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ur love is stronger than that,
我們的愛,會更為強大。」
在一陣噼里啪啦聲中,江城迎來了新的一年。
艾殊回來不了幾天,過完年就又要走。
於是盛艾直到開學前都一直住在外婆家裡。
外婆很早之前就跟外公分開了,盛艾曾經聽她媽艾殊跟她講過,她小時候根本沒見過她爸幾回。
幾十年後,相同的命運也落到盛艾身上。
盛艾的外婆蔣婉年輕時是本地一所初中的數學老師。
現在退休了,平時也經常有家長把自家小孩送到她家中來補課。
過年這幾天,每天都有家長帶著自家小孩來登門送禮表示感謝。
盛艾坐在沙發上,時不時就要走去開門。
最後蔣婉直接道:「小艾,你就把門開著吧,別關了別關了……省得等下又要去開。」
「好的外婆。」
盛艾的寒假作業就是一沓卷子,平均下來剛好每天每一科都是一張。
翻來覆去都是那些知識點和題型,但還是會出錯。有時候遇到新知識與新題型,盛艾就會將它們記錄在錯題本上。
「哎——蔣老師——」
盛艾剛寫完一道語文的閱讀,門外的樓梯當中就傳來一陣大大咧咧的喊聲。
「是子航媽媽吧,慢點,慢點……」蔣婉接過來人手裡提著的大箱小箱的牛奶水果。
「蔣老師!」一旁的曾子航笑著跟蔣婉打招呼。
「子航啊,你也知道老師家平時都沒什麼人,還跟你媽媽送這麼多東西來做什麼,浪費了。」蔣婉說。
「哎,蔣老師,過年嘛,這不是您家裡人都回來了?」曾子航媽媽看了看正在廚房裡忙活的艾殊一眼,又驚奇地指著一旁寫作業的盛艾道:「這是蔣老師您的外孫女兒?」
「是,這孩子今年高三,馬上就高考了。」
盛艾聞言,抬起頭來跟面前的阿姨問好:「阿姨好。」又看了一眼旁邊的曾子航:「弟弟好。」
「哎好!」
曾子航對上盛艾的視線,一瞬間臉爆紅,當即避開了盛艾的目光。
他不吭聲,他媽頓時給了他一巴掌:「喊人!」
曾子航只得委委屈屈道:「……姐姐好。」
叫完,曾子航他媽又跟蔣婉聊了起來,曾子航隨即被她遺忘了在了一旁。
他沒事兒做,就假裝不經意地路過盛艾的旁邊跟她搭話。
「姐姐是哪個學校的?」曾子航問。
盛艾放下筆,抬頭:「江城二中。」
曾子航眼睛一亮:「二中啊,姐姐你成績真好!」
「姐姐你叫什麼名字?我叫曾子航,是一中的。」他又問。
「盛艾,盛夏的盛,艾葉的艾。」
一旁跟蔣婉聊天的曾子航媽媽看到曾子航一直站在盛艾旁邊沒話找話,當即吹鬍子瞪眼道:「曾子航你給過來,別去打擾姐姐寫作業!」
「沒事的,阿姨,我寫完了。」盛艾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放進沙發上的書包里。
桌上手機屏幕突然彈出一條消息,是夏文嶼。
旁邊的曾子航登時睜大了眼睛:「夏文嶼?」
盛艾拿手機的手一頓:「你認識?」
曾子航點頭:「我學長啊,他之前是一中的。」
盛艾低頭看夏文嶼給他發的消息,曾子航好奇地開口:「他比姐姐你低一個年級吧。」
「嗯,他現在高二。」
盛艾點進去跟夏文嶼的聊天框。
山與:初十我要去寧城一趟。
軌跡:去幹什麼?
山與:我們樂隊要簽約唱片公司。
軌跡:如煙姐他們也跟你一起嗎。
山與:我一個人。
軌跡:那我跟你一起吧。
盛艾說完這句,對面便沒再回復。
下一秒,夏文嶼直接一個視頻打來:「餵。」
「喂,怎麼啦?」盛艾拿起手機往陽台那邊走。
曾子航鬼鬼祟祟地跟在她身後三米處。
夏文嶼直接道:「你要跟我一起?」
「可以嗎?」
自那日盛艾生日過後,夏文嶼就又回了蓉城,他們兩個這麼些天來還沒有見過面。
「我現在就訂機票。」夏文嶼說。
盛艾點頭。
「最後放鬆一下,等到下個學期晚自習都要上到十點半,基本上就告別所有的娛樂活動了。」盛艾高中三年也快接近尾聲了,只差臨門一腳,這三年裡她過得可謂是十分充實。
除了高三這一年談了個小戀愛,她想。
「堅持堅持,等你畢業的那個暑假我們去帝都玩兒吧,順道看看你的學校。」
夏文嶼讓盛艾把她的個人信息發給他,他好填寫購票的信息。
身後不遠處的高個子男生頭一直從盛艾的鏡頭前冒出來。
夏文嶼:?
盛艾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解釋道:「是我外婆的學生,也是你一中的學弟。」
夏文嶼抿了一下唇,沒有說話。
倒是曾子航見盛艾提起了她,於是主動走上前:「姐姐。」
姐姐???
夏文嶼眼皮一跳,目光不善地盯著盛艾身後的男生:「弟弟你多大了?」
曾子航愣了一下:「啊?嶼哥,我今年十五,正在讀初三——」他下意識回答。
然而夏文嶼打斷了他:「哦。弟弟啊,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都已經上高一了。」
「……」
曾子航很想說一句:哥等我上高一的時候也還是十五。
「那嶼哥你很棒棒哦。」曾子航道。
視頻里的少年冷哼一聲,略顯高傲地揚了揚頭,露出修長白皙的脖頸。
「哈哈。」盛艾在一旁忍不住笑出了聲:「你是不是傻啊夏文嶼。」
夏文嶼登時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早已泛紅的耳朵:「怎麼說話呢小盛老師。」
盛艾笑眼盈盈地望著他:「就這麼說話啊小夏同學。」
曾子航一瞬間竟生出了自己十分多餘的念頭,情不自禁地問出了口:「姐姐,你跟嶼哥是普通朋友還是……」
盛艾沖他眨了一下眼。
「普通,但不是朋友。」
曾子航聽見少女的聲音溫柔但堅定地說。
幾天過後,盛艾跟夏文嶼一起坐飛機抵達寧城。
年還沒過完,寧城又已經熱鬧起來了,大街小巷人擠著人。
他們即將要前往的這一家唱片公司就坐落在市區中心。
梧桐大道上的樹木都只剩下光禿禿的枝幹,他們手牽手走在人群中。
冬日的陽光稀薄,透過密密麻麻的枝椏,落到他們身上,仿若細碎的星光。
華音唱片就坐落在川流不息的馬路旁邊,夏文嶼到了樓下,立即跟對接的經理打了個電話,對方很快便下樓來接他們上去。
乘坐電梯上樓的時候,經理笑著問話。
他看著夏文嶼:「是郝小姐的弟弟小夏吧。」
經理看起來三十出頭的樣子,頭髮三七分,身著職業的襯衫與西裝褲,面上的微笑也十分得體。
給人一種既平易近人又說一不二的感覺。
「嗯。」
「樂隊名是叫流火吧,年少有為啊。」
電梯停在十九層,經理說到了,夏文嶼和盛艾跟著他進辦公室。
經理讓他們先坐,然後有秘書上前給他們端了兩杯水。
「來,這就是我司擬定的合同,看看吧。」
他拿來一份文件擺在夏文嶼和盛艾的面前。
夏文嶼於是低頭查看,盛艾也坐在旁邊仔細審視著合同的內容。
那經理笑著看了盛艾一眼,問夏文嶼:「是你姐姐啊。」
夏文嶼臉色頓時不好看。
盛艾捧著文件的手也頓一下。
「女朋友。」夏文嶼一字一句道:「你看我們長得像嗎?」
經理汗顏,趕緊找補道:「咳咳……夫妻相,夫妻相……」
盛艾輕扯了一下夏文嶼的衣袖,示意他別說話繼續看文件。
夏文嶼於是又收斂了。
等簽完合同,經理於是請他們倆去外面的餐廳吃了一頓飯。
吃過午飯,盛艾與夏文嶼在餐廳附近散步。
途中經過了一家書店——名叫先鋒書店。
裝修別具一格,他們倆於是進裡面去逛了逛。
走到明信片的一角,盛艾駐足觀看,來自五湖四海的人在這裡留下了自己的故事。
盛艾的目光從這一張明信片上又劃到那一張明信片上。
這一頭盛艾看得認真,夏文嶼趁她不注意,悄悄寫了一張明信片——
To 小盛老師:
「十七歲,我和她一起來到寧城,背著她寫下這一張明信片。希望未來的某一天故地重遊,她能看見。」
——小夏同學
夏文嶼假裝翻書,餘光一直注意著盛艾,束手束腳將明信片夾在了最上方。
等這一系列的操作完成之後,夏文嶼這才又回到了盛艾的身旁。
他們繼續逛著。
道路盡頭的白牆上,有一個巨大的黑色十字架。盛艾隨手拿起一本藍色封面的書,眼前人影幢幢,夏文嶼隔著人群望著盛艾的背影偷笑。
從書店出去後不久,兩個人過馬路,盛艾走在前面。夏文嶼晚到幾秒,紅燈恰好亮起。
盛艾被人流裹挾著往前,等她再一回頭,夏文嶼的身影已經被人群衝散了。
人潮洶湧,馬路上川流不息,來來往往的車輛與行人始終隔絕著她的視線。
盛艾心下猛地一沉。
很多年後,盛艾再回想起這一天的情景,總覺得有些分離就是冥冥之中已經註定了的。
命運的網一直懸在他們二人的頭頂,只要他們倆選擇靠近,就會雙雙落網。
只是那時的他們都太過年輕,還沒有明白這個道理。
自以為相愛就能夠戰勝一切困難,殊不知在時間的旋渦中人人都只是一粒塵埃。
萬幸,下一個綠燈亮起的時候,夏文嶼的身影再度出現。
人世間所有相愛之人的分開都在等一個相遇。
好在最後的他們,等到了。