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疤

2024-08-12 05:57:27 作者: 慕義
  chapter47

  包廂的門被推開後,周孟言牽著阮煙走了進去,裡頭的人看到他們倆,連忙起身:

  「這位就是周太太吧?」

  周孟言帶著阮煙上前:「嗯。」

  邵弘新連忙和阮煙頷首:「還是第一次看到周太太,太年輕有氣質了啊……」

  阮煙和他們問好。

  跟在身後的趙瑾,整張臉又青又黑,笑容就跟被502粘住一樣僵硬。

  回想起剛才在外頭,男人攬住阮煙後,女孩朝她一笑:「趙學姐,那我們一起進去吧。」

  趙瑾被嚇得整個人說不出話來。

  她在阮煙面前譏諷了一波,還以為人家生活過得多慘,誰知道人家休學在家期間順便嫁了個豪門,演話劇根本不是什麼沒錢。她還各種吹牛和周孟言關係好,沒想到吹牛對象竟然吹到了人家老公頭上……

  她以為她戲演得很好,沒想到阮煙配合她有來有回的。

  有一天她竟然也會被阮煙反套路,狠狠打了一波臉。

  打完招呼,邵弘新看向後面的趙瑾,對阮煙介紹順口道:「這位是我們的公司的創意部總監,小趙。你們剛才怎麼一起進來?」

  阮煙看向趙瑾,莞爾:「我和趙學姐是同一個學校的呢,剛才在門口遇到了,還說了幾句話。」

  周孟言:「認識?」

  阮煙點點頭,「之前還是一個學生會的,趙學姐經常幫助我,而且在我們學校特別優秀,我剛才聽她說你也特別欣賞她呢。」

  男人愣了下,目光朝趙瑾投去,趙瑾心中發慌,乾笑兩聲,「阮煙,你說笑了,我成績也就一般般的……」

  周孟言看著阮煙臉上狡黠的表情,以及趙瑾變了的神色,猜到了大概,壓下嘴角的笑意,揉了揉阮煙的頭:

  「之前沒見過趙女士,原來和我太太這麼有緣分。」

  這話,是安撫,更是無形之中解釋了一些誤會。

  而趙瑾發現吹的牛皮被當場炸開,喉嚨如卡了一般,徹底說不出話來。

  「來吧,周總周太太,先坐下,讓服務員再添一副碗筷,點點菜。」

  阮煙婉拒,坐在周孟言旁邊,「沒事,我吃過了。」

  男人側首在她耳畔道:「我這邊馬上就結束,嗯?」

  阮煙應下,「你忙,我刷手機呀。」

  周孟言和邵弘新繼續聊著公事,阮煙拿出手機,點開微信,找到趙瑾,直接拉黑。

  她暗戳戳爽了一下。

  之前她就應該把這個人刪掉!還天天視奸她生活,噁心心!

  她氣鼓鼓地喝了口果汁,抬頭看向對面的趙瑾,後者嚇得不敢與她對視。

  怎麼這麼慫包。

  比她還好欺負……

  阮煙倒也懶得一直生氣,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了,低頭玩著手機,忽而間感覺到手被男人握住,放在他的腿上,慢慢把玩。

  時不時十指緊扣,時不時輕輕撓了下她掌心,時不時和他的手掌比大小,偏偏臉上看過去什麼事都沒有。

  她臉頰微紅。


  這人怎麼談個公事也不忘調戲她。

  她試圖把手抽回來,就對上他的目光,他含笑低聲道:「讓我解解悶。」

  「……」

  -

  晚上的應酬正式結束後,一行人走出包廂。

  阮煙和周孟言上了車,車子在夜色中往家駛去,男人抬手,看向坐在旁邊的她:「過來。」

  阮煙挪到他旁邊,被他摟住,她順勢靠在他身上。

  「那個趙學姐今晚是不是和你鬧了點矛盾?」男人問。

  阮煙驚訝:「你看出來了?」

  「不然呢?我出去找你的時候,你和她正站在一塊。」而且女孩回到包廂之後,和趙瑾說話時,他能感覺到她是故意的,像是一隻小刺蝟,可愛得不行。

  阮煙聽完他說的,又羞又惱,「你才小刺蝟呢。」

  他想到什麼,淡聲解釋:「我之前真沒說過欣賞她,我和她甚至在今晚之前都沒聊過。」剛才聽阮煙那麼一說的時候,他還以為是她吃醋了。

  阮煙仰頭看他:「那你欣賞我嗎?」

  「不止欣賞,還喜歡。」

  阮菸嘴角點起梨渦,「其實我沒有誤會啦,我知道她是故意在我面前吹的,她以前在學校的時候就這樣。」

  「和我說說?」

  阮煙就和他說起以前在學校趙瑾想方設法針對她的事,「……反正我後來就沒怎麼理她了,她雖然學習成績挺好的,挺招老師喜歡,但是很多同學都不喜歡她,她離開學生會之後,裡頭和諧多了。」

  周孟言默了幾秒,悠然道:「如果我能年輕個五六歲就好了。」

  「嗯?」

  「我們可以一起上大學,在大學談戀愛,也沒人能欺負你了。」

  阮煙笑:「得了吧,你這樣的性格,我在大學都不一定和你說得上話呢。」

  阮煙回想起學校生活,感慨:「你這麼一說,我突然好憧憬校園戀愛噢,我這大學時光還沒過去,就已經成為已婚少女了……」

  阮煙話音未落,下巴就被輕捏住,男人直接封住她的唇。

  舌尖撬開貝齒,卷著她的,與之追纏,她剛剛吃的檸檬糖的清甜在唇齒間化開,阮煙嗚咽著,感覺到頭腦發暈發脹,被他吻得四肢發軟。

  過了會兒,他停下,兩額相靠,他眼神划過一道冷:

  「喜歡校園戀愛?」

  「……」

  「後悔和我結婚了?」

  阮煙聽著他吃醋的模樣,心間發暖,揪著他的衣領,啄了下他的唇:「永遠都不會後悔。」

  白頭偕老,是一生所願。

  -

  第二天早晨,阮煙一個人去往療養院,看望父親。

  最近這段時間,眼睛好了之後,阮煙就經常去療養院,有的時候閒來無事,甚至會在裡頭待個一下午,陪著父親。

  到了病房裡,她把買來的百合插在花瓶中,而後拿溫毛巾,幫阮雲山擦擦手。等到一切都忙好後,她坐在他旁邊,看完了書,就像和人嘮嗑一樣,和他講起童年的事,而後又聊到現在。


  「爸爸,你現在不需要擔心我,我身邊有了孟言,他對我很好,就像從前的你一樣。」

  阮煙握住他的手,「你以前總說,將來和我結婚的那個男孩子一定要你特別滿意,你趕快醒來,醒來之後我就可以把孟言帶到你面前,我相信你一定會很喜歡他的,」

  「爸爸,我前段時間又演了一部話劇,雖然只是個小配角,但是我也特別開心,以後等你醒來,我就拿給你看……」

  「快要到夏天了,我記得爸爸你說,你最喜歡夏天,你想不想吃西瓜……」

  阮煙的臉頰靠在他手上,和他說著話,忽而之間感覺——

  他的手指動了一下。

  阮煙愣了一下,立刻坐直身子,腦中如同掀起驚喜的旋渦,她過來看父親許多次以來,從來沒有感覺到他會有這樣細微的反應。

  父親的潛意識,是不是能聽感知到她在說話?

  阮煙去找醫生後,醫生就說最近這幾周阮雲山恢復得不錯,身體正在慢慢好轉。

  說不定期盼著,哪一天就醒來了。

  阮煙從療養院出來,把好消息告訴給了周孟言,那頭聞言道:「下次陪你一起去看爸爸。」

  「好呀。」

  「煙兒現在打算去哪?」

  「挺無聊的沒什麼事干,可能就回家了吧。」

  「那要不要來公司待著?」

  「公司?」

  「嗯,我今天剛好也不會很忙,」他笑,「你既然無聊,不如來監督你老公工作。」

  阮煙樂著應下了。

  半個小時後,私家車到了梵慕尼集團,阮煙走進大樓後,就有專門的工作人員上來迎接,「太太,周總讓我帶您上去。」

  阮煙頷首。

  最後推開總裁辦公室的門,辦公桌前的男人抬眸看向走進來的她,而後開聲:「給太太倒一杯檸檬水。」

  助理離開後,阮煙走到他面前,手腕就被握住,她順勢坐在他身上,周孟言看著她:「今天這件衣服很漂亮。」

  阮煙笑著握住他的手,「會不會打擾你?」

  「很樂意周太太來打擾。」

  「我這樣會讓你分神的……」

  兩人說著話,助理敲開門進來,阮煙紅著臉想從他身上起來,男人卻按住她,不讓她跑。

  等到助理走後,阮煙羞嗔他,「工作期間,不搞男女之情。」

  周孟言笑笑,把檸檬水遞到她手中,阮煙喝著突然想道一件事:「對了孟言,你幫我挑挑看話劇角色,我想找一個去試鏡。」

  「好。」

  阮煙把兩個劇本拿給他看,兩個都是校園話劇,一個是青春愛情故事為主,和《時光與你》差不多,講述青澀甜蜜的愛情,另外一個是大學生對於未來的抉擇和夢想。

  「第一個的話,我想去試鏡女一號,第二個的話,我覺得紀懷那個角色挺適合我的。」

  周孟言翻了下劇本,抬頭看她:

  「第一個劇本,你和男一號有牽手和擁抱?」

  阮煙憋笑:「這個就是演戲嘛,又不是認真的。」


  男人臉色陰鬱下來,想到在舞台上阮煙和別人有其親密接觸,心裡就不舒服,半晌道:「我覺得第二個不錯。」

  阮煙勾住他脖子,「可是我好喜歡第一個劇本,我覺得我肯定能把女一號演好的。」

  「真想演?」

  「嗯。」

  周孟言最後妥協,摸了摸她的頭,「你喜歡什麼就演什麼。」

  阮煙不禁笑了,「不吃醋呀?」

  他抬眸看她:「除了吃醋我還有其他辦法?」

  她喜歡,他還有什麼其他辦法。

  阮煙仰臉啄了下他的下巴,眉眼彎彎:「可是我更喜歡第二個劇本。」

  男人眉間如冰雪化開,抬手扣住她的後腦勺,沉聲反問:

  「故意逗我?」

  「這不是想看看你吃醋的樣子嘛,周孟言我發現你就是個醋罈子。」

  她話音剛落,唇瓣就被封住,氣息纏.繞之間,阮煙攀住他的脖子,被他更好地摟進懷中。

  末了,男人停下,看著她泛著水光的紅唇,氣音很低:「如果在家裡,你現在就會被我丟到床上去。」

  「……」

  阮煙緋紅了臉頰,立刻老老實實的。

  敲門聲這時再次響起。

  江承走了進來,面色微妙,默了下:「周總……許鴻文先生又來了,問可不可以見您,他說就耽誤你十分鐘的時間。」

  周孟言聞言,眼底划過一道轉瞬即逝的情緒,神色冷下:

  「不見。」

  「好的。」

  江承走後,阮煙隨口問:「這人是誰啊?」

  周孟言黑眸幽深,淡聲開口:「沒誰。」

  阮煙察覺到他情緒的變化,想了想沒再多問,於是就讓他好好忙,她去旁邊坐著。

  中午阮煙和周孟言一起下樓吃了飯,男人沒讓她回家,繼續把她帶回了辦公室。

  阮煙感覺有些困意,去了休息室。

  男人在外面安靜辦公,直到手機鈴聲響起,是一串陌生號碼。

  半晌,他接起,沒有開口,那頭就傳來懇求的聲音:「孟言,你能不能讓我見一下你,我還在你公司樓下。」

  周孟言神色冰冷。

  「我求求你孟言,就讓我見你一面,我就只說一些話,你讓我徹底死心也好,孟言,你看在小時候我們經常玩在一起的份上……」

  周孟言直接掛斷電話。

  腦中過往回憶瘋狂湧現,這些年來一個個過不去的夢魘,像是密網將他的心再次勒緊。

  暗潮翻滾。

  當江承再次進來,送上咖啡,周孟言出聲:

  「許鴻文是不是還在。」

  「啊……是的,許先生前五分鐘還打來電話。」

  「讓他上來。」

  周孟言道。

  江承愣了一下,點頭出去。

  三分鐘之後,辦公室的門被打開,一個穿著黑色短袖,面色憔悴的男人走了進來。


  「孟言——」

  許鴻文走上前,看著周孟言,神情複雜。

  周孟言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向外頭金融區的風景,聲音沉冷:「說完就走。」

  許鴻文喉結滑動:「孟言,我是實在沒有辦法了才來找你,也是我爸的意思。我家的公司現在發展的情況很不好,今年生意又難做……」

  「和我有關係嗎?」

  周孟言截斷他的話。

  許鴻文垂下頭,動了動唇:「你能……借表哥一筆錢嗎?如果拿不到錢,我家公司就開不下去了,我爸年紀大了,現在待在家裡,腿腳也不方便。」

  許鴻文想到了兒子,「嘉嘉前段時間生病了,現在每天都在醫院裡,現在我一個人扛著這個家、這個公司,我知道我沒有理由來麻煩你,可我實在走投無路了。」

  周孟言轉頭看向他,笑意不達眼底:

  「你不覺得這一幕有點似曾相識嗎?」

  許鴻文怔住,再度開口:

  「這筆錢我打欠條,我一定在五年之內還給你,你就幫幫我可以嗎……」

  「我憑什麼借給你們錢?」男人聲音涼薄如冬夜裡的水。

  許鴻文一時語噎。

  半晌,他開口:「孟言,我知道你還在怨恨我爸當年沒有給你們家一點幫助,對不起,我爸也讓我來和你道歉……」

  周孟言反問:「我們家破產後,我記得是你們家生意最好的時候?怎麼,當時沒有多賺一點錢?現在你的情況,可比當時的我們好多了。」

  「孟言,那時候我們年紀都還小,不管當初我們家之間矛盾如何,那都是上一輩的事了,和我們無關。」

  「哦?」男人扯起嘴角,「那你記得你是怎麼對我的嗎?」

  許鴻文垂頭:「孟言,過去的事可以讓它過去嗎?我知道是我們家傷害了你,可是現在,我們也算是有了報應,你就算是看在,我們還是親戚的份上……」

  周孟言拿起桌上的打火機,點了根煙,抬眸看他:

  「你這話特別像我爸媽當時求你們所說的。」

  許鴻文沉默。

  周孟言指間猩紅明滅,吐了口煙,「我不會借給你們一分錢,現在死心了嗎?」

  許鴻文握拳:「……你要我怎麼求你?」

  男人眼底暗流涌動,半晌笑了,轉頭看他:

  「你怎麼求都沒有用。」

  「你就一定要這麼冷血?」許鴻文問。

  「這不是當初你們教我的嗎?」

  「孟言……」

  「十分鐘到了。」

  許鴻文眼角微紅,「我想要借的錢對於你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就這麼困難嗎,那些過去我和你道歉還不行嗎?」

  周孟言按下電話:「帶許先生出去。」

  許鴻文徹底失了力氣,點點頭,「……我自己出去。」

  許鴻文往門口走去。

  周孟言看著他的背影,幾秒後,休息室的門開了,阮煙走了出來。

  周孟言對上女孩複雜的目光,眼底掠過一道情緒。

  阮煙走到他面前,幾秒後,男人沉啞的聲音落下:「聽到了?」

  她輕輕握住他的手,聲音很柔:「嗯。」

  無聲沉默。

  幾秒後,周孟言抬手蓋在她發頂揉了下,聲音很淡:

  「先進去,我把煙抽完。」

  阮煙只好點頭。

  走到休息室門口,她轉頭看到男人站在落地窗前,背影孑然。

  她知道他此刻需要安靜的時間,沒敢再打擾。

  許久,休息室的門終於被推開。

  周孟言走了進來。

  她從床上起身,走到他面前,「孟言?」

  手被牽住,他走到沙發上,拉著她坐在腿上。

  男人沒說話,阮煙感受到他低落的情緒,心間苦澀,抱住他:

  「孟言,你有不開心的和我說好不好?我是你的妻子,我也可以替你分擔這些。」

  她靠在他肩頭,「就像以前我不開心的時候,你也會願意傾聽一樣。」

  半晌,男人抬手環住她,啞聲開口,講起從前。

  「我從前很喜歡我表舅一家的。」

  當年他們家箱包公司生意還很好的時候,令周圍親戚很羨慕,表舅許鵬運看到這個行業這麼能賺錢,於是自己也開了一個箱包工廠。

  周斯禮沒有因為許鵬運是同行而心生芥蒂,他告訴許鵬運許多經驗,帶著他一起賺錢。

  兩人雖然是合作關係,但是許鵬運其實一直隱隱嫉妒周家。

  到後來許鵬運把自己的生意越做越好之後,找了個藉口不再和周斯禮合作,打算獨自壯大,把周斯禮的公司當成了競爭者。

  漸漸的,兩家雖然還有來往,但是周斯禮也感覺到許鵬運對於他們不冷不熱的態度,周斯禮也能理解,畢竟現在他們的關係有了利益的摻雜。

  他並沒有把生意上的矛盾告訴兒子,所以周孟言和許鴻文兩個表兄弟,還是經常玩在一起。

  許鵬運也沒有把大人的事遷怒到小孩身上,所以周孟言到許家的時候,許鵬運有的時候會帶他和許鴻文一起出去玩,周孟言也特別喜歡表舅。

  直到在周家破產前,兩家人外表還保持著良好的關係。

  然而破產後,一切都變了。

  周斯禮找許鵬運借錢,許鵬運表面安撫,說過幾天就把錢借給他們,實則過幾天,又是過幾天,一而再再而三推脫。

  甚至搶走了周斯禮原來的生意,順勢登高,狠狠地賺了一筆。

  這些事,周孟言作為小孩子都還不知道。

  當時他看著父母到處借錢很辛苦,他想著能不能幫點父母,而後想到表舅一直對他很好,就打算跑去找表舅,想做個小大人,幫爸爸媽媽借點錢。

  他覺得表舅對他那麼好,一定會幫助他的。

  他一個人跑去許家,表哥看到他,把他帶進了家,兩人在院子裡等著許鵬運回來。

  許鵬運晚上回到家,看到周孟言問他來這裡幹嘛。


  周孟言站在他面前,仰頭問:「表舅,你可以借我們家一點錢嗎?」

  他說完,許鵬運拍拍他的頭:「這個是大人之間的事,讓大人來解決,你一個小孩子就好好讀書,我會和你爸爸媽媽好好商量溝通的,你先回家。」

  周孟言被帶出了家門,他站在家門前,正要走,就聽到裡頭傳來舅媽的聲音:

  「你跟這個小孩子囉嗦什麼?!這家人到底有完沒完,他爸媽還派一個小孩子過來,不都說了一分錢都不會給他們家的嗎?!」

  「文文,以後不許你再和你表弟玩在一起,聽到沒有,不許再放他進來!這人進了我家都是髒了我家的地板!」

  那天晚上的周孟言,是一路抹著眼淚回了家。

  他不知道原來表舅和表舅媽是這麼的討厭他,那些表面上的好,都是裝出來的。

  後來過年,有天是許鵬運的生日宴,周家收到了邀請,父母就帶周孟言一起去。

  因為很久都沒有看到許鴻文了,所以周孟言花了這周全部的零花錢,買了個拼圖,花了一整晚拼好,想要送給表哥,他們平時經常會在一起拼拼圖。

  周孟言跟著父母去了,到了家宴里,他見到了許鴻文,開心地跑上去:「表哥——」

  許鴻文轉頭看了他一眼,慌了下,面無表情:「你找我什麼事?」

  「送給你一個拼圖,這個拼圖有4個版本,我只買了一個,寒假我們可以一起拼嗎?」

  「我沒空,要寫作業。」

  「那我可以去你家找你寫作業嗎?」

  「我爸爸不讓你來我家。」

  周孟言垂了垂頭,把拼圖遞了出去,「表哥,那給你……」

  許鴻文猶豫了下,接過,轉身離開時沒走兩步,就被表舅媽攔住,拿走了手裡的拼圖:「這什麼幾塊錢的東西,亂七八糟的也往家裡拿?!趕快和我扔了!」

  周孟言抬頭就看到舅媽走到垃圾桶旁邊,直接把拼圖扔了進去。

  周孟言呆住了,趕快跑上去把垃圾桶里的拼圖撿起來,就看到上面的拼圖全碎了,還粘著一些髒髒的湯汁剩飯。

  他小心翼翼地把髒東西抹掉,幾個小孩子跑了過來,看到他,「誒,這個人是破產家的小孩!」

  「你家破產啦,你住下水道!你是臭老鼠!」

  小孩子們搶走他的拼圖,扔在地上,學著大人的話嬉笑他,許鴻文在不遠處站著,一言不發。

  周孟言眼睛紅紅地盯著他們,「我不是臭老鼠。」

  「你就是你就是!」

  一群打鬧的孩子被家長帶走之後,周孟言一個人站在原地,秦錫過來找他:「怎麼了?我們吃飯去?」

  周孟言垂著頭,把拼圖收進了口袋裡,被秦錫牽走。

  他們一家三口坐在最角落的那一桌,當時周孟言已經很多天都在吃饅頭和粥,看到桌上的雞鴨魚肉,秦錫把菜夾在他碗裡,他卻沒有心情吃。

  同桌几個親戚看著他不吃,笑著拐彎抹角嘲諷道:「小朋友,你趕緊多吃一點飯了,你們家這都多少天沒吃上好東西啦,還不趕快多吃一點肉?」

  周孟言低著頭,一句話也不說。


  後來許鵬運一家人來這桌敬酒時時,周孟言和秦錫看到他們,起身,笑著遞出紅包祝壽,然而對方接過,摸了下紅包的厚度,眼神歪了下,把紅包扔回桌上,笑笑:

  「你們家現在這麼困難,這錢還是你們自己留著吧,就當做今天是請你們一家三口過來吃頓飽飯了。」

  舅媽走了過來,「對呀,還是讓你兒子多吃一些飯吧,你看看都瘦成什麼樣了。」

  許多人的目光投了過來,周斯禮和周孟言臉上的笑容僵硬,周斯禮再次拿起紅包遞出去,「哪有這個道理,你收著……」

  許鵬運笑了下,「你自己留著吧,別到處找人借錢了,整天跟在別人屁股後面追著求著、像只癩皮狗一樣,還不如拿這錢給孟言買件新衣服,你說對吧?」

  周斯禮整張臉漸漸沉了下來,「許鵬運,你說話就一定要這麼羞辱人?」

  「難道不是這樣嗎?到處找親戚眼巴巴的借錢,怎麼打算給我送個紅包,就讓我把錢借給你?」許鵬運看向周圍其他人,「你們誰願意給周家借點錢啊?周家不容易呀,你們哪個好心的幫幫忙?」

  「許鵬運,你別太過分了!」

  那一天,是周孟言第一次看到父親生氣,他們一家三口被人狠狠踐踏在地。

  當時,沒有一個人為他們說話,都是看熱鬧或者不敢說話,最後他們被許鵬運趕出了生日宴,周孟言看著父母臉皮的狼狽,以及周圍親戚投過來的那些異樣的目光,就像一根根針一樣扎在心裡。

  滅頂的羞辱。

  永遠揮之不去。

  那一天,一塊一塊冷漠和羞辱,拼成了他眼裡的世界。

  嘗過世態炎涼,他再也不會期待世間有何人情味。

  他恨那些冷嘲熱諷的人,也恨那些冷眼旁觀的人。

  直至到今天,他仍然厭惡。

  誰能想到,當時譏諷羞辱他們的人,現在會反過來,求著他們。

  多麼可笑。

  周孟言看向阮煙,眼眶一片猩紅:

  「當初我們需要他們的時候,他們在哪裡?現在要我來幫他們……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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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童年的傷痛,是揮之不去的,喜歡一個人可能不會記很久,但是討厭一個人,可能會記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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