她了。
在確保嵐纓沒有跟過來後,薛執宜疾步往那個方向過去。
這廂,霍無憂散漫地歪著身子,就看見薛執宜此刻正提著裙擺,一陣小跑朝他奔來。
由遠及近,起伏間,額前的碎發和發上的流蘇顫動,讓他不由得歪了歪腦袋,而後慢悠悠站直了身子。
薛執宜在他面前停下來時,氣息微喘,那雙如帶著明月清輝的圓眼同他視線相撞,讓他有一瞬,心似被只雪白的兔子狠狠撞上。
剛想開口,薛執宜便不由分說拉著他,一把將人拖進了自己屋裡,而後關門,還煞有介事地閂上門栓。
霍無憂失笑:「咱們這樣不太好吧?」
閂好了門,薛執宜一回頭,就見霍無憂正笑看著她,一襲紅衣,腰上最顯眼的位置,卻是明晃晃戴著個赭色的福壽團荷包,頗有生怕旁人瞧不見的意味。
薛執宜欲言又止,霍無憂還有臉問她:「怎麼樣?是不是頗為相襯?」
「……」
薛執宜不想接茬,只問他:「臨安侯,恭王那邊如何了?」
「一上來就問別人,怎麼不問問我?」
若非礙於身份,薛執宜其實挺想沖他發火的。
見薛執宜不說話,霍無憂有些失望,只悻悻回答了她的問題:「他雖對塗育顯有所懷疑,但還是不願意放棄力挫顧世憫的機會,仍舊按照原有的計劃進行,今日早朝,不少恭王黨都已經有所行動了。」
聞言,薛執宜一笑:「如此,一切便十分順利。」
霍無憂卻道:「該答的我也答了,你現在該問問我了吧?」
如他所願,薛執宜道:「我勞煩侯爺準備的東西,侯爺今日可帶來了?」
霍無憂沒勁兒地嘆了口氣,從懷裡拿出兩個瓶子:「這是毒藥,這是解藥,毒藥只有一顆,一顆斃命。」
薛執宜一喜,正要接過,霍無憂卻是驀地把手拿遠了:「你得先告訴我,你究竟要做什麼?」
卻見薛執宜只是笑了笑:「侯爺等著看戲就好,放心,不會出人命。」
聞言,霍無憂這才將信將疑把一對瓷瓶給了她。
事都辦完了,薛執宜提醒道:「出來這麼許久,侯爺該回去了。」
霍無憂卻道:「沒事兒,再待會兒。」
薛執宜不明所以:「若是被人發現……」
「若是被人發現,我剛進門沒多久就出去了,到時候指不定要被傳成什麼樣,很丟人的。」
「……」薛執宜的拳頭都攥緊了。
見她面色有異,霍無憂連忙收起了那副調笑的姿態,老實道:「我不回外祖母那去了,我和外祖母說,今日是陛下召我進宮,我得去見陛下。」
說罷,他轉身開門:「我走,走還不行嗎?」
……
長生殿。
霍無憂到的時候,皇帝正對著滿桌政務愁眉不展。
霍無憂只規規矩矩一拜:「臣霍無憂拜見陛下,陛下萬安。」
皇帝抬眉:「來了?」
說著,又給彭慧一個眼神,彭慧便驅散了眾宮人,只留幾個近身伺候皇帝的。
也不等皇帝開口免禮,霍無憂便自己起了身:「舅舅找我?」
見他仍是一副沒心沒肺的做派,皇帝只輕笑一聲:「自己坐吧。」
霍無憂卻是三兩步往那御階上一坐,坐在了靠近皇帝桌案的位置。
對他的不羈行徑,皇帝似是習以為常,只看了他一眼,閒聊般問:「最近沒在外頭闖什麼禍吧?」
霍無憂笑了聲:「哪能啊?舅舅你也太信不過我了吧?」
皇帝指了指他:「朕還不知道你?從小就這德行,一股機靈勁兒不用在正經事上,太傅都不知道向朕告了多少你的狀。」
霍無憂不以為意:「那都是小時候的事了。」
皇帝卻一邊處理著奏疏,一邊道:「朕可提醒你,平日不思進取也就罷了,可不許惹是生非,否則若是如盧敏淳那個兒子一般作奸犯科,朕可不會饒你。」
他說著,冷呵了聲:「不為別的,就當是在無悔面前有個做二哥的樣子,懂了嗎?」
霍無憂厚著臉皮一笑:「遵旨。」
皇帝翻看著奏疏,卻是苦悶地嘆了口氣。
霍無憂支著腦袋,道:「舅舅您都是皇帝了,有誰敢上書氣您,您發落下去就是,何苦與他們置氣?」
聞言,皇帝嘖了聲:「聽聽這混帳話,你若是朕的兒子,朕能因為你這句話扒了你的皮!」
見皇帝作勢要打他,霍無憂嬉皮笑臉躲開了:「舅舅,您將我尋來,不會就是為了拿我取樂的吧?我可不似表兄他們那般,能替舅舅你解憂。」
說到這個,皇帝吹鬍子瞪眼:「你的那些表兄?可莫要提他們了。」
皇帝把奏疏往桌上一丟,指著它道:「這封奏疏就是參憫兒的。」
說罷,又拍了拍旁邊另一摞:「這些也是。」
霍無憂的嘴訝異地張了張:「誰這般不開眼?珹王表兄辛辛苦苦守禹州多年,參他做什麼?」
見皇帝要開口,霍無憂又連忙道:「朝政之事是不得隨意過問的,我多嘴了,舅舅恕罪。」
皇帝又嫌棄地嘖了聲:「就你?聽聽也無妨。」
說著,他嘆了口氣:「說起來,也不是憫兒的錯,是他的一個幕僚,私下開了家妓館,結果出了逼良為娼的事。」
他打量著此刻歪著身子坐在台階上的霍無憂:「這種事情,你怎麼看?」
只見霍無憂想了想:「不管是誰闖出來的禍,依律處置不就好了嗎?」
皇帝卻是搖搖頭:「你懂什麼?」
「我懂!」霍無憂篤定道。
皇帝被他逗笑了:「說說。」
霍無憂坐直了身子,清清嗓子,道:「我明白舅舅擔心什麼,舅舅是擔心此事如盧彥那般,激起民怨,對不對?」
他說著,便理直氣壯道:「無憂以為,民怨是一定要平息,此乃第一要緊之事,鬧久了,往後其他妓館也跟著鬧起來,豈不斷了這一行的財路?至於百姓要交代,不如就將那幕僚殺之示眾,百姓有了交代,沒幾日便也忘了。」
皇帝聽罷,搖晃的手指指著他:「你從哪學來的歪路子?虧得你不在朝中,否則百姓可就沒好日子過了!」
說這話的時候,皇帝似乎忘了自己默許輕縱盧彥那檔子事了,自己都要將自己當成一個愛民如子的明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