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梧自認這麼些年來，看的東西多了，他見過醜陋的、骯髒的，不堪的。他也見過很多人在他面前哭泣，求饒的、崩潰的，悔恨的，他也更不是沒見過女人哭，可唯這一次，動了心神。
他不是一個不敢直面內心的人，不可否認，她對他是不同的，不將南宮宇的小動作放在眼裡是一回事，他確實對她不自覺給了許多容忍。
他也是個不需緣由做事的主。
他傾身捧著她的臉，看著她的哭泣，梨花帶雨，哭的真好看吶，這泣容中有幾分裝模作樣，他知道，但他一點也不在意。
他用指腹刮過她眼下的淚痕，那雙濕漉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
只要她乖乖待在自己的身邊。做著自己乖巧的雀兒迎合他的歡心，他一點也不在乎她的那些小動作。
他也想來體驗一次，什麼叫美色誤人。
……
夜深寂靜，花顏已經睡去，眼尾還帶著未擦去的淚痕。
南宮梧從床榻上起來，伸手就從榻旁的小几抽屜里取出盒藥膏來。
清涼的觸感在脖頸之中，花顏動了動，被南宮梧一隻手按住了。
隨手將藥膏扔在小几上，自己沒什麼睡意，披著外袍獨自倚靠在門框上。
今日雖是十五，月亮卻隱匿在大片的烏雲之後，雖不見其姿態，但夜裡還有著它的光亮。
南宮梧抬了抬手，那串佛珠還掛在自己腕上，神奇般，在這樣沉默夜色的潤色下竟帶著一種淨人心神的光環。
雖不見月，但一切安好，無風無雨。
……
從睡夢中醒來，身子動了動，卻發現自己被禁錮在某人懷裡，動彈不得。
某人在身後擁住她，自己整個人縮在他的懷中。
那人已經醒了，正撈起她身前的一縷頭髮把玩。
花顏想起了昨日。
昨日那般境況，她知道再那樣瞞下去，南宮梧遲早會捉住她的把柄，到那一日一切都晚了。
她在南宮梧面前自爆身份，淚眼摩娑地將自己描繪成被威脅的可憐蛋，只賭南宮梧是否會垂憐她。
結果是，她賭贏了。
二人都知道對方醒了，但都沒有出聲。
南宮梧玩弄著她的髮絲，她伸手握住他的拇指，又順勢將五指插入他的指縫，親昵地貼著他的掌心，中間就隔著那縷頭髮。
南宮梧反握住了她，收回手，環住了她的腰身。
身後的人沒有開口，正當花顏以為南宮梧繼續睡去時，他動了動，下巴貼著她的後腦，聲音沉沉道：「今日陪本王看戲。」
花顏本以為著「看戲」是有別的含義，但沒想到，花顏跟去在攝政王府搭建的戲台子，文四安排好了戲班子，侍從擺好了茶水點心，花顏等待良久，台上的戲子咿咿呀呀唱了半場戲，才知道真的只是看戲。
花顏的注意力挪到了台上，又看許久，發現台上唱的是《桃花扇》。
花顏看向南宮梧，觀察他的神色，他看著好似認真，又好似覺著無趣，似乎是察覺到了花顏的視線，他偏過頭看了過來。
「不喜歡？」
花顏立馬搖頭。
「那光看本王做什麼？」
南宮梧懶洋洋地，伸手將她拉到自己身邊，坐在自己身側。
花顏只餵了他兩顆葡萄他就不再吃，花顏也就不再伺候他。
看著看著，他像是看累了，懶散的靠在她的肩上，呼吸平穩，鼻息吐在她的頸側。
如此安寧。
在咿咿呀呀的戲曲下，花顏數著南宮梧規律的鼻息，也不可控地開始犯困，最後也依靠著南宮梧，稀里糊塗地睡去。
二人就這般相互依偎著，文四看到這副場景，連連點頭。
小世子指日可待！
待到這場戲落幕，隨侍一旁的寶蓮和彩蓮卻發現兩位主子都像是睡著了，猶豫要不要喊醒，求助的眼神看向了文四。
文四搖了搖頭，輕聲道：「你們取條毛毯來。」
今日天氣真正好，南宮梧也難得願意閒下來，就這樣打發時間，也屬實愜意。
寶蓮取來了薄毯，文四不過剛給他們蓋上，就見南宮梧醒了。
「王爺，你醒了。」
南宮梧微微直起身，花顏的腦袋就往下滑，南宮梧伸手扶住了她的腦袋，順勢讓她靠在他的胸口。
「什麼時辰了？」
「不過巳正。」
南宮梧看了眼懷裡的人，將那薄毯都蓋去了她身上，打橫將她抱起。
南宮梧沒有將人帶回自己屋中，帶回了花顏自己的院子。
文四跟在他們的身後，眼睛放光。
文四跟在南宮梧身邊許多年，看著今日這般的南宮梧，不覺得南宮梧因為這個女子有了變化，他總覺得，南宮梧本該是這樣的，本該就是這副樣子的。
都說南宮梧是個權柄滔天目中無人的瘋子，其實他也是個再孤獨不過的人。
有人能這般陪伴於身側，文四覺得，極好。
這是南宮梧第一次踏足花顏的院子，位置不算偏，離南宮梧那裡也近。
南宮梧脫去她的鞋子，將人放下，文四在外面候著，見南宮梧出來，揚起大大的笑臉。
「王爺。」
南宮梧走到院子中，院子裡栽種的桂花樹開得正好，香氣逼人，樹幹上掛著一個不甚明顯的窟窿，南宮梧走近了瞧，那窟窿還很新鮮。
文四在他身後，不明所以，「王爺在看什麼？」
南宮梧淡淡地瞥過視線，「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