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顏一大早就出門,兩個侍女跟在她的身後,待到南宮梧的住處門口時,花顏止住腳步。
她對身後兩人道:「你們在外等著。」
那兩人面面相覷,其中一人開口道:「可是秦王殿下吩咐奴婢等無論發生何事,都要隨侍您左右……」
花顏笑了笑,看著她,似嘆非嘆,「做人啊,可不能太死板了……你知道為什麼秦王殿下會將我留在身邊嗎?」
「除了膈應攝政王殿下,你們覺得還會因為什麼呢?」花顏循循善誘,給出提示,「男人和女人之間,會有什麼單純的關係呢?」
「這……」
「在外等我,否則,我不保證日後會在秦王殿下面前說什麼。」花顏一副自信模樣,「你也大可將今日之事告知殿下,他不會怪罪的。」
說罷,花顏推開門,邁進去。
合上門,將所有人關在門外。
走進內室,只見南宮梧雙目緊閉,額上冷汗不斷,面上有著痛苦之色。
南宮梧竟然還坐在昨天那個位置上,不知道昨晚他有沒有上榻。
花顏快步上前,南宮梧也沒有發現她。
等到靠近了,花顏緩下腳步,慢慢繞到他的身後。
一個個問題逐漸明了。
——南宮梧為什麼會這麼做,因為他的身體已經吃不消了。
花顏抬手,也沒有出聲,靜靜地給他揉著。
南宮梧沒有多大反應,似是猜出來了是誰,他微微抬眼,聲音那樣低:「回來做什麼?」
花顏不回反問:「怎麼樣才能聯繫到穀神醫?」
南宮梧也沒有回答她。
花顏又問:「王爺為什麼要入宮?」
這個問題花顏替南宮翊再一次問了。
花顏猜測,「是不是因為陛下?」
南宮梧依舊沒有說話,然而花顏心底卻已經組出一個荒謬至極的答案。
南宮梧入宮,是為了保住南宮翊。
南宮宇控制南宮翊,宣稱帝病命南宮梧入宮。少帝年幼荒唐,不堪重任,南宮梧隻身入宮,以身入局,送來盤龍衛,看似風輕雲淡,可縱觀全局,南宮梧完全是孤注一擲——他根本沒有給自己留後路。
他的身體已經吃不消了,他要叫無能的帝王在這場宮變中迅速長成,輸了,他死,贏了,他還是死。
這是一個荒謬離譜的設想,花顏總覺得南宮梧不是這樣的人,可捫心自問,她真的了解南宮梧嗎?
她擦去南宮梧額上的汗,額上有著灼熱的溫度。
她問:「王爺所求,到底是什麼?」
依舊是沒有答案,但南宮梧有了反應,他抓住花顏的手腕,將她拉到自己面前。
他看著她,問:「為什麼不跟文三走?」
「王爺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南宮梧嗤笑,「翅膀硬了。」
花顏探上他的額頭,灼熱的溫度似乎要將手燙出泡來。
花顏彎下腰,他們面對著面,那樣看著彼此,眼中倒映的也只有彼此。
花顏靠近了,吻上了他的唇。
她的動作輕柔,一個沒有帶著欲望的吻,一個純粹的吻落在南宮梧乾裂的唇上。
南宮梧眸光微動,什麼也沒有說,什麼也沒有做,他靜靜地看著花顏,良久,他伸出手,將花顏擁入懷中。
他抱了很久,也安靜了很久,灼熱的鼻息呼在花顏的發頂,滾燙的溫度想要把花顏燒著。
就在花顏以為南宮梧不會再說話時,他終於開口:「本王沒有多久時間了。」
花顏從他懷中出來,問:「為什麼?」
他雲淡風輕,「病入骨髓,無藥可醫。」
真的,是這樣嗎……
花顏的猜測得到證實,卻讓她有些無法接受。
「總有辦法的。」花顏這樣說,說出來的話她自己都不太信。
南宮梧被頭疾困擾這麼多年,要有辦法,早就用了。
南宮梧抬起手,撫上花顏的臉頰,接下來卻是輕描淡寫地說出那樁久遠的秘辛。
當年先帝還在位時,琪王南宮斐欲意篡位,為先帝獻上一女子,深得先帝喜愛。他們裡應外合,要給他餵下毒酒,飲此酒的人會犯頭疼之症,性情逐漸殘暴不仁,最後暴斃而亡。
但誰都沒有想到,最後喝下那杯毒酒的人,是南宮梧。
後事情敗露,南宮斐斷腿,有南宮梧為其求情,南宮斐最後被留下性命,自困府邸永世不出。
「王爺不知酒中有毒嗎?」
南宮梧笑了笑,粗糲的指腹滑過肌膚,他道:「總要有人喝的。」
他若不喝,要麼帝崩,要麼王薨。
可是,憑什麼呢?花顏想。
南宮梧的語調帶著微不可察的顫音,他略有自嘲道:「誰知道先帝是個短命相,白喝了。」
額上的溫度,都快燒得他眼睛都睜不開了。
「走吧,你那拙劣的演技,能騙得過誰?」南宮梧抬手,拂過她的長髮,居然能稱的一聲溫和,「群狼環伺,危機四伏,你在這,很危險。」
花顏想,南宮梧會是這麼偉大的人嗎?明明哪裡都不像,明明該是個惡鬼,該如傳聞那般性情暴戾,傲慢狂妄。
她輕道:「王爺燒糊塗了。」
「嗯?」南宮梧沒有聽清,卻見花顏慢慢遠離了他,她的長髮從指尖滑落,微微帶著的涼意擦過滾燙的肌膚,最後轉身走了。
真的走了……
眼睛要睜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