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把沿路感想活出了答案,
陪你把獨自孤單變成了勇敢。」
下午四點多,家長會臨近尾聲。
盛澤一直站在班級門口等他媽宋佳雯出來。
「小澤,你先給你爸打個電話,我再跟你們班主任說點事情。」
宋佳雯走到門口對盛澤說了一聲之後又繼續回班裡跟他們班主任講話去了。
盛澤於是拿出手機來給盛柏打電話:「爸,我們已經開完家長會了,你來學校了嗎?」
另一邊的盛柏接過盛艾班主任遞來的一些文件和資料:「來了來了,我現在在你姐這邊呢,你別給你媽說啊。」
「先這樣,我等下過來找你們。」
盛艾班主任找他還有話要說,於是盛柏跟盛澤知會了一聲就掛斷了電話。
「哎,盛艾爸爸。」劉悅微笑著面對盛柏:「盛艾是個好孩子,從不讓我們老師操心。高三是關鍵的一年,我們這些做家長做老師的就要做好後備工作,幫助孩子們掃清一切障礙,提供給他們最好的一切……」
盛柏認真聽劉悅說話:「另外再有幾個月各大高校就要陸續開始進行自主招生了,家長和孩子可以多了解一下這方面的信息。」
「好的,辛苦劉老師了。」
「應該的。」
另一邊,宋佳雯跟盛澤的班主任聊完,提著包出來:「你爸來了麼?」
盛澤看了一眼手機:「快了,在路上。」
「你再給他打個電話……算了,我來。」
盛澤遲疑,宋佳雯直接從包里摸出手機,撥號,接通,一氣呵成。
「餵——你人呢?」宋佳雯問。
盛柏正從高三那邊往高二這邊趕:「……雯雯,馬上,我馬上過來。」
宋佳雯看了一眼天色:「那我跟小澤直接去校門口等你。」
「晚上小澤還有晚自習,你動作快點。」宋佳雯催促著他。
「好,好。」盛柏連連點頭。
這邊開完家長會,盛艾跟夏文嶼也從學生會休息室出來往教學樓走。
剛走到一樓大廳,正好碰上盛柏匆匆忙忙從樓梯上往下走。
「爸。」盛艾喊了他一聲。
「哎,小艾——」
一旁的夏文嶼也跟他打了聲招呼:「叔叔好。」
「哎,你好你好。」
他的神情略有幾分焦急,東張西望不知道在看些什麼。
盛艾猜測他可能是有什麼急事,於是對他說:「爸,你有事就先回去吧,我等下跟舍友一起出去吃晚飯。」
「是有點事……那行,這些是你們班主任給你的東西,有空看看啊。」盛柏對盛艾說。
盛艾乖乖道:「好的。」
盛柏摸了摸盛艾的頭:「那爸爸先走了啊。」
盛艾點頭:「好的,爸爸再見。」
一樓大廳,人來人往,盛柏正準備把手從盛艾的頭頂上收回來,餘光突然瞥見一道深紅的身影。
盛柏震驚地抬頭,正好迎面對上宋佳雯凌厲的視線。
「雯雯……你聽我解釋。」
盛柏連忙把手從盛艾頭頂上拿開,然而宋佳雯的臉已經黑得不能再黑了。
待看清來人的面容,盛艾對身旁的夏文嶼道:「你先回去吧。」
夏文嶼搖頭:「我就在這裡陪你。」
盛艾的聲音里有著不容夏文嶼質疑的冷淡和山雨欲來之前的平靜。
「回去。」盛艾又說了一遍。
夏文嶼只得道:「……有什麼事打我電話。」
盛艾點頭:「好。」
盛艾望著夏文嶼上樓的身影,他一步三回頭,盛艾又對他做了個口型:「走。」
快些走吧,不要回頭。
我不願你看見,我的狼狽,和我的傷疤。
「你為什麼總是陰魂不散?」宋佳雯站在盛艾面前,眉頭緊皺,神情厭惡地盯著她。
因為正在氣頭上,宋佳雯口不擇言道:「跟你媽一樣,破壞別人的家庭。」
「媽!」盛澤讓她別說了。
越來越多的同學聽見動靜,圍過來湊熱鬧。
有認識盛艾的直接大吃了一驚:「這不是高三的那個文重班第一嘛。」
「誰?」
「盛艾啊——文科狀元的種子選手。」
「發生什麼事了?」
「還有旁邊站著的那個是高二一班最近轉進去的新同學盛澤,這次考試直接空降年級第五,成績也很好。」
「跟夏文嶼一個班?」有人問。
「對。」
「哎?他們都姓盛哎,是姐弟嘛。」
「不知道。」
「看這場面,還挺壯觀。」
盛澤看著盛艾愈發蒼白的臉,心中不由得生出對他媽宋佳雯的怨意。
「宋佳雯!小艾也是我的女兒,你這樣子說話是要置我於何地?」盛柏開公司這麼些年,斯文慣了,眼見周圍看戲的人越來越多,他也忍不住掛臉道。
宋佳雯揚唇,譏諷一笑:「是,她是你女兒,當初你要把她送走的時候怎麼不說這話?」
盛柏的臉青一陣白一陣,他被宋佳雯的話氣得眼冒金星。
「夠了!別在這裡丟人現眼!」盛柏吼道。
宋佳雯跟盛柏兩個人是大學同學,也是彼此的初戀,在一起戀愛多年。但後來因為盛柏他媽也就是盛艾的奶奶看不上宋佳雯的家庭,不同意他們倆在一起。盛柏被迫跟宋佳雯分手,經介紹跟盛艾的媽媽艾殊認識,然後結婚,生下盛艾。
盛艾懶得跟他們廢話,轉頭就要走。
盛澤喊了一聲:「姐。」
盛柏也在後面叫她:「小艾!」
宋佳雯指著他的鼻子說:「去追,回家等著你的就是離婚協議書。」
他們這一家人在這裡不要臉,盛艾可不想跟他們一起成為別人茶餘飯後的笑料與談資。
她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即將越過人群的時候,宋佳雯衝著她的背影喊道:「我說得有錯嗎?當初要不是她媽,我會跟你分開嗎!」
盛艾握緊拳頭又鬆開,轉身:「首先,不要本末倒置,你跟盛柏分開不是因為我媽,而是因為他媽。
——其次,破壞別人家庭的不是我,是你。」
宋佳雯不管不顧地吼道:「既然你媽都已經跟他離婚了,為什麼還要一直保持著來往?」
「你問他去。」
盛柏再一次被盛艾推出來:「好了,這件事我們回家再說。」
盛柏軟下嗓子:「雯雯,開了這麼久的家長會怕是早就餓了,小澤晚上不是還有晚自習?」
盛柏拉下臉去拉宋佳雯的手:「走吧,別在這裡繼續糾纏不清了。」
宋佳雯保持著最後一絲冷靜:「我糾纏不清?行了,今天這事我回去再跟你算帳。」
見她不再指著他們爺倆繼續發作,盛柏長舒了一口氣:「好了好了,不說了,周圍這麼多人看著呢。」
他一邊抓著宋佳雯的手,一邊招呼盛澤離開。
經過盛艾身邊的時候,他還無比大度道:
「小艾,你也回去吧,別跟你小宋阿姨一般見識,她就是愛多想、亂說話。」
「是嗎?」盛艾望著他們一家人,笑了。
「你們是不是覺得我沒有脾氣啊。」盛艾輕聲問他們。
盛柏沒想到宋佳雯閉嘴了,盛艾又開始了,他真是一個頭兩個大。
「你們想罵我,我就得老老實實站在這裡任由你們指責,你們想走了,我就應該倒數三個數立馬消失在你們眼前,不覺得這要求過分了點?」
盛艾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這麼咄咄逼人過。
她已經忍受他們太多年了。
盛柏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女兒有些陌生,她一向是溫柔且善解人意的,如今竟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忤逆他:「小艾,夠了。」
盛艾直視盛柏的眼睛,絲毫沒有要停下的意思:「你以為你就置身事外了?我媽不知情,她也一樣不知情。」
她一字一句道:「從頭到尾,騙婚的是你,婚內出軌的也是你。」
時至今日,盛艾才終於將自己的怨恨宣洩出口。
源源不斷的惡意不停歇地充斥著她的胸腔,直到將這些話都說出口,她才終於如釋重負。
當初盛艾的母親艾殊並不知道盛柏有個初戀,同意跟他結婚也只是因為他的家庭條件優渥。然而結婚後第六年,艾殊偶然從別人口中得知盛柏在外面還有一個女人,且兒子都已經四歲了。
知道這件事後,艾殊毅然決然選擇了離婚。
本來她就跟盛柏沒多少感情,如今還出了這一檔子事兒。
這一年,盛艾才五歲。
在還沒有上小學的年紀,盛艾就已經學會看人眼色行事了。
很多時候,傷口的癒合都只是假象,表面的傷痕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淡化。但實際上,只有你自己知道傷得有多深,一旦揭開那層虛假的痂,就能看清血肉模糊的內里,甚至深入骨髓。
「你!」
盛柏氣地高揚起了手臂,眼看著那一巴掌就要落到盛艾的臉上。
突然一聲沉悶的撞擊在盛艾的身前震開——
夏文嶼穿過人群替她擋下了這一巴掌,他背對著盛柏,將她緊緊圈在懷中。
盛柏沉著臉:「你就是這麼想爸爸的?」
盛艾一臉擔憂地看著夏文嶼:「你沒事吧?」
「沒事。」
盛柏那一巴掌落到了他的蝴蝶骨上,不疼,就是有點麻。
剛才盛艾讓他走,他便聽話地離開。
然而他一回頭,便看見盛艾一個人被一大群人圍著。
她的脊背挺得很直,然而那一瞬間,夏文嶼還是忍不住想罵人:這麼多人欺負一個小女孩,真當他不存在?
他強忍著火氣跑下樓,途中還順道撥通了他爸夏海鵬的電話:「喂,爸。我不上去了,這邊有點兒事,你趕緊下來!」
幸好他沒走,不然這一巴掌就不是他受了。
人群竊竊私語,他們談論的內容,還有宋佳雯和盛柏的目光,夏文嶼統統都不在意。
任由其他人怎麼看,他的眼中只有盛艾。
「我們走吧?」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