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就算大雨讓這座城市顛倒,我會給你懷抱。」
第二天一大早,周亦濯父母帶著他登門。
他們兩家多年的交情,儘管是夏文崢的生日,周亦濯的父母仍舊給夏文嶼包了一個大紅包。
「謝謝周叔叔季阿姨。」夏文嶼背後迅速躲過周亦濯伸來的手,跟面前的人道謝。
「文嶼啊,乖孩子,真懂禮貌。」
周亦濯去搶他的紅包沒搶到,「嘖」了一聲。
他媽注意到了他的動作,連忙抬手給了他一下。
夏文嶼還在這邊笑話周亦濯。
那邊周亦濯已經看到盛艾了,他走過去跟她打招呼:「hi學姐。」
「嗨。」
看到這一幕,夏文嶼瞬間收斂了笑容,他也趕緊跟了過去。
「等下我倆跟如煙姐一輛車,你跟我哥還有我嫂子一輛車。」夏文嶼通知他。
「真有你的,夏文嶼。」
周亦濯冷笑一聲:「我偏要跟你們一輛。」
夏文嶼面不改色道:「沒你位置了大哥。」
周亦濯呵呵:「你當我不會數數?」
周亦濯朝夏文嶼勾了勾唇:「學姐,你,你姐,明明多出來一個位置,還是說你屁股大要占兩個?」
「。」
「你屁股才大。」沒辦法,根本說不過他。
最後只得盛艾坐副駕駛,夏文嶼跟周亦濯坐在後一排。
「小艾,你大學準備報哪一個城市啊。
」郝如煙開著車,嘴也閒不住。
原本低著頭看手機的夏文嶼聞言也豎起耳朵開始聽她們倆講話。
盛艾輕輕柔柔的聲音響起:「帝都。」
不出意外的話,她應該會跟許薇一起去帝都。
「帝都好啊。」郝如煙道。
街景在車窗中後退,夏文嶼於是默默在心裏面記下盛艾所說的話。
快要到達玫瑰園的時候,夏文嶼給方執他們發消息。
二中f4聊天群:
山與:@海綿寶寶@不是路障是路璋
山與:來玫瑰園。
不是路障是路璋:十分鐘。
路璋家就住在這附近,因而夏文嶼一發話,他就直接過來了。
方執家稍遠一點,但過來也不會超過半個小時。
「姐,等下你直接把我們放在後院就行了,你跟我哥他們一起去前廳吧。」
夏文嶼不想去前廳湊這個熱鬧。一般這種大型的宴會,政界、商界,各個圈子的人,認識不認識的都蜂擁而至。
夏文嶼懶得去應付這些,他嫌麻煩。
「不行。」
郝如煙沒同意他的提議。
「好歹是你哥生日,你怎麼能缺席?」
說是生日聚會,其實不過是一場資本的交談。這些慕名而來的賓客可不關心夏文崢,他們關心的只有夏家的大少爺,當然還有夏文嶼這個夏家的小少爺。
夏文嶼滿不在乎道:「是他生日又不是我生日。」
郝如煙平時看著懶懶散散的,但在這方面倒是說一不二:「沒得商量,下車後跟我去換衣服。」
郝如煙想得很簡單。
他們平日裡怎麼不著調都可以,但在這種正式場合,一言一行都得注意,畢竟他們代表的都是夏家的顏面。
夏文嶼去換衣服。
盛艾和周亦濯在大廳等他。
周亦濯沒話找話:「學姐周六不上課?」
盛艾搖頭:「請假了。」
周亦濯對昨天的事倒是有所耳聞。
幾乎整個學校都快要傳遍了,班群,校群中都在討論這件事情。
原因無他,主要是故事的主人公盛艾本身就是他們學校的名人,更何況還有最後那一幕——
夏文嶼直接牽起盛艾的手當著所有人的面走了。
周亦濯看盛艾臉色一切正常,也沒多問。
旋轉樓梯自下而上,在那最頂端,巨大、璀璨的水晶吊燈懸在空中,散發出熠熠的光輝。
樓上突然傳來動靜。
盛艾和周亦濯同時抬頭。
夏文嶼也朝他們這邊看過來——少年身著黑色西裝,襯得整個人愈發修長挺拔。他一隻手插在兜里,步伐散漫地下樓,腿已經趕上旁邊的扶手長了。
少年眉眼精緻,嘴唇稍薄,不笑的時候看起來很冷漠。
他頭髮固定了一個髮型,整個人從頭到腳都透露出一絲矜貴來。
皮鞋接觸地面發出清脆的聲響,一聲又一聲。
他就這樣走下樓,背後是閃亮無比的吊燈,他卻比吊燈還耀眼。
「明明是他哥的生日,到頭來卻搞的像是他的生日一樣。」周亦濯精準吐槽。
前廳是成年人的世界。
夏文嶼一出場,許多見機行事的人便圍了上來。
夏文嶼皺著眉不說話,一些識趣的便主動離開了。還有一些看不懂臉色的,或者說是看懂了,但更想要把握住這次機會的人仍舊在他身邊喋喋不休著:「夏小少爺是在江城二中就讀嗎?您哥哥是否婚配?」
夏文嶼一言不發,放停了腳步,目光落在問話的那人臉上。
那人被他看得神情頗有幾分不自然,但還是硬著頭皮發問:「怎麼了?」
夏文嶼不說話。
倒是一旁的周亦濯開了口:「這位叔叔問這話的意思是想要嫁給他哥嗎。」
問話的這人頓時火氣上涌,衝著周亦濯不善道:「你又是誰?」
旁邊當即有人來拉他:「行了行了,走吧。」
那人卻反手將好意過來拉他的人一推,繼續死盯著周亦濯,勢要為自己討一個說法。
周亦濯說:「你管我是誰。」
夏文嶼笑了。
「你!」那人還要再說,又圍上來幾個人將他連拖帶拽地給拉走了。
直到看著夏文嶼跟周亦濯他們越走越遠。
旁邊的人方才一臉恨鐵不成鋼地看著他:「能站在夏小少爺身邊的還能有什麼人!那位是周家唯一的公子,你遲早因為你這張破嘴出事。」
那人一臉訕訕道:「我這不是從來沒見過嘛,周家公子年紀也這麼輕?」
見夏文嶼和周亦濯的身邊還跟著盛艾。
這次他放聰明了,提前問了一嘴:「那他們旁邊的女生又是誰?」
「不知道,也不是你我能知道的。」
「行了,你那些想法都收一收吧。」
「我已經打聽到了,夏大少爺有女朋友,人家門當戶對,哪兒輪得到你我這些來肖想他們家。」
那人癟癟嘴,還是不肯徹底死心:「這不是還有夏小少爺跟周小公子嘛。」
「……」得,又白說了。
「隨便你。」
愛咋咋地吧,反正他已經仁至義盡把話說夠了。
他們仨最終找了個安靜的角落等著方執他們的到來。
盛艾指了指角落裡:「那裡有一架施坦威。」
周亦濯看著她:「學姐會彈鋼琴?」
盛艾點頭:「會一點。」
五歲,盛艾跟盛柏他們一家住在一起,宋佳雯請人來給盛澤上鋼琴課,她也會在旁邊偷偷看。
有一次她聽得入迷了,並沒有注意到鋼琴聲已經停下,盛澤不知何時站到了她的面前:「要試試嗎。」他說。
下一秒,過往的畫面與現實重疊。
「試試?」夏文嶼問。
盛艾於是彈了一首小情歌。
此刻宴會廳兵荒馬亂,正上演著一齣好戲,他們這邊卻偏安一隅。
夏文嶼和周亦濯坐在台下,靜靜地聽著。
「這是一首簡單的小情歌,唱著人們心中的曲折。」
少女的動作輕柔,幅度不大,側臉輪廓被陽光包裹,瞳孔呈現出淡淡的茶色。
如此乾淨,如此澄澈,如此令人著迷。
夏文嶼一瞬間屏住了呼吸。
「這是一首簡單的小情歌,唱著我們心頭的白鴿。」
「嶼哥……」
方執他們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
身著藍色棉裙的少女靜靜坐在鋼琴面前,琴聲在她指尖下流淌。
整個人都沐浴在耀眼的陽光當中。
他們一群人瞬間安靜了。
方執立在路璋旁邊,眼睛都看直了:「我的天。」
孫謙然神情也柔和了不少。
「你知道,就算大雨讓這座城市顛倒,我會給你懷抱。」
盛艾閉上眼,默默地感受著琴聲帶來的慰藉。
「要試試嗎。」
在那樣的家庭,唯一的觸動是盛澤帶來的。
從此以後,盛澤每次練琴都會叫上盛艾一起,這是獨屬於他們二人的秘密。
很多時候,其實盛艾感受得出來盛澤對她釋放的善意。
但她必須堅定自己的態度,阻止盛澤的靠近,拒絕弟弟的示好,否則他也只會在她跟宋佳雯之間左右為難。
盛艾心想,或許她還欠盛澤一句對不起。
方執愣愣地走到夏文嶼的旁邊,眼神還一直追隨著盛艾。
路璋和孫謙然在旁邊坐下。
盛艾的琴聲還在繼續著。
大廳里的那些成人規則與他們一行人無關。
沒有什麼永垂不朽,但此時他們正當青春。
敢愛,敢恨,敢與世界為敵。
「就算整個世界被寂寞綁票,
我也不會奔跑,
最後誰也都蒼老,
寫下我,時間和琴聲交錯的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