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唯一留下的一朵白蘭花。」
高三生的名言警句:時間緊任務重,江城二中也將這一句話貫徹到了底。雖是周六,但他們住校生都必須「自願」參加晚自習。
夏文嶼趕在飯點前將盛艾送回了學校。
通往食堂的林蔭路上,許薇遠遠地便瞧見了迎面走來的兩位——
少年的目光一直落在身邊的少女臉上,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少女被他逗笑了。
扎著馬尾,身著淡藍色碎花裙的盛艾,皎潔的面容上掛著溫柔繾綣的笑意,就這樣一直看著正在說話的夏文嶼。
周圍的光亮都抵不過最右邊的落日,盛大的餘暉穿透樹林,橙紅色的光鋪在地上。
少年身上純白的體恤被染上夕陽,腳下的步伐同盛艾一致,像一顆專屬於她的小太陽。
一段路程有限的道路硬是被他們兩個走出了歲月綿長的感覺。
許薇轉頭望向覃筱橙,見她的視線也落在對面正朝她們走過來的二人身上:「巧了嗎這不是。」
後者則是一臉不可置信:「我去,我怕不是午覺還沒睡醒。」覃筱橙一邊說一邊還伸出兩隻手拍了拍自己的臉頰,拍得「啪啪」作響,手放下的時候臉上都現出了好幾個分明的巴掌印。
夏文嶼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冷著臉斜斜地望了她一眼,隱含一絲威脅的意味在裡面。
覃筱橙接觸到他不善的眼神頓時收回了目光,倒是許薇挑著眉回看了夏文嶼一眼。
夏文嶼不認識覃筱橙,對許薇卻是有印象的,面上的表情瞬間一僵。
盛艾察覺出來不對勁,一句「怎麼了」還沒問出口,許薇已經大聲喊出她的名字了:「小艾!怎麼現在才回來?馬上就要上晚自習了。」
嗯?盛艾聞言,低頭看了眼時間——自己回來的並不晚啊,距離晚自習上課還有一個半小時的時間,現在去吃晚飯正好。
夏文嶼一聽這話,當即覺得是自己耽誤盛艾的時間了,頓時臉色有些不大好:「對不起,是我沒把握好時間,沒有下次了。」
其他人的看法夏文嶼並不在乎,但他很怕自己會惹盛艾生氣。
他一開口,盛艾頓時就明白許薇的用意了,她內心無奈面上卻不顯,對夏文嶼搖頭道:「沒有的事。時間還很充裕呢,薇薇她跟你開玩笑的。」
「略。」許薇沖夏文嶼做了個鬼臉,隨即對身邊的覃筱橙笑了一下。
夏文嶼這下也明白了,感情是替姐妹出氣呢。「嘖。」他內心冷笑一聲,不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盛艾還在身邊,他只好略帶歉意地對她們二人點頭。
覃筱橙對夏文嶼的認知還完全停留在「校霸」的階段,總覺得對方唇角勾起的背後暗藏著眾多的不懷好意。
然而下一秒,待對方對上了盛艾的視線,臉上的笑容瞬時又真心實意了起來。
並沒有錯過夏文嶼這一整套下來行雲流水的表情轉變的許薇和覃筱橙:……
「快去吃飯,別餓著肚子上晚自習。」夏文嶼催促盛艾道。
「知道啦,你也快回家去。」盛艾揮手示意他離去。
夏文嶼聽她這樣說,於是點了下頭,接著單手插兜轉身離開。
走到一半,掌中的手機突然一震,夏文嶼摁亮屏幕一看,是趙汐發來的簡訊:「剛才的話你應該都聽到了吧,那把傘在藝術樓儲藏室。如果記得沒錯的話,是一把透明的長柄雨傘。」
回憶到這裡戛然而止。
夏文嶼握著鑰匙,第一節課一下便跑到了藝術樓這邊的儲藏室門前。他沒有猶豫,直接將鑰匙插入孔,下一秒推開了門——
「咳……」
突如其來的灰塵竄入夏文嶼的鼻腔中,四面都是牆壁,沒有窗口透光,儲藏室內一片黑暗,更甚至有腐朽的味道隱約從牆根處傳來。
夏文嶼探出手摸索著朝牆上的開關按下去,頭頂上的燈卻沒有什麼反應。
靠。
低低地咒罵了一聲過後,他又想起用手機電筒也可以照明,便也顧不上這裡面沉重的氣味以及紛飛的灰塵了。
借著手電筒的白光,夏文嶼彎下腰,從進門處的置物櫃開始一直排山倒海地搜尋著那把雨傘的蹤跡。
儲藏室說是雜物間還差不多,什麼廢棄的課桌椅啊,未被使用過的掃除工具啊,更甚至什麼跳繩計數器、羽毛球拍,桌球拍之類的體育用具也都隨處肆意地擺放著。
內心的煩躁越積壓越難消散,等他再一次翻箱倒櫃地搜尋的時候,竟失手打翻了一盒粉筆,沉悶的響聲在這樣安靜密閉的空間裡竟相對有幾分清脆。
彩色的長條墜了一地,四分五裂地躺在夏文嶼的腳邊。
夏文嶼眉間擰成川字,低下身去撿粉筆,一根接著一根,直至最後一根藍色的隱匿在桌角邊,他伸長手臂,然而除了粉筆還碰到了一根類似傘柄的圓柱體。
他握住那東西,用力往外面一帶——
果不其然是一把透明的雨傘,夏文嶼的心跳猛地劇烈了一下。接著他將這把傘帶回了教室。
儘管高二跟高三的這兩棟樓是連在一起的,比高一那棟與世隔絕的樓好了不知道有多少。但不知是不是高三學生學業繁忙的緣故,開學已經一周多了,夏文嶼幾乎都沒怎麼碰見過盛艾。
周一的升旗儀式上,夏文嶼慣常閉上眼睛補覺。
身旁的方執不安分,伸長了耳朵偷聽右邊的女同學講話——
「快看前面,咱們的新同學可真帥啊!」開口的女生眼睛亮亮的望著隊伍面前被老師叫出去問話的盛澤,對自己的好朋友道。
她的朋友還沒來得及開口,方執卻說話了:「有你執哥我帥?」嗓音里夾雜著極為明顯的不以為然,他並不覺得這位新同學有多帥啊——不過就是瘦了一點,皮膚白了一點,長相俊美了一點而已嘛。
平心而論,方執長相也很不錯,五官鋒利,剃著寸頭更多了一絲痞意,尤其是現在唇角勾著笑的時候。
但對於這個年紀的女生來說,方執的長相太具有攻擊性了,還是盛澤那種極具少年感的清冷學霸更符合她們的審美。
被他搶了回復的另一位女生白了他一眼:「可拉倒吧你,夏文嶼倒還能跟新同學比一下,不過同班這麼久我們早就看膩了他的臉了。 」
夏文嶼聽到這一句,頭頂不禁緩緩冒出了一個問號:?
老子真服了班上這群女生。什麼叫看膩了?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走在外面不知道多少女生對他行注目禮呢。
幸好盛艾不在他們班……
方執倒是與他想法出奇的一致:「什麼啊——就這一周你們聽新同學說過幾句話?人家都不稀得搭理你們,還花痴呢。」
那女生聞言卻更加興奮了,給了方執一個「我們樂意」的眼神:「這你就不懂了吧,咱就喜歡他那一股高冷勁兒,但凡他再多平易近人幾分,我們還沒興趣了呢……」
身邊的男女生還在繼續聊著天,夏文嶼也沒打算睜眼,直至台上主持的同學口中蹦出了他再熟悉不過的朋友的名字:「……第十三屆全國中學生華文杯徵文比賽於上個學期末圓滿結束,我校參賽學生獲獎名單如下:三等獎:高二十二班:周亦濯;一等獎:高三三班:盛艾;高三十班:江一玫……」
每念一個名字,主持人都會停頓一下,台下便配合響起陣陣掌聲雷動的轟鳴。
「好啊!周亦濯果然是學霸,跟咱不是一個level——」方執只知道在他們這一群玩的人當中,周亦濯是成績最好,也是頂好的那一個,次次考試年級排名靠前,但方執並沒有什麼概念。
而這次的華文杯方執卻是知道的,上個學期他們一整個年級幾乎有一半的人報名參賽,光是校內評比競爭就格外激烈,每個班最終只能報一個名額上去參加校賽。
再然後校賽獲獎的作品又被送去參加省賽,層層篩選,最終公布全國獲獎的名單。
周亦濯的確成績很好。對此夏文嶼卻沒有什麼表示,從小到大他都被親朋好友拉踩慣了,每次他跟周亦濯在一起時都少不了一通比較,夏文嶼耳朵都聽起繭子來了。
然而聽到盛艾名字的那一刻,他竟生出一種與有榮焉的心態,霎時間睜開了眼。
八百年沒有為別人鼓過掌的雙手舉了起來,少年白皙修長的指尖之上流轉著青蔥歲月的陽光。
「請以上念到名字的同學迅速上台領獎。接下來有請宋曉溪校長親自為以上獲獎同學頒獎,大家掌聲歡迎——」
盛艾從自己班的隊伍中走出,理了下頭髮接著往升旗台上面小跑而去。
「太棒了小艾!」經過許薇身邊的時候對方輕拍了一下她的後腰,有點癢。盛艾帶著笑捏了捏她的手心。
盛艾在班上人緣很好,同學們的祝賀聲、鼓掌聲接連不斷。
「牛哇牛哇!」
「厲害了。本身成績就好,還獲有那麼多額外的獎項,9、2豈不是可以隨便選了……」
至於說一個作文杯為什麼這麼多人驚羨不已,那是因為有了這一份獎項,保送或者自主招生都能夠加分。
江城二中升旗儀式的站位是按照年級來排的,高一最前,高三最後,高二居中。
盛艾為避免從人前經過,特意繞遠路從操場最邊上上主席台。恰巧高二一班就站在最左邊。
「盛艾——」神采奕奕的少年叫住了正在奔跑的少女。
人群中的夏文嶼精瘦挺拔的脊背撐起藍白的校服短袖,他雙手插兜,沖她笑,眼睛裡有光閃爍。
盛艾下意識頓了一下腳步。
方執則在一旁賊大聲地怪叫起鬨:「哦~」
路璋也覺得好笑:「幹嘛呢嶼哥……人學姐還要上台領獎呢。」
陳妍站在班級的斜前方,一時沒注意就聽見身後自己班上傳出一陣一陣的騷動。她轉頭正要呵斥他們,卻見夏文嶼繼續喊著:「你怎麼那麼厲害啊——」
誒?班上其他同學都盯著她,盛艾不好意思,朝他們招了下手又繼續往升旗台那邊跑去。
夏文嶼看了方執一眼,後者立即心領神會,一把拉過身邊的同學們一起為盛艾歡呼:「嗚呼,嗚呼……」
「太牛了學姐!」
「女神——」
陳妍怔了一下,似是沒想到班上這群皮猴兒會對學習相關的事情感興趣。見他們也是真心實意在為其他同學祝賀,陳妍便隨他們去了。
「愣著幹嘛你們,還不鼓掌?這可是我們全校師生共同的榮譽——」夏文嶼說著,帶頭鼓掌鼓得「啪啪」作響。
盛艾走遠了,高二一班那邊的掌聲仍舊激烈,經久未停。
當天晚上,遠在香港的趙汐突然收到了夏文嶼的微信:
山與:鐵子
山與:你不是p圖技術很好嗎
山與:[圖片]
山與:幫我把上面這張照片裡的周亦濯p成我的臉唄,謝了
……
趙汐洗完澡從浴室裡面出來,點開夏文嶼發的圖片一看,升旗台上幾名身著校服的男女生並排站著,最左邊的周亦濯嘴角略略上挑,眼眸微彎的少女在他右邊,頭只到他的肩膀。
熟悉的人與熟悉的場景毫無防備地入眼,趙汐的拇指在輸入法的按鍵上面懸空,停留了好幾秒。
鮮紅熱烈的橫幅掛在他們頭頂上方——江城二中升旗儀式暨華文杯頒獎典禮。
少年們的意氣風發已經溢出了屏幕,趙汐別過眼不再細看,對夏文嶼道:行啊,發幾張你類似他表情的照片過來。
對方秒回:[圖片][圖片][圖片]
山與:這幾張你看行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