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9

2024-08-12 07:25:27 作者: 璟梧
  九月開學之初,班上所有學生家長的電話都登記在冊,祁言將它們做成表格文件,同步存在電腦和手機里。而那天家長會後,她回去把陸知喬的號碼單獨拎出來,存進了通訊錄。

  備註「喬」。

  它靜靜地躺在通訊錄列表里,沒有響過,亦沒有被翻找過,即使不小心被別人看見,也猜不出來是誰。

  教室里很安靜,震動聲便顯得突兀,祁言上課從來不接電話,但看到備註的那一刻,心就像被貓爪輕輕撓過般的癢。眾目睽睽之下,她在講台上愣了幾秒鐘,腦中閃過無數念頭和猜想,最終仍是按了拒接。

  電話沒再來,後半節課的時間變得格外漫長。

  待下課鈴一響,祁言抓起手機快步走出教室,腳底生了風似的,翻出通話記錄回撥過去。

  「剛才在上課,不方便接電話。」一接通,她不待對方說話,先一句解釋,然後才語調急切地問:「怎麼了?」

  「祁老師,不好意思打擾你了。」那頭傳來陸知喬溫潤清越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客氣,帶著歉意。

  「我剛才停車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你的車,你看大概什麼時候回來,我們協商一下賠償事宜。」

  那一瞬間,祁言忽然感覺到整個人被高高拋起,又重重地跌下來,她輕吸一口氣,問了句不相干的:「今天不上班?」

  陸知喬一懵,半晌才答道:「出差回來。」

  「哦。」

  眼保健操的廣播聲有點大,蓋過了祁言這句不痛不癢的應和,她胳膊肘支著走廊欄杆,雙眼在斜射的陽光下微微眯起,眉心亦擰出了褶皺。

  「祁老師?」

  「我下午還有課,大概三點多回去,你把撞到的地方拍下來發到我微|信上,其他的等我回去再說。」祁言淡聲道,微擰的眉心漸漸鬆開,展平,而後嘴角有了淺淺的弧度。

  那邊頓了頓,應了聲好。

  掛掉電話,祁言遲遲沒進教室,站在走廊上發呆。

  車子被撞了,正常人多少都會不開心,她卻沒有。她並不關心車子的情況,不在意被撞了哪裡,被撞成什麼樣,只是覺得因禍得福,反倒有一絲竊喜。

  這時手機屏幕亮了,彈出一條微|信消息。

  前兩天百般抗拒的人,今天不得不主動加好友,大概很彆扭吧?祁言看著手機笑了起來,通過驗證,那人一連發了五張照片。

  她沒看,把對方備註改成了「喬」,然後置頂,星標。

  下午回去,祁言到停車場看了眼自己的車。

  右大燈燈罩裂了,漆面被剮出幾條斑駁的黑痕,前蓋與車燈銜接處更是被蹭掉了一大塊漆,露出難看的缺口。她渾不在意,給保險公司打了個電話,說自己開車不小心撞上了牆,然後給陸知喬發消息。

  【我到家了,你過來吧】

  恰好這時候收到快遞驛站的簡訊,她去取了快遞,抱著一個大箱子上樓。

  進屋洗手換衣服的功夫,敲門聲響,祁言用腳把箱子推到茶几邊,去開門。

  陸知喬站在外面,神色有些疲倦,卻仍是對她歉疚地笑了笑,「祁老師。」

  祁言嗯了聲,沒說話,示意她進來。


  「車子的事,我已經報給保險公司了,然後——」陸知喬邊說邊換鞋,上次穿的那雙拖鞋還擺在地墊旁,整整齊齊,似乎是特意等著她。

  「不急,坐。」祁言溫柔一笑,很自然地抓起她手腕,坐到沙發上。

  正對面仍掛著那幅大膽露|骨的人體藝術照,照片上的女人一瞬不瞬地盯著她們,好像隨時都能從裡面走出來。陸知喬很不自在,只得微低頭,半垂下眼皮。

  祁言什麼也沒說,拉開抽屜拿出一把美工刀,將茶几邊的箱子挪過來,沿著縫隙割開膠帶——她自顧自拆起了快遞。

  滿滿一箱指|套,花花綠綠。

  陸知喬在旁邊看著,腦子一嗡,頓時面紅耳熱,慌忙移開視線,假裝心不在焉地看別處。

  祁言將她的窘態盡收眼底,揚起了唇角,並不拆穿,慢條斯理地拾整著。這箱指|套是混買的,有光面、爆珠、浮點等款式,裡面還有贈品小玩具,她比較喜歡換花樣。

  的聲響持續了一陣,陸知喬尷尬至極,十指緊緊交疊,臉上的溫度向下湧進五臟六腑,一時腦子裡想起些亂七八糟的,不自覺就想到了那天晚上。

  說到底,她三十來歲了,這方面經驗卻少得可憐,竟能見到如此物什便紅了臉。

  終於,祁言把那箱子挪去了角落裡。

  「車子,有點難辦。」

  身邊的位置輕輕陷下去,陸知喬甫一轉頭,就看到祁言手裡把玩著一盒藍色指|套,說完這句,正好撕開塑封。

  她避無可避,紅著臉看這人拆盒子,「是指很難修,還是——」

  「大燈很好修,漆面比較麻煩。」祁言漫不經心道,盒子已經打開,她卻沒取出裡面的東西,而是丟到了一邊,抬起頭望著陸知喬。

  「原廠進口漆,有錢也不一定買得了。」

  「即使預訂到了,還要等送過來,意味著這段時間我要帶著刮痕上路,影響心情,你說,精神損失該怎麼算?」

  溫柔輕細的嗓音,她眸里含著笑,一面說一面傾身湊過來,暖熱的氣|息直直噴在她臉上。

  陸知喬微往後仰,試圖避開,祁言卻動作更快,一手把在她腦後,一手鉗住她下巴,薄而潤的唇貼上,討好地碰了碰,而後毫不留情地咬下去。

  但沒真用勁兒,很輕,似在吮|弄。

  突如其來的刺激像煙火一樣炸開,陸知喬呼吸停滯了幾秒,心臟猛烈而急促地跳動著,有股難以言喻的興奮和衝動湧入大腦,比那晚的酒精更上頭。她雙手下意識抱住祁言的肩膀,緩緩闔起眼睛。

  又是在如此時刻,祁言離開了她的唇,伏在她耳邊低語:「做我的模特,好嗎?」

  那溫度驟然消失,陸知喬還沒反應過來,被她這話驚得一個激靈,睜開眼去看那張藝術照,霎時清醒,內心滿滿的抗拒。

  「不用脫衣服。」祁言補充道,親了親她耳垂。

  陸知喬嘴唇翕動著,話未出口,手機響了,她忙推開祁言去拿手機,是保險公司客服的電話。

  剛說了兩句,祁言一把奪過手機,放到自己耳邊,語氣慵懶道:「你好,我是被撞車輛的車主,不用賠了,我們私下解決,再見。」說完立刻掛掉,把手機藏到自己身後。

  陸知喬靜然望著她,眼神由疑惑轉為複雜,心裡很不是滋味。


  她明白祁言的意思,卻正是因為明白才更覺得不該如此,她向來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求助於人,畢竟欠人情比欠人錢還要麻煩。

  「該賠還是要賠,我不想欠別人什麼。」

  「那就把你賠給我。」

  「祁言,你是我女兒的老師。」

  「終於肯叫名字了。」

  「你……」

  祁言長臂一伸,勾在陸知喬腰|上,柔聲道:「我的意思是,你做我的模特,就是最好的賠償,你想到哪裡去了,嗯?」

  鼻尖縈繞著「狩獵女神」的香味,初聞見只覺得冰冷疏離,久了便嗅出暗涌的情愫,從前調到後調的過渡,一如她這人,冰川下深埋了火種。

  她已看穿她。

  那樣溫柔的笑容里總有狡黠意味,像捉到獵物後饒有興味的玩弄。陸知喬意識到自己被調|戲了,不由暗暗懊惱,她平常不輕易顯露情緒,冷靜自持慣了,可是在這人面前竟不堪一擊,被三言兩語擾昏了頭。

  「我業餘喜歡攝影,拍人也拍風景,如果人景融合就更好了,但要找到入眼的模特不容易,我覺得你非常符合我的審美。」祁言用鼻尖碰了碰她的臉,語氣誠懇。

  「答應我吧。」

  鼻息一陣陣的,溫|熱磨人,避也避不開,陸知喬完全開不了拒絕的口,腦子發昏,含糊著應了聲好。

  祁言彎起了嘴角,眼尾眉梢綻開淺笑,瀲灩水眸里映出她殷紅的唇|瓣,心癢不已,情不自禁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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