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下了一場雨,連日入秋失敗的江城氣溫略降,室外颳起了風,有一絲絲涼意,沿街兩旁的香樟樹葉子被吹得沙沙作響,抖落一地水珠。
學校期中考試剛結束,祁言約了幾個朋友小聚。
酒吧里燈光調得微暗,放著輕慢的抒情樂,空氣里混合了香水味與脂粉味,到處都瀰漫著曖|昧的雌性.荷爾蒙氣息。
「總算考完了,我能暫時休息幾天。」她像女王一樣被圍坐在中間,一襲紅裙張揚似火,深v領|口襯得頸|子修長,頗為性|感嫵媚。
邊說著邊給自己倒酒。
朋友們都笑,你一句我一句:
「早跟你說當老師累,還是教的初中生,最叛逆最難管,能堅持三年不錯了。」
「就是,言言,你家又不缺錢,受這份罪幹嘛,嘗夠新鮮趁早走吧。」
「你這個條件當老師真是浪費。」
祁言抿了口酒,嘴角勾起淺笑,懶懶道:「還沒膩,等膩了再走也不遲。」
大家嬉笑著,七嘴八舌的,聊著聊著,話題又拐到別處去了。
只一會兒的功夫,不斷有美女過來搭訕。
這些人,濃妝艷抹的一股子風塵味兒,不施粉黛的又太青澀,還有的剃著板寸頭叼著煙,雌雄不辨。祁言興趣缺缺,無一例外都拒絕。
舞池裡,幾個身材曼|妙的美女正隨著音樂節奏輕輕搖晃,一對一對,好不親|昵,看得人心生熱意,蠢蠢欲動。
祁言目光流轉,四處搜尋著獵物。
須臾,她視線停住。
角落裡,一個女人獨自靜坐著,長發及肩,五官肅冷,一身幹練的白西裝與周圍氣氛格格不入。
附近都是三三兩兩一桌,唯獨這人身邊冷冷清清,顯得孤寂不已,不像來尋歡作樂的,倒像是情場失意而來買醉。
不過,很合她胃口。
祁言是行動派,想法剛過腦子,人已經端著酒杯往那邊走,身後朋友喊她,她裝沒聽到。
純音樂輕柔舒緩,燈光更暗了,氛圍漸漸旖|旎。
陸知喬獨自小酌了會兒,放下空掉的酒杯,閉眼,食指輕輕揉著太陽穴,這音樂有讓人放鬆的效果,此刻她身心舒暢,有點微醺,很愜意。
突然耳旁一陣風,感覺有人坐了下來,她睜開眼睛,轉頭,視線里映入一張溫柔明媚的笑臉。
「一個人?」祁言挑眉。
才靠近,她就聞到一陣淡淡的木質香,像冰涼的柑橘,又像沉厚的檀木,很冷,也很撩,非常高級的香味,有種雲淡風輕的感覺,頃刻便俘獲了她的鼻子。
恰恰此時,舞池的燈光掃過來,讓她看得更清楚。
一張成熟知性的臉,眉目清冷,眼尾處有一顆黑色淚痣,鼻峰秀挺,嘴唇薄而潤,臉上化著恰到好處的淡妝,乾淨又精緻,處處可人。
白西裝筆挺修身,裡面一件淡紫色襯衫,立領,扣子扣到了最上面一顆,完絲合縫,遮得嚴嚴實實,瞧不見半點風景。
「我也是一個人。」祁言溫柔地笑著,說謊不臉紅,「喝一杯嗎?」
陸知喬神情微暗,沒說話。
酒吧里碰到搭訕的是常事,今晚她不知拒絕了多少個,但唯獨這人,從坐下來到開口說話,都沒有讓她產生趕人的念頭。
見她不答,祁言只當是默許,便喊來服務生點了一整瓶baikal,為她倒了三分之二,遞過去,「我請你。」
陸知喬怔怔凝視著這人細白的手腕,遲疑了片刻才接下。
伏特加很烈,饒是她經常應酬,也只兩三杯便有了醉意。她喝酒容易上臉,不消片刻,從臉頰到耳根盛開一片綺麗的櫻花色。
「扣子扣得這麼緊,不熱嗎?」
「……」
「我幫你解開吧。」
不知不覺,祁言貼了過來,兩人手臂挨到一起。
陸知喬低眸掃了一眼,沒有反應。祁言便不再客氣,一點點小心緩慢地碰到那顆紐|扣——禁制的偽裝,遮住了底下全部的秘密。
祁言觀察她神色,見沒有異樣,膽子越發大了,勾著扣|子撥了兩下,食指抵住扣孔,輕巧一滑。
一小片雪色風景隱約可見,惹人聯想。
祁言揪住扣子,輕聲說:「下次來酒吧,不要穿這身,容易引狼。」
呼|吸帶著酒氣,又熱又急,撲在耳根上痒痒的,陸知喬偏了偏頭,終於開口:「你在說你自己嗎?」
這聲音清越沉穩,像冬雪消融後的潺潺流水,有些低冷,說不出的味道。
祁言覺得今晚撿到了寶貝,這人各方面都極其符合她的喜好,不發生點什麼實在對不起自己。
「沒錯。」她閉上眼,口中吐出熱|烈的氣|息,「我是禽|獸。」
一個輕柔的吻落在耳側。
陸知喬渾身僵硬,捏緊了酒杯,心臟猛烈顫動起來,險些抑制不住那股衝動。
最近工作壓力大,她來這裡只是單純喝酒,想放鬆一下,拉吧都是女人,安全係數比異性|酒吧要高些,況且她本來就彎。
但,身體沉寂了許久,敏感得很,容易起反應,加上酒精刺激的作用,整個人都是浮著的。
「多久沒有了,嗯?」祁言輕易就看了出來,曉得她難以抵抗,不由更加放肆。
禁|欲保守的熟|女,品嘗起來最有味道。
密密匝匝的吻印在鬢角,耳尖,甚至是髮根,每到一處都埋下了蠢蠢欲動的火苗,仿佛隨時都會在不起眼的角落裡燒起來,吞噬掉全部理智。
她稍一用力,扯|開第二顆圓扣,陸知喬猛然清醒,抓住了那隻手。
「怎麼,不喜歡?」祁言笑。
禽|獸抓捕獵物的過程中,總要享受一番獵物垂死掙扎的樂趣。
陸知喬面紅耳熱,酒勁有些上頭,意識雖然清醒,行動卻略遲緩,不知不覺竟鬆開了手。
燈光朦朧,意境正濃。
兩人在昏暗的角落裡,擁抱,卷|吻,猶如火星子掉進干|柴,昏昏沉沉間,什麼矜持都顧不得,從淺嘗輒止到深入追逐,難捨難分。
祁言在她耳邊吹著氣,嗓音綿綿:
「別壓抑自己,都是成年人。」
「走,去酒店。」
……
一夜放縱,天光大亮。
祁言被鬧鐘吵醒,慢悠悠從被窩裡爬起來,揉了揉酸疼的胳膊,拿起手機一看,周五,七點整,
窗簾沒拉,陽光肆無忌憚地灑進來,大片的金色十分刺眼。房間裡很安靜,身邊的位置空空如也,只有凌亂的枕|被和滿地紙團提醒著她,昨晚的一切不是夢。
原以為那人冷淡不好接近,卻不料放縱起來比她更熱情,兩隻手被束縛住,隱忍地承受著,愣是不肯發出半點聲音,所有的主動都用肢體語言表達,十足的誘惑。
那種滋味嘗過一回便再難忘懷。
祁言兀自回味著,伸了個懶腰,撿起搭在枕頭上的內y穿好,視線一轉,瞥見枕邊有什麼東西在反光。她低頭仔細看,是一枚小巧的耳釘。
昨晚她嫌耳釘礙事,會刮著嘴唇,讓那人摘了,沒想到落了一枚在這裡。由此可見對方走得有多急,成雙成對的東西,少一隻都不在乎。
祁言撿起耳釘,用手心托住,那透明水鑽在陽光下粼粼細閃,色澤純淨,忽然心裡生出些許遺憾。彼此不知道名字,也沒留下聯繫方式,茫茫人海,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再相遇,只剩這枚被遺落的小耳釘留作紀念。
她將耳釘收進包里,穿戴好後簡單洗漱了一番,離開酒店。
八點十分,祁言開著車進入江大附中。
她在這所重點中學任教三年,今年六月份剛送走自己的首屆畢業生,然後升了班主任,九月份開學帶新初一,要忙的事情明顯比以前更多更雜。
上午是運動會開幕式,領導在上面滔滔不絕,老師學生在下面曬太陽,講完了開始扛旗走方陣喊口號,然後開始文藝表演,熱熱鬧鬧折騰到十一點才結束。
下午開家長會,有項目的學生要留下參加比賽,沒有項目的則可以回家過周末。
初一(2)班,值日生已經打掃乾淨教室,祁言讓班長來幫忙,兩人把扣在桌上的凳子打下來,關上後門,用紅色粉筆在黑板上寫下「家長會」三個大字。
待到兩點半左右,家長們陸續來了。
班長坐在講台邊第一排座位上,面前擺著一張簽到表和一支筆,每位家長進來都要在自己孩子的名字後面簽名,然後去老師那裡領成績單,再隨意找位置坐。
祁言第一次開家長會,有意想要認認臉。
「您是?」
「老師好,我是周雨翔爸爸。」
「好的,先簽到吧。」
「是祁老師嗎?我是郭詩穎媽媽,剛才差點走到隔壁班去了哈......」一個中年女人進來,不好意思地沖她笑。
祁言笑著說沒關係,示意她簽到,低頭去拿成績單。
門外走廊傳來清晰有力的高跟鞋聲,由遠及近,一路進了教室,隨後,室內瀰漫開一陣熟悉的冷香。
像冰涼的柑橘,又像沉厚的檀木。
祁言手一頓,猛地抬起頭。
那瞬間四目相對。
「祁老師,好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