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的人和人實際上沒什麼不同。🐠😳 🐸🐨
都是兩個肩膀扛一個腦袋。
但是遇到不公,真正能像齊剛那樣一怒拔刀的人卻少之又少。
就算有,下場也十分悽慘。
這種馴化從公孫鞅開始冒頭,董仲舒又集數家學說為一體。
到程朱攀升至頂峰,且再無回落。
「為尊者諱。」
周行面帶輕蔑的看著天空:「當年李淵得了天下之後,天下人就不准再吃鯉魚。」
「所幸朱重八是泥腿子出身,不然天下人連豬肉也吃不上了。」
「有些東西,嘴上說著是糟粕,是封建。實際上呢?」
河套的李建平他們。
周行並不相信。
一不相信他們可以永遠不忘初心,二不相信他們可以用老一套齊家治國平天下。
至於修身?
修的不過是世俗圓滑,和光同塵罷了。
至於為什麼不救中土民眾,也很簡單。
因為他們沒有反抗。
周行從前救的人,都是敢站出來反抗的。
不反抗的人,就沒有資格得到拯救。
······
「滾出去!」
「如果你們覺得這裡是你們的地方,那我們走也可以!」
河套新城裡,這樣的聲音此起彼伏。
積壓已久的憤怒和不滿終於爆發了出來。
但直到此時此刻,大部分人想的仍然是要麼你走,要麼我走。
如果不是周圍有軍人護持,那李建平此時應該在被人群推搡。
不光是民眾。
軍隊裡面也有很多人絕望了。
很多人都在質疑他們。
除了舊時代那些家族【三代守望與傳承】壟斷、貧富分化、階級鎖死之外,還有很多人在想。
「為什麼當年在力量懸殊的情況下,京城還要穿著一身看似體面的長袍以老大哥的身份統治中土?」
「為什麼他們就是不肯對鹿城服軟?」
「因為【正統】嗎?」
尤其是第三軍和第六軍。
他們見過鹿城的強大,見過在狂風暴雨中巋然不動的鹿城。
鹿城本身就很強大,能夠包容代表動物的神農谷,能夠善待代表喪屍的錦城。
比起以【正統】自居的京城,這樣的胸襟氣魄不是更能被稱為【海納百川】?
民眾的謾罵和憤怒依然壓得李建平喘不過氣來。
當他看到軍人眼中的不解和懷疑時,他的原本緊繃的臉頰一下就鬆弛了下來。
沒了···
失敗了。
三百年輪迴之怪圈。
永遠都逃不過去。
中土文明向來以【悠久】和【不曾中斷】而自豪。
但卻總在三百年的極限里兜兜轉轉。
李建平輕輕推開仍在護著他的衛兵,緩緩朝著東邊走過去。
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地上的泥漿,身形踉蹌而孤單。
沿途的謾罵和譏諷一點一點地把他的腰壓下去。
大家都要死了。
在死前,終於開始說那些從前諱莫如深的話了。
也許···
這才是人民心裡真正的想法吧。
·······
李建平離開讓仁宗一脈也失去了主心骨。
此時的他們同樣也在聽著那些謾罵。
從前無論再怎麼難,就算是到了吃觀音土的時候,只要有人肯振臂一呼也能從者如雲。
可如今生死當頭。
人民卻寧願最後多發泄幾分鐘,最後享受幾分鐘與家人在一起的時光。
他們成了聒噪的蒼蠅。
【從前我們想要活著,那就任由你們捏圓捏扁,現在我們不活了。你們這些當官的省省吧。】
孟湘儀望著李建平遠去的身影也麻木了。
好的人也死了。
壞的人也死了。
該死的,不該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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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死了。
「小婉···」
孟湘儀轉頭看著旁邊的隊友。
自歐陽靖歿於大嘴山戰役之後現在又犧牲了兩名隊友。
只剩下自己跟小婉了。
「你去鹿城吧。」
「我不去。」
「你應該去,」孟湘儀握著歐陽婉的手:「阿靖還欠周行一個承諾,起碼你應該去把承諾兌現吧?」
當年歐陽靖為了求周行給妹妹治眼睛,承諾可以付出一切,只要不違背大義,包括自己的生命都可以。
只是他死在了大嘴山戰場。
在濕婆的能力中化為了砂礫,所以這個承諾就延續到了歐陽婉身上。
孟湘儀知道海獸忌憚鹿城。
從這裡往西南繞行應該是有機會抵達鹿城的。
能活一個,也不錯。
歐陽婉搖了搖頭:「哥哥死了,由我繼承,但如果我也死了···」
歐陽婉突然望向鹿城方向深深彎下腰去:
「周先生,對不起,歐陽婉是失信小人,您是神明一樣的人物了,等我跟湘儀姐死了之後,您可以把我變成貓貓狗狗。就當償還當年的承諾。可以嗎?」
「可以。」
周行的聲音在他們身邊響起,但其他人卻恍如未覺。
孟湘儀一驚,隨後苦笑一下。
周行允許了···
唉,小婉···何必呢。
·······
極度的絕望中反而讓河套新城進入了一片怪異的寧靜之中。
有家人的和家人坐在一起,靠在一起。
沒有家人的則是默默望著天邊,不知道在追憶著誰。
「你也···」
孟湘儀散去了軍隊。
她的親人早在能量爆發之初就死光了,她孑然一身,並沒有可以依偎的人。
走到河套城外的時候,一個年紀差不多的青年正在望著東方。
李建平的身影已經不見蹤跡。
向來是想要在最後的時刻往太行而去。
大約是想要離兒子近一些。
那個青年···
當年劉衛國入九之後破江城,偌大的江城廢墟里藏著好幾個實力不錯的小團體。
他們知道大江對岸就是江漢基地。
但他們不願意加入進去。
直到劉衛國破江城之後,仍然有一大部分人離開了,只有這個青年帶著他的小團隊加入了江漢。
「改變不了。」
青年神色坦然。
「鮮血也許可以洗刷仇恨,但很難讓喚起一顆失望的心。」
這個人並不是自願加入江漢的。
因為劉衛國的強大,讓他的隊友們心動,而他加入江漢之後也一直是賦閒狀態。
他只是想看看,那些事情到底能不能改變。
如今結局已經出來了。
劉衛國他們雖然殺了賊,但想要回天卻是再無可能。
「我以為你是永生教的人。」
「很顯然我不是,」青年並不在意孟湘儀對他的懷疑,外人也不知道江漢還有這樣一個八級強者隱匿與民眾之中。
「相比起永生教的【神性治世】,其實我更希望他們可以成功,真心的。」
青年看著遠方,那股隱隱的海腥味已經出現了。
「但是他們太傲慢了,我不說他們五千年馭人一成不變,甚至他們還倒退了。」
「縱觀歷朝歷代,有誰會像他們一樣,公然把寒門學子稱為做題家和孔乙己的?」
「曾經有位老師說,弱小和無知不是生存的障礙,傲慢才是。而他們——把【傲慢】發揮地淋漓盡致。」
孟湘儀無言以對。
因為她自己本身也是做題家和孔乙己。
如果不是亂世到來,那大概她也不過是潦草一生。
「那你···不逃嗎?」
「逃?天下之大,還有哪裡可以逃?鹿城嗎?」
青年搖了搖頭:
「徒增笑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