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我想的更多。」
日落時分,眼前的畫面都變成了橘色,天邊只剩下一絲潔白的捲雲,偌大的校園格外寂靜。
盛澤默不作聲地跟在盛艾的身後,手臂上划過的傷口隱隱有血珠滲出,他卻像感受不到痛似地仍舊大幅度擺手走著。
盛艾放慢了腳步,與盛澤並肩:「剛才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跟同學打架?」
身旁高出自己一個頭的少年始終沉默著,盛艾問他:「還是說在學校受到欺負了?」
盛澤繃著一張臉,開口:「我自己能解決。」說話間他緊盯著盛艾的神情。
見盛艾神色如常,也沒有什麼過激或者是不好的反應,盛澤這才放下了心。看來盛艾已經完全記不起周新宇這個人了,他也不希望她再憶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行吧,你最好是自己能處理。」
「——別到時候爸又打電話來找我。」
盛艾說完這句沒多久,他們就走到醫務室了。裡面的燈還亮著,門也留了一條縫。
盛艾推開門,站在電腦面前的男校醫聽到動靜當即回頭看向他們。
「醫生,他手臂受傷了,麻煩你幫他包紮一下傷口吧。」扎著低馬尾的少女平靜道。
另一邊。
高二一班的教室里,方執剛把走廊上發生的事情經過跟夏文嶼講了一遍,他話還沒說完,夏文嶼就已經坐不住了。
他把手裡捏著的牌一丟,站起身來。
夏文嶼的座位在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此時此刻教室後面圍了一大群人,跟下課時沒什麼兩樣。
班長坐在講台上面維持紀律,平時夏文嶼他們也不會說非要跟她對著幹,一般她提醒個一兩遍他們也就自覺安靜了,然而今天情況卻不同。
她站在講台上吼了好幾遍:「後面那幾個給我回位置上去!路璋,方執……說你們呢——」
「到底有什麼話非要上課說?!你們幾個天天在一起還說不夠的嘛!」
然而不管她怎麼大吼,後面那一堆人仍舊對她的聲音置若罔聞。
當方執把手中的東西給夏文嶼時,他的臉色更難看了。
本來夏文嶼的脾氣就不怎麼好,上了高中才有所收斂,他當即無視班長憤怒的表情站起身來朝後門大步走去。
孫謙然出聲叫住了他:「你要去找誰?」
被叫住的少年卻頭也不回。剛開學沒多久,自己都沒能見上盛艾幾面,他們幾個就給他在她面前整上這一出。
「還能有誰。」夏文嶼沒好氣道。
孫謙然也沒什麼好臉色,他冷笑道:「你愛去就去吧,這麼久了要是文重班的那位尖子生真看得上你早跟你在一起了——」
在此之前孫謙然對盛艾無感,不過既然是夏文嶼喜歡的人,那他自然也就無話可說了。
然而這一次他要替周新宇出頭,更何況之前還跟高三三班的人鬧過矛盾,新仇舊恨加在一起,他就把盛艾放在對立面了。
方執跟路璋對視一眼,前者暗自點了下頭,隨後便拉住孫謙然的手臂示意他別再說了。
見夏文嶼腳步不停,孫謙然又喊了一句:「你這麼上趕著,人指不定背後怎麼笑話你呢。」
都已經走出教室的夏文嶼最終還是回了頭,他面無表情地掃了周新宇一眼,後者躲在孫謙然的身後,瑟縮著不敢上前。
「孫謙然,我們跟打球那幫人的矛盾,別牽扯到她身上。」夏文嶼只皺著眉對孫謙然說完這一句就消失在了教室的後門。
孫謙然高一入學起就跟夏文嶼他們這群人一塊兒玩。大傢伙兒都是不學無術,家裡面又能兜底的有錢主兒,一塊兒玩起來也沒有什麼顧慮。
「是啊,然哥。你這真純純是偏見了,你又不是沒見過盛艾學姐,你覺得她是那樣的人嗎。」
路璋老早前就在光榮榜上見過盛艾,方執因著他姐的緣故,也早就對盛艾的名字有所耳聞。反觀孫謙然,他不了解盛艾,對盛艾的態度全都是因為夏文嶼。
對於路璋的話,孫謙然沒說是也沒說不是,一言不發地回自己位子上面去了。
校醫是一位年輕的男性,卻已經對這些場面多見不怪了,也沒問他們倆傷口是怎麼來的。
只垂著頭耐心地替盛澤處理傷口,包紮完後又提醒了盛澤一句:「傷口癒合之前,避免沾水和劇烈運動,防止傷口裂開或感染。」
聽到盛澤應了一聲,他便去干自己的事了。
「走吧。」盛艾拿起桌上那袋醫生給的東西,無非就是藥水跟紗布之類的醫用品。
盛澤其實還有話沒問出口,但眼下的氛圍還挺溫情脈脈的。久違的來自姐姐的陪伴讓他選擇了繼續保持沉默。
與此同時,夏文嶼正站在高三三班的走廊上往裡面看,然而盛艾的座位卻是空的。
少年的內心被煩躁淹沒,他給她發了十多條消息都沒收到回復,說不清此刻心裏面到底是後悔的感覺居多還是慶幸的感覺居多。後悔是因為自己沒有早點打聽到盛澤跟她的關係,慶幸的是當時跟盛澤起爭執的人裡面沒有他自己。
夏文嶼將眼神投向他處,除了盛艾其他人都吸引不了他的目光。
班級里倒是有人注意到了他,是跟秦璽玩的好的一位男生。他拍了拍秦璽的後背,小聲道:「哥們兒哥們兒,你看外邊那小子不會是來找盛艾的吧。」
秦璽聞聲轉頭,看清了夏文嶼的臉,面上一瞬間露出了嫌惡的眼神:「又是他,盛艾眼瞎才會看上他。」
旁邊那一大組知情人士之一的許薇:……
她忍了幾秒還是沒忍住:「秦璽,你懂不懂尊重人?」
秦璽白了她一眼,回敬道:「關你屁事?」
班長宋朝陽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正準備開口卻被李琛搶了先:「你嘴巴給我放乾淨點。」
秦璽不耐煩地「嘖」了一聲,宋朝陽已經朝他們這邊走了過來:「你們這一堆在講些什麼?也講給我聽聽唄,我明天再說給劉老師聽。」
劉悅是他們班主任,宋朝陽則是她的得力幹將。
若只是這樣,班上其他同學不一定會聽宋朝陽的招呼。但他人品是大家公認的好——具體時間已經忘了,大致的事情是這樣,因為他們班是文重班,所以班上同學的成績其實都差不多,總分相差並不大。
然而每個班貧困生補助的名額有限,所以劉悅自己出資,提供給了他們額外的獎學金,但有成績要求,一般是班排名前二十,也就是年級前一百的樣子。
當時班上排名靠後的幾位同學家庭條件不好,而宋朝陽他已經申請過了貧困生補助,所以在他獲得了劉悅給的獎學金後,他主動提出要把這份錢分給班上其他既沒有申請到貧困生補助又沒有獲得獎學金的同學。
所以他這個班長不止老師們表揚,同學們也都打心底認可他。
他現在開了口,許薇也不好不聽他的話,李琛也跟她一個想法。秦璽見他們倆閉嘴了,面上於是愈發得意。
宋朝陽給了他們一個警告的眼神,突然走到前門口朝外面站著的男生問了句:「同學你找誰?」
夏文嶼冷不丁地聽到別人的詢問,頭從手機屏幕中抬了起來,銀白色的光反射到他的臉上,使得少年的五官越發精緻突出。儘管他眉眼中透露出一絲不耐,但面對這樣一張得天獨厚的臉,任何人都生不起一點氣來。
宋朝陽愣了一下,顯然是認出夏文嶼來了。
許薇瞥見旁邊的秦璽臉色不好看,心中頓覺舒適多了,她大著膽子朝宋朝陽喊了一聲:「班長他是來找小艾的!」
宋朝陽聽清了許薇的話,朝她點了下頭。
「哦~」班上有其他同學開始起鬨。在這繁忙的學業中,八卦可以說是極為有用的調味劑了。
「安靜!」見場面開始不受控制,宋朝陽於是提高了音量。
強調完了紀律,他又跟夏文嶼講話:「盛艾她現在不在,有什麼事兒我可以替你轉達。」
「夏文嶼,小艾去醫務室了,現在應該在回教室的路上——」許薇說完這句立即給了秦璽一個略略略的眼神。
旁邊的李琛見她一臉挑釁的表情,無奈地跟著她笑了。
夏文嶼沒想過許薇會跟他說這一句,真心實意地喊了她一聲學姐,道完謝過後直奔醫務室。
剛走出教學樓,夏文嶼便迎面撞上他們姐弟。
盛澤沒拿正眼看他,盛艾卻開口了:「你怎麼在這兒?」
暮色微涼,旁邊的草叢裡蟬鳴聲時隱時現。
身量修長挺拔的少年低著頭站在少女的面前,他面上看去分明沒什麼表情,盛艾卻莫名從中瞧出了一絲委屈:「你一直不回我的消息。」
盛澤看不慣夏文嶼這種埋怨的語氣:「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違反校規隨身攜帶手機?」
「盛澤。」盛艾看了他一眼。
後者不服氣地閉上了嘴。
夏文嶼默不作聲地朝盛艾靠近了一步:「今晚的事情我有錯,我代他們跟你弟道歉。」
說實話,盛艾對盛澤沒多大的感情:「你欺負他了?」盛艾指了指盛澤。
夏文嶼搖頭。
「其實就算你欺負他了也跟我沒多大的關係。」盛艾如是說道。
夏文嶼登時傻眼了,盛澤的臉則更臭了。
盛艾的確是這樣想的,但身旁的小男生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盛艾不想再雪上加霜,當即找補道:「開個玩笑。」
聽到這一句,盛澤的神情稍稍緩和了一些。
夏文嶼於是信誓旦旦地開口:「對不起。再沒有下次了,我不知道他是你弟弟。」
「嗯,我相信你。」
盛艾叫夏文嶼趕緊回班上去,等自己回宿舍了就立即回他的消息。
夏文嶼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
他想說些什麼又覺得盛澤在旁邊有些不太方便,於是低下頭來湊到盛艾的耳邊說了幾句悄悄話。
盛澤:……
待夏文嶼走後,盛澤又特地找藉口留了幾分鐘跟盛艾講話。
他已經設想了最壞的結果,開口:「姐,夏文嶼他……在追你?」
盛艾答得很快:「沒。」
「哦。」那就好。
在聽到了否定的回答過後,盛澤正準備長舒一口氣。
然而不待他放鬆下來,盛艾又開口了:「是我在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